薛清宁次早醒过来的时候孟锐已经走了。
她也不知道孟锐是什么时候走的。来的时候很是惊吓了她一场,走的时候却是静悄悄的,一点儿都没有惊动她。
她还恍惚记得自己昨儿晚上入睡前是窝在孟锐怀里的,但是今早起来却躺在床上,被子也好好的盖在身上。
想了想,不由的笑起来。
在床上躺了一会,她掀开被子起床穿衣。
其实上次郑家遣了媒人过来说亲,徐氏有意之后,就曾催促过她开始绣自己的嫁妆。
虽然大部分的嫁妆都会由家人来准备,但一些贴身穿戴的物件肯定还是要自己亲手做的。再者,作为新嫁娘,也应当给自己的新婚夫婿做一件新衣裳,也应当给自己的公婆各做一双鞋。
薛清宁那会儿还懒懒的,每天都不愿意拈针拿线,但今日也不晓得是怎么了,用完早饭之后就叫小桃将靖国公府送来那几抬绫罗绸缎拿来,开始寻思做嫁妆的事来。
她以前就给孟锐做过衣裳,他的尺寸她是都知道的,这会儿要再给他做衣裳倒是不用再给他量尺寸了。
至于衣裳的颜色选择上面,孟锐生的轮廓深邃,五官立体,穿什么样颜色的衣裳其实都很好看的。不过成亲毕竟是很喜庆的事,还是要选个比较喜庆的颜色的。
选了好一会儿,最后薛清宁选了匹紫色的杭绸。
她记得孟锐以前就穿过紫色的锦袍。还是那次在芙蓉园的时候,当时她头一眼看到,还曾惊艳了好一会。
手头有事情做,日子好像都会过的快一点。
很快的就到了百花绽放的阳春三月,薛元韶和韩念云大婚的日子也终于来了。
两个人三年前原就要大婚的,不想韩夫人忽然去世,婚期只好往后推延看三年。
这期间薛博明还曾有过想悔婚的意思。一来他觉得荣昌伯府今非昔比,薛元韶身为他的嫡长子,应当找个家世门第比韩念云更好的妻子,二来,薛元韶的年纪确实已经不小了,却还要再等韩念云三年。不如退了这门亲事,另寻一门合适的。
但薛元韶却认定了韩念云,徐氏对这门亲事也很满意,于是最后薛博明也只得作罢。
好在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自己的嫡长子成婚,那排场肯定要大的。
早先一两个月就已经叫人开始准备了,等到大婚前一日,家中各处廊檐下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披了大红绸缎。请帖也遍发亲朋好友。
年初薛清宁和孟锐定婚时的排场场面也甚是宏大,现在满京城的人都晓得荣昌伯府和靖国公府竟然结了儿女亲家,现在荣昌伯府的大公子成婚,谁不想来啊?
等到了那一天,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徐氏固然忙着招呼客人,薛清宁也不得清闲。
因为徐氏说了,靖国公府家大业大,往后各样人情往来的事会有很多。孟夫人也上了年纪,只有孟锐一个儿子,等薛清宁嫁过去,内宅的事肯定都会慢慢的交给她的。不趁现在还在家的时候多学着点,难道真的等嫁过去之后了让孟夫人教啊?
孟夫人以前是很喜欢薛清宁不错,但那会儿是因为薛清宁是别人家的孩子,哪怕只有三分好,在她眼中看来也有七八分好。但等薛清宁嫁过去,那就是她的儿媳妇。
大凡做婆婆的总会觉得自家儿子了不起,下意识的就会对儿媳妇有诸多挑剔。不管什么事,哪怕儿媳妇明明做的有七八分好了,但只怕在她眼中还够不上三分的好。所以现在徐氏就是想要躲教薛清宁一些东西,这样往后也好让孟夫人挑剔她一些。
于是薛清宁就跟着徐氏一块儿招呼前来贺喜的女眷,也一块儿处理各样突发事件,忙的就跟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也不晓得过了多长时候,忽然有小丫鬟走过来笑着禀报:“夫人,姑娘,新娘子的花轿快要到大门口了呢。”
那肯定得去看看啊。
薛清宁同大家伙儿一起往外走,等到了大门口,就听到喜乐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人群中不时有人在说来了,来了,门口的炮仗也被人点着了。
这噼里啪啦的声音忽然响起来,薛清宁还吓了一大跳。赶忙抬手捂住了自己耳朵,然后踮着叫就往外面看。
就看到她大哥薛元韶骑在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身上穿了大红色的吉服不说,胸前也斜戴了一朵大红色的绸花。
这些年薛元韶在薛清宁的眼中一直都是很严肃,也很古板的一个人,着装也多是以沉稳的深色为主,忽然看到他穿大红色的衣裳,胸前还戴了朵红花,不由的笑起来。
随后他又看到骑马跟在薛元韶身后的薛元青和孟锐。
虽然孟锐贵为靖国公世子,神策军中尉,但薛元韶可是薛清宁的大舅哥,对着薛元韶的时候他不得恭敬点儿啊?于是今日薛元韶去韩家迎亲的时候他跟薛元青都陪同着一块儿去了。
虽然说陪同去迎亲的人身份地位越高,就越能显出男方家对这门亲事的诚意和重视,但是韩家也没想到来的会是孟锐啊。
这可实在是太有诚意,也很重视了。
现在孟锐穿一件宝蓝色的锦袍,腰间围着玉带,端坐马上,瞧着真当是俊朗潇洒。
薛清宁听到旁边有几位姑娘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是在赞美孟锐的,心里就忍不住的开始自豪起来。
也就没有跟刚刚那样不好意思看孟锐,只时不时的往他所在的方向溜一眼了,而是抬起头,正大光明,堂而皇之的看。
孟锐是个目光敏锐的。虽然大门口站了好多来看热闹的人,但他还是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薛清宁。
当下就微挑了挑眉,目光带笑的看过来。
虽然他没有开口说话,但薛清宁却能从他的目光中读懂他的意思。那就是,小爷我今儿是不是很英俊?
薛清宁对此的回应是笑着瞪了他一眼。
过后拜堂行礼的时候又是一番忙碌。
等到要将新人送回洞房的时候,徐氏考虑到肯定会有闹洞房的人,韩念云是新嫁娘,脸皮薄,只怕这会儿也会紧张,就让薛清宁去新房照应着。
好在今晚来参加喜宴的女眷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闹洞房的时候都很有分寸。说了些玩笑话,徐氏那边又遣丫鬟来请她们过去赴宴听戏,不一会儿的也都散了。
薛清宁见薛元韶还在这里,想着他们两个说不定就有体己话要说,自己待在这里反倒会让他们两个不自在,便也笑着作辞走了。
今晚荣昌伯府虽说不是到处灯火通明,但却也是各处长廊中,檐下都挂了灯笼的。
烛光透过灯笼大红色的轻纱漾出来,所到之处好像都温馨了很多。
薛清宁在长廊中往前走了没多少路,忽然就看到前方有一个人。
是孟锐。
双手环在胸前,身子斜倚在廊柱上,姿态潇洒恣意,正目光含笑的看着她。
薛清宁停下脚步,也看着他。
只觉得这会儿这长廊中所有的烛火都落在了孟锐的眼中,泛起一片温暖。
跟着薛清宁的小桃见状,就很识趣的退了下去,留他们两个独处。
孟锐瞧见,再无顾忌,笑着对薛清宁说道:“过来。”
薛清宁却没有抬脚,而是微微的歪了头看着他不说话。
凭嘛得我过去啊,你就不能过来啊?
孟锐笑了一笑,还真就过来了。
没办法,谁让他乐意让着她,宠着她呢。
过来之后就伸手拉住了她的手,问她:“先前在大门口,你怎么不看我?”
虽然薛清宁当时确实不好意思看他,但这会儿肯定是要否认的。
“哪有。我不是有看你?”
不过她不擅长说谎话,所以目光躲闪不说,白皙的双颊上也悄悄的晕上了一层薄红。在暖橙色的烛光下看来,便如早春枝头的一朵桃花夭然开放,甚是娇美。
孟锐心中荡漾,说出来的话便有了几分旖旎:“是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夫君,所以在外人面前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不好意思看我?”
薛清宁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错,但是姑娘家脸皮薄,竟然被孟锐这样直白的说了出来。那肯定不能承认的啊。
连忙进行了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面上却早就已经红如清晨时分天边的朝霞了。
孟锐拖长声音慢慢的哦了一声,然后笑眯眯的问她:“那你看我今天穿这件袍子是不是很潇洒?”
昨儿晚上他挑今儿要穿的衣裳可就挑了半晚。
既然是薛元韶大婚,他自然不能压过他的风头。但是他知道迎亲队伍到荣昌伯府门口的时候薛清宁肯定会过来看,到时还会有很多其他放人也会过来一起看,他身为她的未来夫婿,不得给她挣点儿面子啊。
他得让所有人看到他的时候都觉得薛清宁的眼光好,挑了他这样好的一个夫婿。
所以这风头,他多多少少还是要出一些的。
最重要的是,要让薛清宁看到他穿着一身簇新的锦袍端坐在马背上的飒爽英姿,这样她才会对他怦然心动。
目前根据薛清宁的反应来看,他对这个效果还是很满意的。
薛清宁:......
这个人可真是,说话怎么就能这样的直白啊?
而且,他怎么就能这么的,说好听点是自信,说难听点那就是,不要脸啊。
没有忍住,她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笑过之后就问孟锐:“你在别人面前都这样说话的啊?”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孟锐在神策军中那可是以凌厉冷肃著称的,将士都很怕他。他冷面寒枪的称号,到现在敌国的那些将士说起来的时候还很敬畏。
只不过在薛清宁面前是他最放松最自在的时候,所以在她面前的时候他一点都不用顾忌,能做最真实的自己。
而且现在看来,他这个样子薛清宁也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