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韶是个很喜欢下棋的人,可以说平常他的生活重除了读书就是在钻研棋艺了。不过可惜他虽然是个才学很高的人,但在这上面好像并没有什么天分。不管如何的钻研,总还是很难有很大的进步。
有一次他偶然同林星承下了一盘棋,更是惨败。却也知道了林星承在棋艺上面是极精通的。于是自此后薛元韶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去找林星承请教棋艺。
以前他去十次,林星承能见他一次都是好的,近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十次里面林星承竟然能见他两次。有一次两个人对弈的时候,薛元韶偶然说起现在薛清宁在跟他学下棋,当时林星承拿着黑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今天林星承竟然到他的书房来了,薛元韶简直喜出望外。
连忙亲自迎接进来,叫小厮泡了好茶,在炕桌上摆好棋盘,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开始对弈起来。
两个人都是话不多的人,下棋又是个很专心的事,所以屋内屋外落针可闻,只有微风轻拂过树梢时发出的沙沙轻响。
于是当外面的院门被拍响时,声音就显得尤其的清晰。
林星承眉头微皱,抬起了头。
旁边的两扇雕花的窗子开着,院子里又没有栽种很高的树木,所以一眼就能看到院门那里。
就看到小厮打开院门,薛清宁走了进来。
她穿一件海棠红色织银缎面的夹袄,梳着双丫髻。可能因为在家里不出门的缘故,头上也没有戴首饰,只一边系着一根海棠红色的缎带。
应该是小厮跟薛清宁说了他在这里,就见她面上很惊讶的样子,转头望过来。
隔着一株紫薇花树,两个人的目光正好对上了。
林星承在她面上看到了犹豫的神色,显然是在考虑是要继续过来,还是要转身离开。
淡然的收回目光,转过头,林星承将指尖拈着的黑子轻轻的落在棋盘上,然后开口说道:“令妹来了。”
薛元韶的心神一直都放在棋局上,正在思索后面的棋要如何的下,压根没有听到院门被拍响的声音,也就无从知晓薛清宁过来的事。但是这会儿经由林星承出声提醒,他转过头就看到薛清宁站在院门旁边。
好像她已经转过身,立刻就要走的样子。
“宁宁。”薛元韶下意识的立刻开口叫她。
薛清宁看到林星承在这里,确实是想走的。因为对着林星承的时候她压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但若一直沉默着,又会显得很尴尬,所以还是能不见面就尽量不见面的好。
毕竟她的目标就是,不求在林星承面前刷到什么很大的好感,只求不讨厌,往后看在薛清璇的面上能给她个县主当当就行了,旁的压根没追求。
但是现在听到薛元韶开口叫她,也只得答应了一声,转过身磨磨蹭蹭的往书房里面走。
一进西次间,薛元韶就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小桃手上拿着的棋谱,就问薛清宁:“你是过来学棋的?”
这下可好了。原本打算说只是随便过来看看,看完就走的借口都没有了。
只得老老实实作答:“娘叫我过来跟你学棋。”
薛元韶嗯了一声,吩咐小桃:“搬张绣墩到我这里来。”
小桃应了一声,依言搬了一张绣墩在薛元韶身边放好。薛元韶就叫薛清宁:“我正在和林公子对弈,你坐在旁边看着。这样对你的棋艺有好处。”
薛清宁还是很怕这个大哥的,基本上薛元韶说的话她都不敢不遵守。
所以就算内心不愿,但也只得应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坐下,眼望着棋盘。
他们两个人应该已经下了一会棋了,现在这张榉木做的棋盘上面有很多黑子白子。
可惜薛清宁说起来虽然跟着薛元韶学了一段日子的棋,也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两页棋谱,眼前棋盘上的这个战局她还是一点儿都看不懂。
就只是干巴巴的坐着。
屋里屋外的下人们是肯定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的,薛清宁只能听到外面不急不缓的风声,还有偶尔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也不敢抬头乱看。一来怕薛元韶说她不专心,二来也怕再和林星承目光对上,那得多尴尬啊。就只是盯着棋盘看。
渐渐的就觉得棋盘上面的黑子和白子模糊起来,外面的风声和棋子落下来的声音仿似也离自己很远。
薛元韶的棋艺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林星承每次都能胜他,但也需要集中精神才可以,丝毫大意不得。
现在也是如此。
思索片刻之后他落下一枚黑子,伸手拿了盖碗要喝茶,一抬眼,竟然看到薛清宁正坐在绣墩上面打瞌睡。
不过小姑娘显然还是想要挣扎一下的。明明困的很,但一会儿又强撑着睁开双眼。但过不了一会儿又会缓缓的闭上双眼。小脑袋还跟着往下一点一点的动弹。
她睁开双眼的时候目光有时候无意识的看向自己这边,不会像平常那样刻意的躲避,面上都是茫然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呆萌。
林星承唇角忍不住微微的往上弯了起来。
抬眼看到薛元韶眼望着棋盘,眉头微拧,就知道他正全力在思索棋局,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薛清宁在打瞌睡的事。
但是若任由薛清宁一直这样坐在绣墩上面打瞌睡总是不好的,说不定身子一歪就会摔下来。
想了想,还是开口提醒薛元韶:“令妹,好像睡着了。”
薛元韶转过头,果然看到薛清宁闭着双眼在打瞌睡。
当下又是觉得好气,又是觉得好笑。
“就困成这个样子?坐在绣墩上面都能睡着。”
想要开口叫她,但又不忍心。就伸手要来抱她到旁边的榻上去睡。
哪晓得手才刚碰到薛清宁的胳膊,她却忽然醒了。装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喃喃的叫着:“大哥?”
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娇软,一脸的迷糊。
饶是薛元韶平日对她再严厉,这会儿面上的神情也不由的柔和下来
“是我。”他温声的说着,“你困了?我抱你到旁边的榻上睡。”
薛清宁茫茫然的看看他,又看看坐在对面的林星承。
林星承看起来还是一脸孤冷的样子,正目光冷淡的望着她。
这可比什么都醒神了。
薛清宁立刻清醒起来。忙转过头不看林星承,对薛元韶摇了摇头:“没有。大哥,我不困。”
心里面暗暗的懊恼着,她刚刚怎么就打瞌睡了呢。估计这下子她在林星承心中一点儿脸面都没有了吧?
薛元韶见她醒了,也就没有再说让她去睡的话。毕竟现在还是上午,白天睡多了,若晚上走了困,对保养身子不是好事。
就叫小桃去拿装糕点蜜饯的攒盒来。
拈了一块杏脯在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这下子薛清宁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困了。
就继续看他们两个人对弈。
黑漆嵌螺钿团花纹的攒盒就放在她手边特地搬过来的一张小几上。里面一总儿有七格,有各样果脯和蜜饯,松子和榛子之类的坚果。
薛清宁一边吃一边看,偶尔见薛元韶拧着眉头思索棋局,就会顺手拈一块果脯蜜饯,又或者是剥好的坚果给他吃。
薛元韶也顺手接过来吃了,吃过之后继续拧着眉头思索棋局。
就在薛清宁刚刚递给薛元韶一枚甘草金桔的时候,忽然听到对面穿来嗒的一声轻响。
她悄悄的抬眼望过去,就见是林星承将手里的盖碗放到炕桌上面发出的声音。
他好像瞥了她一眼,随后就垂眼看着棋盘。面上看起来跟刚刚一样的冷淡,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薛清宁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她嫌坐在这里看下棋无聊,担心自己又会打瞌睡,所以刚刚她一直在吃。还经常给薛元韶拿吃的,全然忘了林星承就坐在对面。
看着他们兄妹两个都在吃东西,但是他自己却只能喝茶......
不会觉得她这是在轻视他吧?
按照原书中的一些描写,很显然林星承是个心思很重,也容易多疑的人。
一想到这里,薛清宁就觉得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忙将刚刚拿在手上,打算自己吃的甘草金桔递过去,说道:“这个,给你吃。”
林星承讶异的抬起头看她。
小姑娘的一双眸子澄澈清透,盈盈不染烟火气,望着他的时候带着点儿小心翼翼。
她仿似有点儿怕他。但是林星承实在弄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怕他。
顿了顿,他垂眼看向那枚甘草金桔。
薛清宁的手不大,林星承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将她的一双手给握住。
这会儿她小小的右掌心里托着暗橘色的甘草金桔,衬得她肌肤好像越发的白皙了起来。
原本林星承是从来不吃旁人给的东西的,但是在薛清宁这里他却好像总是破例。
像是上次她叫人送过去的月饼和桂花糯米藕。还有那罐子糖桂花,偶尔早上喝粥的时候撒一些在碗里,就觉得满口甜香。
至于这枚甘草金桔。薛清宁现在特地递给他,他若是不接,只怕小姑娘往后会更怕他的吧?
就道了一声谢,伸手过来,从她的手掌心里面将甘草金桔拈了起来。
手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薛清宁的手,薛清宁觉得他的手指尖凉凉的。倒是跟他本人的气质很相符,一块儿人形冷玉似的。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薛清璇一回来,这块冷玉很快就能被她给焐热。
而且现在林星承还接了自己递过去的甘草金桔。
薛清宁安下心来,垂眼做认真看棋,虚心学习的模样。但其实她压根就没有看明白。
满以为能含混过关的。等到待会儿薛元韶和林星承的这一盘棋下完,她立刻找个借口就走。但是没想到这盘棋才刚结束,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薛元韶转过头对她说道:“林公子的棋艺远胜于我,趁着他现在在这里,你过来跟他对弈一盘。让他指点你一二,胜过你平日看棋谱无数。”
作者有话要说:薛清宁:......我其实并不想学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