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文侯嫡次子叶斐,贪图享乐,不思进取都没错,但他着实不蠢:他看起来不太行,主要是因为他大哥和大侄子太厉害。
靖文侯一直在继承人问题上犹豫不决,叶珣挺理解他的,“极其出色但注定短寿的嫡长孙和略显平庸却身体健康的嫡次子,换做我也一样得权衡好一阵子,尤其这个世界的这片大陆上可是半点不太平。”
小毛球道:“我了解了一下,原主的大堂哥基础996都遭不住,007真就加速死亡了。”
提起这个,叶珣也不由想起了若干往事,“我穿到武侠世界之前,我爸是个公务员,从记事起他的每天工作时间,不算应酬,也要在10到12个小时,遇上事儿14到16小时都是常态。我大学毕业没有考公,就是觉得公务员实在太累了,结果一工作发现当社畜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说着就笑,“我刚工作一年多的时候,有次写报告写到凌晨两点多,检查了一下就给老板发邮件,半小时我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他回我了……”
小毛球叹道:“所以你能把自习室的时间全拉满……”
叶珣轻飘飘地说:“就是习惯了。对了,这个世界甲方爸爸允许你的自习室搭载哪方面内容?”
小毛球简直就是在报喜,“你指定喜欢,是种田和基建!”
这个世界没有灵气,也修炼不出内力,所以叶珣刚刚出手也是他斟酌之后的结果,而他展示出的“手掰桌腿”只比顶尖战斗力“手碾桌腿”略差一点……而已。
凭他刚刚的手段,靖文侯要重新认识和定位这个庶出孙儿,而叶斐果然“铩羽而归”:为了心尖尖儿收拾一下软弱又无能的儿子没问题,但亲见这个儿子原来一直韬光养晦,他当然得回去好好想想。
话说叶斐扭头就走,还走得略显狼狈,众人瞧在眼里,当前无人在意这位侯府二老爷作何感想。
而李大管家就站在原地,垂手静等自家三少爷吩咐,这副恭敬又识时务的模样叶珣心中满意,对小毛球道,“我就喜欢这样实在的人家,你强你有理,你强你说得都对。”小毛球还没来得及回应他,他便发现怀里的小姑娘正死死揪住他的领口,面色微白……颤抖什么的不至于,但不安抚一下,小姑娘八成得留个心理阴影。
于是叶珣先把小姑娘的脑袋瓜轻轻拨向自己的肩头,才转向大管家,“李叔,按规矩来。”
伺候晓晓的婆子丫头都是死契,身契还都在韩姨娘手里捏着。王妈妈能混成韩姨娘心腹,被“委以重任”,因为她的大女儿是韩姨娘跟前最为得用的两个大丫头之一。
背主的奴婢,在这个时代真的只有死路一条,还特别连累家人。
那个刚才追出来无知且无畏的小丫头似乎想明白了自己的结局,她破罐破摔,“是姨娘吩咐我的做的,说是做得好有赏!”
此言一出,房中登时就是一静,效果堪比刚刚叶珣出手。摁着小丫头的婆子汗都下来了,深恨自己没牢牢堵住这丫头的嘴!
叶珣却不以为然,“嗯,我知道。姨娘生我,折腾我使唤我,我认了,但想让我女儿仰他鼻息……我只能赞上一句,姨娘好胆色。”
李大管家以及他带来的人心里彻底有数:这是全然触了逆鳞,韩姨娘再不能哄得三少爷回心转意。
片刻后偌大的厅堂恢复了安宁,叶珣轻轻拍着晓晓的后背,对身边的大丫头玫红道,“外面的婆子丫头和小厮你且好生教一教,该训的训,该罚的罚,心思不正的都给我赶出去。”
玫红从头到尾都在——她不仅比较忠心,更难得拎得清,闻言便恭敬一礼,领命而去。
却说玫红刚走到门廊处,大管家他们也没来得及迈出院门,急着去给韩姨娘报信儿的大丫头回来了——这丫头还带了韩姨娘跟前的妈妈过来。
两拨人……只是实力对比非常悬殊的两拨人刚刚打了个照面,那大丫头腿都软了。而玫红扭头回屋禀报,几十息的功夫她就又出来了,对特地多等了一会儿的大管家道,“我们少爷说了,既然她认姨娘为主,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那大丫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因为威名在外的大管家就在边上不敢造次罢了,“少爷这是什么话……”
她情急之下声音比较大,叶珣在厅堂里听得清清楚楚,他也放大了声音,“李叔,府里的丫头婆子都该好好学学规矩了。”都是原主纵出来的,他也只能一样一样收拾烂摊子。
三少爷发话就行,大管家无需吩咐,就有人上前直接把人一头雾水的丫头制住了……一行人“扬长而去”。
至于那婆子留在原地,却再也不敢往前,想起刚刚像死鱼一样被拖出去的王妈妈她们,心里不由打了个突,招呼都不打,原地转身跑了开去。
玫红冷哼了一声。
靖文侯今天休沐在家,大管家出了三少爷的院子,自然要第一时间向侯爷禀报。
靖文侯听完朗声大笑,“因为闺女,他终于憋不住了。”他怎么能承认之前真上心过这个孙子,但又让这个孙子彻彻底底地雷到了,“也好,总算是个仁厚的孩子。和大郎指定合得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大郎自然是老爷子那个多病且多智的嫡长孙了。
大管家笑着凑趣道:“恭喜侯爷。”
“既然三郎都不肯再忍他那个糊涂娘,你也无需客气……仗着敬献秘方,三郎他娘未免得意太久了。”
大管家躬身应下。
从侯爷的书房出来,大管家便亲自去韩姨娘处讨要王妈妈等几人的身契:这个世界民风可比汉唐更奔放,李大管家不好当年质问韩姨娘,但可以在两人之间架个屏风……
别看韩姨娘生育三子一女,更奉上生子秘方使得贤妃顺利得子,但在侯爷和章夫人的有意压制之下,叶斐连个正经的文书都没给韩姨娘预备,也就是说韩姨娘固然不算贱妾却也跟贵妾一点不沾边。
而且官府备案都没有,上族谱就更是无从谈起。
韩姨娘早先不知道这条规矩,在侯府里生活了多年之后终于从若干人的风言风语里拼凑了出了“现实”……她羞恼不已,逼着三郎向侯爷和二爷反复求情,也没能得到了好结果,反倒是三郎因此跪了好几次祠堂。
她并不心疼这个儿子,却也明白再纠缠下去,侯爷会亲自处罚她,也……只能不了了之了。说心里话,敬献秘方过后她能亲自抚养二子一女,她已然沾沾自喜且心满意足了。
她默默谋划了许久:如果说谁能改变侯爷的主意,就只有贤妃了。而贤妃凭什么说话算话,不是和她一样找了个好男人吗?
三郎是个废物,这么多年中毒解毒中毒解毒,寿数注定有限;四郎五郎年纪还小,暂且指望不上……正好晓晓是个美人坯子,亲娘还没了,正好方便她好生教导。当然,凭晓晓的出身,不会有皇子明媒正娶,那晓晓将来走她这条路当真是正正好好。
这会儿她的心腹刚好说完自己的所见所闻,韩姨娘羞恼归羞恼,却也知道大管家出手,侯爷必然知道:她那套手段哄得住三郎,哪里骗得过人老成精的侯爷?
而且她刚刚还请二爷顺路去书房问问三郎,二爷别说一去不返,居然连个传消息的都没打发回来……她预感不妙,但当着心腹们,尤其是哭成个泪人的兰花儿,她总不能灭她自己的威风,“我必给你娘讨个说法!”
兰花儿就是那位到现在还没醒来的王妈妈的大闺女。
兰花儿跪着抹了抹泪,“谢谢太太。”太太只要上心,到时候好生“劝一劝”三少爷,她娘自然平安无事。
她刚要站起来,外面值守的丫头就匆匆跑进来道,“太太,大管事来了。”
韩姨娘一听,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不详的预感成真,她恼羞成怒,“三郎如此不孝!我这回绝不放过他!”她故意放话,是觉得以三郎的脾气,此时定然就在院门之外留心着她这里的动静。
大管家就在抱厦处等着,听见这话嗤笑不已。他犯不着跟韩姨娘置气,只是让身边的丫头传话道,“老奴是来讨要伺候大姑娘身后伺候的婆子丫头的身契。”
晓晓是靖文侯目前唯一的曾孙女。
韩姨娘一听就知道不好,但屋子里心腹们都在,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那都是我的人,敢问大管家,她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越过我受罚?”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大管家都不带犹豫,直接撕了她的面皮,“好叫姨娘知道,侯府除了老太太和两位夫人的陪房,其余伺候的,甭管男女,也甭管身契在谁手里,都是侯府的下人。”
韩姨娘此时的脸色完全不能看,大管家这话比直接扇她一嘴巴更让她难堪:她再怎么关起门以太太自居,甚至二爷都乐意唤她一声太太,终究……她连正经主子都不算!
可面对大管家,不拿出身契就等同于违逆侯爷,她……都不怕章夫人却完全不敢面对杀气腾腾的侯爷。在大管家告辞后,韩姨娘直接扑倒踏上痛哭不已。
然而这亏吃定了,但不找补回来也不是她了。她抹着眼泪,哽咽着吩咐另一个得力的丫头,让这丫头去前院,跟她的表哥许先生诉诉苦。
许先生四十出头,看似一表人才,偏偏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借着和韩姨娘的关系,他正在侯府坐馆,专教韩姨娘的两个儿子四郎五郎读书,同时他也是三郎的启蒙老师。
话说许先生一直对貌美如花的表妹念念不忘,愿意为她出气,却也比较有限度:亲自出面训斥三郎……这是当侯爷和二爷是死人,所以他有他的办法。
却说叶珣一边哄着闺女晓晓,一边坐等韩姨娘上门质问,结果韩姨娘没出面,倒把原主同父同母两个弟弟等来了。
两个人进门都不行礼,而是上来就怒斥道,“三哥你怎么敢惹娘亲不快?!你这是大不孝,是忤逆大罪!”
叶珣本以为两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子起码会摆事实讲道理,委婉地劝一劝他,比如给韩姨娘失察但也要给她点面子,毕竟她是生母……因为原主记忆里两个弟弟非常乖巧非常尊敬他这个哥哥。
万万没想到四郎五郎长得挺像,没脑子这方面……当然跟原主也很像。
小毛球又肆无忌惮地滚了起来,“你对文盲和屡试不第的秀才教出来的孩子居然有期待!原主和这俩傻孩子的老师都是一个人,韩姨娘的老相好,走的是‘偷不着’的老套路。”
因为两个叔叔到来,晓晓再次略显不安。叶珣拍了拍闺女的后背,他缓缓地站起身来。
四郎五郎两个人先后来了个狗啃泥,兄弟俩面面相觑,然后“哇”地哭出声来。
靖文侯就在此时进门,直接吩咐道,“跪祠堂去,不懂什么叫不孝不悌,就一直跪下去。”说完便转过头,笑眯眯地问,“咱们祖孙过两招吗?”
叶珣把晓晓放下地,语气里满是漫不经心,“行啊。”
靖文侯忽然觉得……这才是他这个孙儿的本色,之前只能说是他有心结,于是装得太好。
“咱们去校场……”话音未落眼前便是劲风袭来,他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让。
叶珣没动什么真功夫,只是飞身向前,擦着侯爷的肩膀随便来了一拳。
片刻后,他从墙里把手收回来,看了看墙面上的窟窿,再看看手背上多处擦伤,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好疼啊。”
晓晓立时跑上前来,捧着她爹爹挥拳的那只手,“给爹爹吹吹,不痛不痛!”又“狠狠”瞪了侯爷一眼,“曾祖父好坏!”
侯爷一噎,上手揉了揉正努力怒目而视的曾孙女,旋即放声大笑。
而四郎五郎就瘫坐在原地,惊恐地瞪大眼睛,哭都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周末愉快!!!
写完了,我打算定个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