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昨晚睡得早,第二天席洛澹醒得也早。
昏暗的房间，他一抬头就看到墙上的挂钟,石英钟钟面就看不清了,但随着科技的发展，下面多了一排电子显示屏。
眼下还不到清晨五点。
席洛澹腰部以下有些酸痛,当然和以前是不一样的。
肌肉叫嚣着想要他再睡一觉,但理智提醒他,要不了多久就得起床，回笼觉怕是要睡过头。
他渐渐清醒过来，尽管累得不想睁开眼。
席洛澹知道自己靠在谢舟的怀里，他的手臂挨着自己的脑袋环抱过来，也偶尔让他想着，这种姿势睡觉的时候会舒服吗？
而自己的手搭在谢舟的腰上，就那么顺其自然，好像天生就长哪儿似的。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对谢舟就没了“戒心”。
就是，他明知道谢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还是会小心翼翼就算一起躺在床上,要在他们俩中间用哪怕知道没什么用的抱枕被子隔开，有点欲盖弥彰。
而现在是连这点抱枕被子的心思都没了，越过中间这道银河躺在谢舟的怀里。
席洛澹知道自己迟钝，很多事到事后才细细品味过来。
但没想到行动上倒是成了巨人，该滚的都滚了，才意识到进度条竟然已经跑了这么远。
席洛澹小心翼翼地抽回手,倒也不仅仅是怕吵醒谢舟。
昨天谢舟吊威亚的时间比他还长。
就算他的皮肤表面看起来一点事情没有，可肯定也是要疼的。
不然他怎么知道要绑上绑带？不然他怎么看得出自己走路别扭？
席洛澹捏着双手，担忧地想着自己昨晚的睡姿好不好，有没有弄伤谢舟……
忽然间，谢舟过来抓着他的手，还重新把他的手按在腰上。
席洛澹愣住，声音小小地问：“你醒了啊？我吵醒你了？”
谢舟的语气听来明明像刚醒的，硬说：“早醒了。”
但也不管是不是，席洛澹想他要是早醒了，就维持着这个动作半天不动，反过来是怕吵着自己。
这得多难受啊！
席洛澹一听，赶紧挪开身体，扶着谢舟的手让他收回去。
谢舟却没有听他的，伸出双手把席洛澹重新搂回怀里。
席洛澹靠在他的胸膛，暖暖烘烘的。
席洛澹眯着眼，“还有时间，可以再睡一会儿。”
谢舟说：“听你的。”
席洛澹又说：“抱着不嫌热呀？”
谢舟：“不热。”
非但不热，席洛澹的双脚还有点凉，谢舟想到什么似的，双腿夹了过来。
唔，席洛澹觉得自己像是三明治中间的那片火腿。
席洛澹：“好好睡觉，别瞎闹腾，接下来我们要拍一个多星期的威亚戏，尤其是这两天……戏份都比较重，不好好休息保证睡眠，可受不了那么重的压力。”
谢舟小声地“嗯”了下。
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睡着了。
但谢舟抱着他的手臂渐渐加大力道，“伤了不告诉我。”
席洛澹心说，原来谢舟还是记着这件事。
他想，不说不就是不想让你担心嘛！
席洛澹知道自己理亏，瞒是他故意瞒的，就不能怪谢舟憋到最后才走出来。
他低下头靠着谢舟的下巴，“搓了点皮而已，这都是小事情呀！连这都要禀告你，岂不是显得我……我有点小题大做吗？”
谢舟说：“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也不是强迫也不是威逼，就是这样坦坦然然地说出来，让席洛澹根本无法拒绝。
连这也要知道吗？连腹外斜肌少搓一层皮，腹股沟区多蹭一层皮都要知道吗？
想到这里，席洛澹心里忽然一颤，重点不是多一层皮少一层皮，重点是这些都全都关乎席洛澹的事呀！
席洛澹摸了摸泛酸的鼻尖，要说感动好像显得他有些矫情，但生来仿佛带着一点淡薄。
对家人才多那一份热诚。
也正因为如此，别人对他的态度，大抵都是如此。
他头一次遇到谢舟这样，一心一意只奔着他而来的人。
席洛澹感动的同时，带着一点点愧疚。
他很难像谢舟宠爱自己这样，那么得宠爱他。
但席洛澹知道他到底还是有一件事能做到。
席洛澹睁开眼，撑着胳膊肘抬起身，垂下眼朝谢舟看去，笑着说：“嗯，以后有什么事，都不瞒你了，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觉得我多大点儿事都要向你汇报。”
明明是昏暗的房间，席洛澹觉得自己应该看不太清晰谢舟的脸。
然而他却能感觉得到，谢舟笑了。
谢舟也抬起身，朝席洛澹面前靠来，“饿不饿，都要告诉我。”
席洛澹刚想说这等小事，都还要报告，那岂不是连吃喝——
席洛澹的肚子非常争气地咕噜一声。
仿佛昨晚他们在饭店里还额外多加了几个菜，下了肚却跟漂洋过海的漂流瓶一般，就此失联了。
席洛澹庆幸，还好天没亮房间里那么昏暗，谢舟不会看到他泛红的脸。
他赶紧翻了个身，“那就不睡了呀，免得一会儿睡过了头。”
正说着，两人设置的闹钟准点响了起来。
酒店智能管家系统也是时启动，房间的灯慢慢亮了起来。
谢舟从身后抱住席洛澹，在他耳边说：“嗯，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知道不再睡了，还是知道肚子饿了。
席洛澹感觉自己耳朵上的毛细血管都要充血。
但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
当天去化妆间上妆换衣服，谢舟厚着脸皮挤进席洛澹的更衣室，倒是把席洛澹吓了一跳。
其实只是想教他怎么绑上绑带。
席洛澹发现昨天他果然是绑得太随心所欲，难怪会松开。
如此一来，他就不用多担心自己再被磨破了皮。
只是走出更衣室，发现周围人的眼神都变了，也只能笑着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经过这天的忙碌拍摄，席洛澹发现绑带效果拔群。
非但没有在添新伤口，原来老伤口上涂得一层软膏，还发挥了很好的效果。
经过一天的修复，伤口的愈合得七七八八。
谢舟还是要他坚持多涂两天，为了巩固药效。
席洛澹做好充足的准备往床·上一躺，饶是身体不免有些反应，但他和谢舟，倒是比前一天淡定多了。
席洛澹看谢舟冷静得像个涂药膏的工具人，又觉得这样的谢舟，也挺可爱的。
连着拍了四天的武打戏，席洛澹的伤口磨成茧。
而剧组大发慈悲，在紧张的拍摄日程中，影视给他们安排了休息日。
只是休息的这一天，依然不能离开剧组。
上午他们要去例行安排放松肌肉，下午偶尔会被陈导和编剧叫去，研究新剧本中的人物剧情。
席洛澹被叫去一次，用了三个小时聊完了，被编剧拍着肩膀表扬。
几天之后，又是一个休息日。
这回被叫去的是谢舟和池瑶瑶。
三个小时后，池瑶瑶跟着谢舟回来，手里还拎着蛋糕，说来蹭吃蹭喝。
席洛澹绞尽脑汁想了想，没想出今天是什么特殊纪念日啊？
池瑶瑶说：“没人通知你吗？之前谢哥和你拍的那部都市剧《为独一无二的你》放完了嘛，数据统计你们收视率脱水后，确定突破三个点！多了不起的成绩啊！剧组给你们送来蛋糕庆祝呀！”
席洛澹没想到剧组有这么体贴入微，顿时有点感动。
然而他觉得该受贺喜的只有谢舟，他在这部剧里只是区区一个配角。
蛋糕被分了个干净，池瑶瑶还特地给他们俩拍了照片，发微博庆祝。
席洛澹自然是很高兴，连蛋糕都多吃两口。
可他心里却慢慢有了些思虑。
他……都没有想过，该怎么祝贺谢舟。
连剧组都想到这件事了！
等人一走，谢舟就拽着他的手。
一双眼睛落在席洛澹的脸上，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
席洛澹被他盯得心虚，不由得想到早上谢舟对他说的话。
他有任何事都不该瞒着谢舟的。
“嗳。”席洛澹对谢舟露出微笑，“好嘛好嘛，我跟你说呀……”
谢舟眨了眨眼，带着一脸的洗耳恭听。
席洛澹拉着他的双手，“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谢舟却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也没啊。”
“别闹。”席洛澹说，“你要准备什么，这都是你该得的。你想要什么？这可是3%的成绩，太了不起了。”
席洛澹没记错的话，这个成绩，应该能上国内电视剧收视率排行榜，十年内成绩的历史前十吧？
刚才他在吃蛋糕的时候刷微博，收视率上3%的热搜高悬第一。
看粉丝的话，好像已经在第一待了一整天。
可他下午都在看剧本，也没人通知他。
也不是说他就应该知道谢舟的一点一滴，但是呢……
但是想到谢舟总是能把任何事都安排妥妥当当，他想到这里，既感动，又很气馁。
席洛澹叹着气对谢舟说：“我做不到像你这样，什么事情都面面俱到。只是觉得，我连这种小事都没有在意，我有点……”
有点什么呢？有点不称职？不敬业？
有点看起来不像是喜欢谢舟的样子。
这句话，席洛澹又不太敢说，不然看起来好像是在说谢舟的眼光不好。
谢舟依然显得无所谓，“小事情而已。”
席洛澹说：“可是剧组还准备了蛋糕，这是你的电视剧呀！我连这部剧什么时候播完都没发现，看起来我好像很不重视你，我……”
谢舟：“你没这个意思。”
席洛澹噗嗤笑了声，他当然是没这个意思，可是别人看起来会有这个意思。
席洛澹：“嗳，不是你说的嘛，我有事都告诉你。”
谢舟一听就挺开心，“对，挺好。”
席洛澹：“所以我觉得我有点……”配不上你。
谢舟：“可我喜欢你。”
他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清楚。
席洛澹哽咽了下，喉结上下一动。
谢舟：“你这样就很好。”
“但是……”席洛澹还是想说，他总不能光享受着谢舟给他的爱吧？
两人相爱，感情是对等的。
虽然不好计较谁给的多一分，谁给的少一点，但是他自己就想多给一点。
所以，席洛澹甚至在想，最近他们俩因为工作，经不起折腾，可是……可是也有别的方法。
人总要有点仪式感。
比如上次谢舟给他们俩用的是手，而自己的双手不如谢舟那样灵活细腻，那他可以用……
谢舟打断他的思绪，“你不用想太多。”
席洛澹微笑，“你就不希望我表现更好一点，更优秀一点吗？”
谢舟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在这里，你总是满分。”
席洛澹发现，谢舟最优秀的地方在于，并不是把话说得很漂亮很满，而是把话说得直击人心，让别人无话可说。
谢舟这次的话里还带了一份劝说：“不用管别人怎么看。”
席洛澹瞥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但事实上，谢舟还就真的知道。
席洛澹那么努力拍戏，连被威亚装备磨破了皮，都不吭一声，咬着牙把戏都拍出来，也不告诉谢舟，就是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是凭谢舟进的剧组，是娇气的承受不了压力的。
他会这么在意今天带着蛋糕来的池瑶瑶，就是怕别人说他连自己对象收视率创下佳绩都不知道，不晓得庆祝，甚至别人不说，他都没有发现。
要是他们俩的身份调转，该庆贺的人是席洛澹，那席洛澹一定会觉得，谢舟会搞得十分隆重且嚣张。
谢舟说：“我是我，你是你。”
席洛澹愣愣地看着他。
谢舟：“我也没有你想象中完美。”
席洛澹摇头，怎么可能，你就是这么完美啊！
在席洛澹开口前，谢舟亲了他一下。
谢舟说：“你现在足够好了。”
席洛澹笑了笑，“哄我的？”
谢舟：“我说你好就很好。”
席洛澹坦然接受他的意见。
谢舟说：“你肯告诉我，是更好了。”
席洛澹惊讶地想，谢舟怎么会那么哄人那么会说话呢？
大概是最近拍摄压力太大，席洛澹觉得自己的精神力专注力被分散，脑海中才开始不可遏制地胡思乱想，看到一些容易挑起神经的东西，就想得多了。
席洛澹被他哄得开开心心，刚才蛋糕的甘甜还在喉头回味着。
席洛澹也亲了下谢舟，“好，我以后再也不这么乱想了，只不过呢，我刚才想，如果要有一点仪式感的话，我愿意为你……”
说着，他抬起手握成了个圈，凑在嘴边，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上下一勾。
席洛澹甜甜地一笑，“没关系，你不要嘛！你觉得我这样就很好，是不是呀？”
谢舟：“……是……呀，你很……好。”
席洛澹心满意足，转身蹦跳着说去洗澡了。
谢舟突然泄气地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堵在嘴边。
难得席洛澹会主动，可他竟然没有珍惜！
作者有话要说：谢舟表示从隔壁剧组借来了四十米的大刀。
谢舟：作者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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