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洛澹想着他妈妈对他说的话,心里有点放不下。
最近,他时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一本书一页纸十几行,席洛澹从页头直接跳到页尾,中间写的主角自白,一句都没看进去。
他满脑子想着谢舟……
不是,想着他妈妈要他好好对待谢舟。
他就会想到,这场婚姻里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谢舟,却仿佛完全忘记当初第一个答应的人也是谢舟。
他又想到,他的父母到底会不会替他保密,但他爸爸酒醒几天了,也应该听闻这件事,谢舟并没有接到他们的电话。
再想着当初谢舟想哄他开心,就会下厨房给他做饭。其实他会下厨,同理可证,他也应该为谢舟做一顿饭。
最后他想着想着,坐不住了,撑着桌子站起来。
满肚子都是影视剧台词,例如“做人呢,最重要是开心,饿不饿呀,我下面给你吃”。
其实是在想一个理由。
席洛澹站在门前,手扶着门板。
他忽然想到两天后,谢舟要出差,去异地录节目。
他们要暂时分开,这是个好理由。
席洛澹为此给谢舟做了一顿晚饭。
谢舟非常非常高兴。
夸奖多了好几句,全都不重样。
席洛澹被夸得飘飘然,忙说:“你也很好,现在会做饭的人不多。”
更别说你还有管家,有家政,你完全不用学,不用自己动手,去沾阳春水。
谢舟:“有兴趣就学了。”
席洛澹点头,撇眼看到墙上的挂钟,差不多煲的汤可以出锅。
一直蹲在厨房的林阳曜,则先一步端汤过来,分别盛在碗里。
林阳曜一边放下汤碗,一边插嘴道:“当时是十七八岁吧,我爸教的,我跟着谢少一起学,谢少学的比我快,不止会煮面,上次在派对上做了一道芙蓉肉,全场最佳!”
席洛澹抬眼,问:“厉害啊,光听名字就觉得很高大上。”
谢舟摇头,“有帮手而已。”
席洛澹眯眼看他,“别怕,我不贪你这一口。而且我住到你这儿来,时不时能品到我以前没品过的山珍海味,肚子都要大一圈。”
谢舟也看过来,“不爱吃?”
席洛澹便说:“也不是,我没吃过这些炊金馔玉。你看我只会做这些够填饱肚子的普通家常菜,哪怕是这参鸡汤,已经是我压箱底的手艺了,平常不轻易拿出来……”
这话说得,席洛澹脸上一红,谈不上郑重其事,但不可否认,的确为了谢舟。
谢舟夸道:“很好喝。”
参鸡汤,撇开上面的清油,正冒着淡淡的白烟。
席洛澹连忙端起汤碗,躲在白烟之后。
林阳曜站在旁边,听完他们一番交流。
林阳曜便说:“其实席少你有不会的,可以让谢少爷教你啊!”
此时,谢舟朝林阳曜看了眼。
林阳曜闭嘴。
谢舟到底熟悉他,自己这个管家,话是不多的,不然就是有话要说。
谢舟:“想说什么?”
林阳曜的目光转到席洛澹的身上,“呃……”
饶是席洛澹也奇怪了下。
难道是他的汤有问题?席洛澹再浅尝了一口,除了有点烫嘴,味道没问题呀?
谢舟皱眉,“怎么?”
林阳曜憋不住话,把心一横,“其实几天前就想跟你们讲。”
谢舟和席洛澹齐齐向他看过来。
林阳曜说:“我喜欢上少夫人的朋友,那位张映冬了。”
谢舟:“哦。”
席洛澹的反应,在谢舟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诧异。
甚至忘记去纠正林阳曜的称呼。
席洛澹:“我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他还让你挺挫败的。”
谢舟想到什么,噗嗤笑了声,“斯德哥尔摩。”
林阳曜“嘿!”了一声,“我虽然读的书不多,但我还是知道这什么意思!”
席洛澹倒是觉得这事挺有意思,放下汤碗,“为什么突然告诉我们这件事?”
林阳曜在那里站得笔挺,认真道:“之前就想说,可惜没机会。我说出来,是希望少夫人不要误会,我没有想请少夫人帮我追,追求人我亲自来就行。还有,因为在少爷和少夫人的婚礼上认识对方,不管最后我能不能追上,我都想谢谢二位,不然我不会有机会认识他。”
没想到林阳曜挺能说会道。
席洛澹垂下眼帘,带点笑,说:“谢就不用谢了,这有点见外。”
谢舟附议点头。
席洛澹:“你要是真的想谢我,那就好好追张映冬,别伤害他就行。”
林阳曜嘀咕,“我怎么可能伤害他。”
席洛澹:“好。”
林阳曜听了这话,欢天喜地收拾起空餐盘,眉飞色舞地走了。
“我想,他有点怕。”谢舟突然说道。
席洛澹抬眼,对上谢舟的目光。
他想到了什么,嘴上说:“让他别怕,张映冬不吃人。”
谢舟嘴:“他怕影响我们。”
果然,席洛澹也想到这一点。
林阳曜怕自己追张映冬的时候,不慎让张映冬伤心难过,回头哪怕人家不怪罪席洛澹,多少也会影响他们的友谊。
到时候会不会怪谢舟识人不善?用人不当?
就算知道他们是协议结婚,但有了嫌隙,以后还能不能好好秀恩爱了?
果然如此,席洛澹说:“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跟你翻脸啊!我有那么小气吗?”
谢舟忙说:“当然不。”
席洛澹重新端起汤碗,“所以别担心,你也是。”
谢舟带着笑意,“好。”
席洛澹重新喝起汤,这时候忽觉风味更佳,下次尝试放一点点的花胶进去。
这顿晚饭是席洛澹亲手做的,谢舟吃得很慢。
他仿佛要把每一粒米,每一根菜,都细细品味才好。
席洛澹看他喝汤也是慢慢地品,怕他吃惯了美味佳肴,品他的汤,能品出其他的五味杂陈。
席洛澹忙说:“你要是喜欢,我以后还给你做。”
谢舟一听,仰头喝完了汤,拿纸巾擦嘴,说“好”。
可能是林阳曜的事令席洛澹太过震惊,他直到晚上休息前,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吃饭的时候,林阳曜全程称呼他什么?
少夫人?!
少夫人席洛澹马上脸红了。
他竟然都没有发现!
平常林阳曜偶尔喊错,但会马上改口。
席洛澹不会直接指出林阳曜的错误,只是没想到一来二去,自己竟然习惯这称呼。
他捂住脸,还能不能好好演假戏了,真是的!
第二天,席洛澹还是起了个大早。
上午,会有助理、保镖等一大波人来接谢舟去机场,所以戏要做到位,戏要做足。
席洛澹裹着针织衫,站在谢舟的身边,给他整理衣领。
他余光瞥见窗外阴云密布,不远处高楼屋顶的旗帜随风乱舞。
席洛澹拿过谢舟手里的围巾,给他裹上,“风好像很大,等进了室内再脱围巾,知道吗?”
谢舟乖巧点头。
在看到助理的目光时,席洛澹一瞬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演戏。
但是,他妈妈要他好好对待谢舟呀。
席洛澹站在玄关木地板,被谢舟抱了一下。
谢舟小声说:“乖乖等我回来。”
席洛澹点了点头,“嗯。”
耳朵里痒痒的,那一句话像是有灵性般,在耳朵深处窜来窜去。
这次林阳曜跟着谢舟一起离开,公寓里只剩下席洛澹,面对三位家政。
席洛澹又去睡了回笼觉补眠。
因此错过潘池给他发来的工作安排表。
等他点开文件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他先给潘池回复表示收到,再点开文件,工作不多。
一个月内,寥寥两条访谈类节目录制,和一些杂志采访。
没有试镜安排,也没有剧组面试,像是忘了他明明还是名演员。
席洛澹想想也是,作为谢舟的对象,公司不可能再像以前,只要是个角色就给他接。
更大的落差,则是前两份工作安排里,会出现谢舟的名字。
席洛澹没有察觉自己叹了声气。
他独自生活两天,找回点以前独居的感觉,却多了一分寂寞。
屋子空空荡荡,席洛澹忽然想到,以前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他做什么,走出书房或是从外归来,总是能见到谢舟的身影。
直到这个时候,席洛澹才意识到,原来谢舟一直都是努力出现在他的面前。
席洛澹徐徐想到婚礼前夜,自己紧张得睡不着,开门看到谢舟倒了杯牛奶坐在那里。
他总是能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甚至连戒指护理都安排好了!!
席洛澹面对上门来的戒指品牌方工作人员,惊讶又狐疑。
结果工作人员解释说,是公司调度错误,安排的时间是明天。可今天要是没能当场给他清理完戒指签收,或是回收戒指去公司清理,今天等于白跑一趟,公司不给报销。总之说得十分可怜。
席洛澹检查确认他的工作证,和门店服务中心信息,的确是戒指品牌商的售后。
席洛澹说:“但我今天要出门。”
我怎么可能把戒指给你呢?被人看到我不戴戒指,你是不是要让谢舟上热搜?
见对方面露难色,席洛澹说:“你来回多少车钱,我付给你,你明天再来,正好明天谢舟也在……”
工作人员见状,顺着台阶下,拿到他转账的车钱,走了。
席洛澹摸摸手上的戒指,耳边响起谢舟对他说的话。
“不准摘。”
好好,他心里回应着,肯定不会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