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大战后,众人劫后重聚,一番欢喜唏嘘,很快又面临分别。
陆绎一行官门中人自然是留在杭州等待朝庭旨意,这厮伤好后就忙着审俘虏,找白鹿,查火
器,写呈书,忙的脚不沾地居然还愣是挤出时间亲近逗弄越看越欢喜的袁捕快。
谢霄伤完身又伤情,和上官曦带着少林武僧回去复命。
林菱在军中伤情稳定后也离开杭州,她对严世蕃那日说的话耿耿于怀,却也知道此人不怀好意,断不会白做善事,也只有继续追着人贩子那条线继续找下去,丐叔自然形影不离。
一行人就此分道扬镳。
山路上,丐叔一脚踢飞一个倭寇,一手护着身后的林菱,安慰道:“菱儿别担心,这应该是逃散在外的倭寇,这里解决他们也省的去祸害乡里。”
话音刚落,林中涌出一批黑衣蒙面武士,直冲林菱而来,丐叔岂会退让,双方过招,黑衣人人多势众,刀锋剑利,且招招致命,分明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死士。丐叔势单力薄又要护着林菱,很快落于下风,
有倭寇趁机逼近林菱,竟也被黑衣人一剑毙命。知道遇上硬茬,倭寇四散逃命。
黑衣武士也不追赶,一心围杀丐叔,白光一闪,血喷薄而出,丐叔肩上已是一片猩红。
“师兄”林菱惊痛。
黑衣武士冲杀之间隔开林菱,却不伤她,连砍丐叔两刀,眼看就要致命,
“住手!”林菱紧攥发簪,尖头对准咽喉,冷冷道:“放了他,否则你们就拿我的尸体回去交差!”事已至此,她已心知这帮人是谁派来的,逃走无望,唯有赌一把那人下的命令是“活捉”,救下师兄再说。
黑衣武士见状果然停下手,丐叔重伤倒地,口吐鲜血。林菱取出药瓶,扶着师兄服下保住元气的丹药,又想替他敷药。
丐叔气若游丝,断断续续道:‘菱儿,别……别去。’
林菱眼中闪过泪光,黑衣领头人不耐烦的上前一步,林菱只得将药瓶塞进丐叔手中,回身时已经泪光敛尽,面如寒霜。领头人做了一个请势,一行人裹挟林菱就此离开。
画舫中,严世蕃终于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哪怕林菱眼中愤恨如此明显也挡不住他兴致盎然得细细打量,乌亮如绸的青丝,吹弹可破的香腮,清冷潋滟的眉眼,细腻优美的长颈,峰峦如聚的□□,不堪一握的蛮腰,流云似水的裙裾以及藏在下面才露尖尖角的鞋履。
看不尽兴又绕到林菱身后,凑近嗅她身上的香味。瞅到林菱被反绑在身后的手,眉头一皱:“说了请回来,你们就这么请的?”
严风请罪:“林姑娘性情刚烈,差点用簪子伤了自己,属下怕误了公子吩咐,只有先绑起来。”
“嗯,是我的菱儿会做的事。”严世蕃一摆手,就此揭过。
严风带人退下。
严世蕃伸手抚向林菱,林菱以为他要摸她的脸,厌恶地偏过头,没想到手落在发间,抽出那根簪子。
“这个太危险,就放我这了。”严世蕃把簪子收入怀中。
林菱冷嗤:“你是怕我把你另一只眼也戳瞎吗?”
严世蕃眼中精光一闪,突然将林菱拦腰抱起,大步走到椅塌坐下。严世蕃起居卧榻喜好宽敞开阔,就算横抱一人在腿上,这张宽塌也绰绰有余。美人在怀,挣扎的再厉害落在在严世蕃眼里也是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情趣。
严世蕃低低笑道:“你可舍不得,伤了我谁带你去找你姐姐的女儿?”
林菱身体一僵,急问:“你找到她了?”
严世蕃不答,腾出手来自斟一杯酒,心情愉快又恶意满满地逗弄林菱:“陪我喝一个皮杯就告诉你。”
林菱不知道皮杯是什么,但看严世蕃的表情也猜到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不想自取其辱,挣扎着下去,头上一片阴影覆过来。
严世蕃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扣住林菱后颈,劈头盖脸得对准樱唇欺上去,口中烈酒强行灌进喉咙,不给她咳出的机会就这么堵在唇上,深吻吸吮。仿佛回到十三年前的金丝罗帐里,她躺他的身下,用楚楚可怜的姿态欺骗他,用水雾迷蒙的眼睛魅惑他,骗他解开绳子,惑他沉醉在吻她的快感里,却在□□焚身的那一刹,毫不犹豫的下手,给了他终身难忘的教训。这次他可学乖了,绑着她,抱着她,想怎么亲就怎么亲,她再恼再恨再不想看也只能受着。
直到林菱从拼命挣扎到毫无反应,严世蕃方意识到不对,稍稍松开,发现林菱已经昏厥过去了。
等船靠岸,严风找来大夫,严世蕃已经连砸了两个杯子。
老大夫上船已经被敲打过,一句废话不敢多说,隔着帷幕仔仔细细的把了脉,恭恭敬敬地回话:“启禀公子,这位小夫人身体无大碍,只是醉酒。”
“醉酒?一杯而已,有这样醉酒的吗?”
“世上有一种人体质特殊,滴酒不能沾,一沾即醉,轻者言行无状,思绪混乱,重者心脉失常,昏迷不醒。小夫人恰恰就是这样的人。”
“怎么治?”
“容小人开个方子,按方服药可缓解夫人体内的酒性,然后……咳……请给夫人宽衣,有助于通气顺畅,多置暖炉,替夫人暖身,待酒性散去,夫人便会醒来。”大夫说完就去开方煎药。
严风跟过去,怪不得这人专为达官贵人医病,这投其所好的眼力劲儿!素来自诩公子第一心腹的严侍卫难得自愧不如了一回。
看着侍女一勺一勺把整碗的汤药喂进林菱口里,严世蕃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站在床边凝视昏睡中的林菱,大概是药力开始作用,林菱的脸色已经不像先前那般惨白。
“不能喝酒早点说嘛!我还能逼你不成?”严世蕃像是薄责又像自语,透着几分懊恼几分遗憾。他一向好酒,痛饮十几坛不在话下,真正的千杯不醉,能醉他的从来都是陪酒作乐的美人,偏偏想共醉一场的美人居然是个一杯倒,岂不令人扼腕,以后怕是得少许多乐趣。
床上的林菱早已被侍女脱去外衣鞋袜,只着轻罗单衣,露出欺霜赛雪的肌肤,精致优美的锁骨,再往下曲线毕露,纤腰如束,最后落在小巧玲珑的赤足,骨肉均匀,凝脂如玉,线条优美,趾头圆润,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勾得严世蕃心痒难耐,仿佛那双俏生生的小脚踩在心上,一下一下的。忍不住抚上足背,轻轻摩挲,感受肌理细纹在掌心流淌。目光上移,林菱依旧未醒,浑然不觉自己的玉足已是他人的掌中之物。
床边一樽三足黄铜鎏金炭炉烘得屋内暖洋洋,烘得林菱原本泛紫的唇瓣也恢复了血色。严世蕃目光流连在上,回味刚刚长塌上的唇间缠绵,销魂蚀骨。
鎏金炉内的兽金炭越烧越旺,烧得他通体燥热,右眼染上一层深色,在左边灰白的义眼衬托下更加晦暗不明。
人就在躺在那儿,先斩后奏,吃了再说?还是忍耐一时,以图长远?
严世蕃御女无数,从不知克制为何物,怎么痛快怎么来,偏偏遇见一个林菱,水做的人儿火一样的性,伤了他一只眼,让他想了十三年,找了十三年,终于一趟江南之行,捕获佳人,仿若渴求已久的珍宝终于落入掌中,此时反倒生了近乡情怯之意。
就在他天人交战时,严风在门外禀告:“公子,毛海峰和翟兰叶求见。”
严世蕃料到岑港一战毛海峰败走后必会来找他,心中已有盘算。
果然,毛海峰一见他就开口借兵械火器。
严世蕃稳坐上座,轻摇铁扇,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身狼狈的两人方才开口:“岑港打成那样,毛大当家现在还有兵可以用吗?”
毛海峰道:“岑港不过一地之失,我的银钱还在,人脉还在,船毁了还可以再造,人?哼!这沿海不知多少靠打家劫舍为生的,再加上我那些逃散的兄弟,财能聚兵,立马就可以再拉起一队人马。”
严世蕃漫不经心道:“是吗?只怕于大勇不会给你东山再起的机会。”
毛海峰恭敬向严世蕃作揖:“所以才想请严大人帮忙,把这个讨厌鬼弄走。”
严世蕃慢慢收拢折扇:“他可是刚刚打了胜仗,只怕朝廷嘉奖的圣旨都要到杭州了。我拿什么罪名去弹劾他呢?”
毛海峰急道:“以严大人在朝中的势力……”
严世蕃倨傲地打断他:“我严家是权倾朝野,收拾一个于大勇也不在话下,可皇上刚刚下旨褒奖,正在兴头上,我有必要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于大勇上赶着去打皇帝的脸吗?”
毛海峰气急败坏:“可他在一日,便是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刀,这把刀不仅想要我的命,也在断严大人的财路。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一个陆绎,陆绎可是想借这把刀直接断了严家的根基。我听说他当初关着董其盛不杀就是为了拿您通倭的口供——”意识到说错话,声音戛然而止。
严世蕃眼神森冷,声音阴沉:“你是在提醒我要防止你做第二个董其盛吗?”
威压之下,毛海峰不敢再触怒严世蕃,可是一方霸主的傲气也让他无法低头求饶。
局面一时僵住。
一直作壁上观的翟兰叶突然开口:“公子息怒,毛大当家的意思是担心于大勇穷追不舍,又搭上了京城来的陆绎,朝里朝外联起手来,不管是对毛大当家还是公子都是一大祸患。”翟兰叶柔声细语,却听不出一点情绪。
“不错,这次岑港大败就有陆绎在其中搞鬼,若不是他炸了我的船,我又怎会到如此地步?于大勇手握兵权,若是再靠上锦衣卫指挥使的儿子,里应外合,不但会逼得我寸步难行,就是严大人在朝中也会被掣肘。”毛海峰真没想到翟兰叶居然会帮他解围,立刻借坡下驴。
严世蕃威势渐收,玩味地看着两人:“哟,这是睡出感情了?看来当初把人给你是没送错。”
毛海峰讪讪:“还要感谢严大人玉成,在下铭记于心。解决于大勇也是希望扫清障碍,日后能长久为严大人效力。”
严世蕃嗤笑:“其实这又有何难?于大勇靠的是吴守绪,吴守绪的靠山是廖文华,廖文华都辞官避祸去了。听说吴守绪不知从哪弄来一头白鹿,现在倒要靠一头畜生来保住他的官位。”
毛海峰不明所以:“严大人的意思是?”
“那头白鹿是要进献给皇帝的’祥瑞’,你说要是这祥瑞在进京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别说吴守绪,就是护送祥瑞的陆绎恐怕都吃不了兜着走。”严世蕃笑的很是得意。
“严大人高见,此事便包在毛某身上。”
“严风”严世蕃吩咐道:“告诉毛大当家去哪里拿火器。”
严风领命,带二人下去,翟兰叶突然走到中央向严世蕃跪下,巍然不动。
严风看向严世蕃,明白公子虽然不快却无赶人之意,便只带毛海峰先出去。
“怎么,有话跟我说”掸了掸衣上的褶子,严世蕃漫不经心地问。
“兰叶死里逃生才得见公子,公子就没什么话和兰叶说吗?”翟兰叶幽幽问道。
“你是觉得本公子委屈你了。”
“兰叶为公子早已不计生死,可兰叶服侍公子多年,即便死也想做个明白鬼。”
“嗯,都说’宁为糊涂虫,不作精明鬼’,你倒是反着来,可你难道真的不明白?”
“公子可是为了林菱?”
“没错。”
翟兰叶没想到严世蕃承认得如此干脆,即便早已心知肚明还是被伤到了。
“就因为我当初让董其盛抓了她?”翟兰叶仰头,眼中带着水光,不甘心地问。
严世蕃走到翟兰叶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我警告过你,林菱是我要的女人,不要动歪心思。你居然敢唆使董其盛抓她献给毛海峰,她那样的人落到倭寇手里会遭遇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就这一条,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何况为了说动董其盛,你背着我私自毁掉吴守绪的粮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我的心意,你说,我留你何用?”
“曾几何时,我对公子也是言听计从。公子要我学剑我便咬牙苦练,要我习琵琶胡琴我便弹得比谁都好,要我作瘦马我便作瘦马中的翘楚,要我勾引周显已我便让他为情所困。我视公子为天,公子的每一道命令都竭尽全力去完成,只求功成身退之日,能够长伴君侧。兰叶一片真心,公子明明清楚,为何拒兰叶于门外?”翟兰叶说得柔肠欲碎。
严世蕃不为所动:“我说了,我有我的规矩。”
翟兰叶悲笑出声:“因为林菱的脚是六寸六,别人多长一寸都是错?兰叶都到如此地步,公子还要拿那个可笑的规矩来敷衍我吗?”
严世蕃用扇柄抬起翟兰叶的下巴,能做瘦马中的翘楚这张脸无疑也是百里挑一的,可他一生阅尽春色,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什么样的胭脂没尝过。唯一一个让他色迷心窍栽了跟头的女人还在后舱醉得不省人事,剩下的无非两种:放在床上伺候他的,怎么舒心怎么来,如他府中那些姬妾;放在外面替他做事的,听命行事,惟命是从,如翟兰叶。
他自己也想不通,明明安排她做一个听话的棋子,有功则赏有过责罚,不好吗?为什么她偏要过界来。他也懒得想,他喜欢琢磨人心,琢磨透了就能随自己的心意摆布、利用、玩弄,但对于玩物和棋子,就没这个必要。
严世蕃直言不讳:“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是个做事的好苗子,聪明,漂亮,最重要的是心够狠,好好训练,假以时日,没准能和严风一样作我的得力手下。有些事女人做起来比男人事半功倍。像周显已,自诩两袖清风,摆出一副举世混浊我独清的样子,天天上奏本弹劾我奢靡成性,贪淫好色,可一遇见你,还不是栽在温柔乡里。”
翟兰叶问:“那公子为何不愿留兰叶在身边作您的左膀右臂。”
问来问去还是这个,严世蕃已经不耐,说话也不留情面:“什么样的女人能留,什么样的女人能用,本公子看得清楚,你有心思有手段,对着曾经恋慕的人一朝翻脸也能痛下杀手,这样的狠劲留着对付我讨厌的人不是更物尽其用吗?”
翟兰叶喃喃自语:“物尽其用,原来如此,公子只想我作一枚好用的棋子,我却痴心妄想想做您的女人。”
严世蕃问:“你还记得我当初为什么救你吗?”
翟兰叶麻木答道:“因为公子需要一枚好棋子。”
“不,因为你说只要我能救你,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你看,没有人逼迫你,那时候你如果选择逃走,有可能亡命天涯,也有可能抓回来斩首,可你选择做我的棋子来换取新生,既然如此,你现在又有什么好不甘心”严世蕃摇头叹息:“女人啊,都是天生的骗子,骗的自己都以为自己无欲无求,得到一点,就想要更多,到最后越来越不满足,贪心不足,得陇望蜀。”
翟兰叶的泪珠终于在这一声似嘲似叹中滴落在船板上,砸得粉碎,连同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