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上古传说

不多会儿,天上响起轰隆隆的雷声。闪电和雷声来得突然,不少女奴吓得尖叫出声,秦施更是怕得躲进陈霈怀里。

灵雀只觉奇怪,张望之际,又一道闪电降临,伴随着炸裂天地惊雷。她跑到院子外面,就见远方的天被闪电照得如同白昼。长在深山,她的方向感很好,发现惊雷和闪电所在之地在南方,她的直觉也告诉她,是她原来住的山林。

青羽曾经告诉她,心向善道,潜心修行的妖会飞升成仙,飞升前必定会电闪雷鸣,风雨大作。老树妖修行千年,泽被千里南山,今日之后,必定脱胎换骨,成为仙家。

“灵雀快进来,外面危险。”秦施虽然害怕,却也担心灵雀,躲在门背后叫她进屋。

“没事,我不怕。”灵雀对她说完后,眼睛继续看向南方。只见那边依旧电闪雷鸣,天地仿佛被炸开一般。

陈霈忍着惧意走到屋檐下,看到天上浓密的乌云,露出欣慰之色。旱了这么久,总算盼来了雨。“灵雀,快进屋吧,雷电往这边来了。一会儿下雨,淋湿衣裳就不好了。”

这次灵雀没有拒绝。

半个时辰后,雷声渐小,大雨倾盆而下。身在内院,也能听到外面的欢呼声。陈霈见着这雨,也欢喜得很,道:“旱了三年,总算下雨了。”正直春耕,雨下得正是时候。

秦施见着灵雀懵里懵懂的模样,为她解释说:“你在深山不知世外艰难,秦国境内,乃至其他诸国三年来未下一滴雨,土地干裂无法种粮食,百姓家无余粮,早已饿殍遍野,为了活下去,已到易子而食的地步。”身为王姬,她并不只是享乐,也熟悉天下大事,关心国政。现在天降大雨,她亦是欣喜不已。

“原来是这样。”从她记事起,南山从未旱过,从来都是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景象。

“今夜所有人都能睡个好觉了,你跟我一起吧,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秦施拉着灵雀的手道。

陈霈也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房歇息吧。”她还要等秦泰回来。

“那女儿告退了。”秦施拉着灵雀行礼道,而后相携而去,有说有笑,十分要好。

临近子时,候在堂屋的陈霈听到欢畅浑厚的笑声后,连忙迎出去。秦泰踏雨而归,进门后将斗笠摘下交给下人,哈哈笑道:“这场雨来得痛快,旱情缓解后就能种粮食了。”

“是啊,下了这么些时辰,地也浇透了。”陈霈递上干帕子给他擦水渍。

“今天的事我听说了,既然王上信任咱们,咱们就当她做亲女儿看待。以后你多照看着。”秦泰喝了杯热茶后说道。

陈霈惊讶,“竟传得这般快?”

秦泰面带讥讽,道:“王上已满十七,后宫空置,盯着那些位置的人不在少数。现在王上大张旗鼓的带个姑娘回来,他们能不紧张?家里你盯紧些,别出岔子。宫里的太后各家的夫人,你也小心应付,若无必要,别带她出门。”

陈霈是宗室女眷,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晓得怎么应对,道:“夫君放心,我一定处理得妥妥当当的。不过夫君,你觉着王上日后会如何待那孩子?”

秦泰将打湿的巾帕递给下人,郑重地道:“君心莫测,王上不比先王软和,他行事强硬有章法,我们身为宗亲想要安然一世,就得老老实实听王上差遣。从善如流才是正理,莫要自以为是胡乱猜测。”

陈霈晓得犯了忌讳,忙笑着赔罪:“夫君说得是,妾知错了。”

翌日清早,秦施携灵雀到晨风院向夫妻二人请安。秦泰见到灵雀亦是惊诧一阵,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生得极美,怯生生的,水灵娴静得很,一身粉白色曲裾深衣,衬得她面如桃花,若照着势头长下去,那姜国女君第一美人的位置怕是要退位让贤了。难怪那些图谋后位的官员如临大敌。

人心叵测,想到王城里的是非,秦泰觉着,他定要尽到为父之责,护她周全,道:“不必多礼,和施儿一道坐下说话。”

秦施说,她这位养父相貌庄严,看似严肃古板,却是再温和不过的人。在外,他是人人敬畏的驷车庶长,兢兢业业地管着数量旁多的宗室子弟,不至于祸起萧墙。在内,他是好丈夫好父亲,关心妻女,善待奴隶仆役,更不曾因养母未生儿子蓄婢纳妾。

“在府上可还习惯?”秦泰问她。

这时见到人,便礼貌地上前,照着昨夜秦施教她的礼节问安,道:“习惯,母亲和姐姐待我极好。谢父亲关心。”

“我们是一家人,不必这般客套。为父省得你初到咸阳,许多事不习惯。不必着急,慢慢适应就是。”秦泰说道,又吩咐秦施说:“后边的日子你娘忙着交际,你就在家多陪陪灵雀。身为姐姐,要以身作则,教导好她。”

秦施是个豁达性子,道:“女儿明白该怎么做,父亲放心。”

闲话一阵后去用早饭,秦泰又叮咛几句后去府衙上工,陈霈身为当家主母自有许多事忙,秦施便带灵雀回蒹葭院去说话。她晓得灵雀不通人情,就先为她讲解秦国王室之事,又挑了些王城内一些紧要的人说。

看她一副努力记忆的模样,便笑道:“你只消记得,秦国之内王上最大,其次赵太后和姜相国,然后是楚太后和夏太后。至于其他人,我以后带你慢慢认识。咸阳如咱们这样的好人家多,居心叵测的人也多,在外面得小心些。如果不知道怎么应对,就低头微笑,或者答‘您说得是’,‘您说的都对’,嗯啊哦应付过去就是了。”

灵雀听她这么说,也觉着好玩儿,“我知道了。”

“我估摸着,不久之后太后会召你进宫,先把一些紧要的宫规礼仪学了。后边的,我再教你读书认字、琴棋书画,等你适应了,我再领你去骑马。咱们不是才女的料,但也要懂那些风花雪月的事。要学的东西很多,你得努力。”秦施拿出姐姐的款儿来,对灵雀说道。

灵雀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郑重点头道:“我一定好好学。”

“这才对,那今天先学宫中礼仪。这事儿繁琐,你可得耐心些。”秦施是王族贵女,自身素质过硬,指导灵雀不在话下。兼之灵雀好学,她很是好为人师。

陈霈打发走上门探消息的国尉夫人,去蒹葭院看两个姑娘。见着她们一个教得仔细,一个学得认真,心中欣慰。她一度担心女儿会摈斥会嫉妒,会冲她吵闹,现在看来,她们相处得极好,便心安了一半。

几日下来,秦施发现她这个学生天赋平平,若用学宫学生来比,便是那中等生,的确如秦业说得那般“不是个聪明的”,好在也不笨,人也勤奋,多教几次便会了。也许明白自己的不足,十分上进。见灵雀好学,秦施便领她去府上的书房,内里有《诗》、《书》、《礼》、《易》、《春秋》等书,堆满整个书架。

“这么多呀?”灵雀顿时觉得,要更刻苦些。

秦施不以为然,道:“家里的书算少了,若论书多,天下没有一处比得上姜国的琅嬛。”

“琅嬛?”这个名字十分陌生,青羽不曾向她提过。

“这地方说来话长,我慢慢给你讲。”秦施让她坐下听她细细说来,又吩咐阿兰去端些茶水来。

秦施这般郑重,灵雀也来了兴致,道:“好。”

“琅嬛的传说,要从上古时期说起。”博学多识的秦施开始娓娓说道,“在上古时期,天地之主是女神,邪神野心勃勃,密谋取而代之。邪神上位之初,倒也是个明主。千千万万年过去后,邪神变得刚愎自用、荒淫残暴,迫害天地诸神,弄得天怒神怨,如今神族陨落得这般,未尝没有他的功劳。”

“后来神族的一方诸侯与邪神之妹起兵将其推翻。他虽兵败,成为阶下之囚,但贼心不死,在城破之际,将自己的神力和精、液装在一牢不可催的神器中,藏于地底深渊,以图卷土重来。在此之前,他杀了自己所有子孙宗族,为的是不让他们成为新王的奴隶。”

“在他神体毁灭之际,他从预知未来的玄镜那里得知,新神王之女会彻底将他打败。他便打碎神族至宝圣灵石,注入天地六界的所有邪气怨气,又震裂大地,对着地底的冥河诅咒他的妹妹只能孤老终生,不能与六界任一男子结为连理,更不能生儿育女。”

“他又诅咒新神王之女,诅咒她无论多么厉害只能活三千年,无论她生前有多大的功绩,死后神体飞灰湮灭,不能被祭祀。六界生灵,凡人最苦,邪神便诅咒她生生世世只能转世为女人,且三十而亡。圣灵石的诅咒是继承的,所以她也不能嫁人,不能生育。”

“这么惨?”神不是无所不能么?天界难道不是歌舞升平、人人心向往之的安乐之地?为何也像人间一样勾心斗角,相互倾轧。又为什么要让她活三千年呢?让她胎死腹中不是更好?灵雀很是疑惑。

“我也不知道真假,传说就是这般。”秦施也觉神之间的争斗比人间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么,那位神王之女打败了邪神,没过多久就死了。不过她在她生前,为她师傅也为她自己用圣灵石的灵力造了一座坟墓,也就是琅嬛。因诅咒之故,起初琅嬛便在天地六界的缝隙漂流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