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奕给她递了张纸巾。
最开始发现不对,除了因为邱采的那条白裙子,还因为这个房间的壁纸,在并不起眼的位置印着一个LOGO。那是个挺高档的奢侈品牌,除了做时装皮具,还做室内家饰。阮奕听李可说过,前两年这个牌子在西南区的总代理权被梁郁他爸拿到了。
所以那天晚上,邱采从他的房间出去之后,他随手打开手机,开了个检测针孔相机的app。
结果还真的扫出了东西。
窗外夜色无垠,冬雷奔响,轰隆一声,仿佛地动山摇。
压抑了两天的雨水,终于冲开厚重的云层,在暴烈的雷声里轰然而下。
邱采晃了晃,站起来,突然说:“我其实骗你了。”
阮奕说:“我知道。”
邱采奇怪地笑了:“真的吗?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句话?”
“你说你学习,其实不像邱弘宇说的那么好。”
邱采感觉,他好像听出了她的讥讽,但是神态平静依旧。无论是之前揭穿她的时候,还是现在被她用话暗暗地地刺着,他始终都是一样的态度。没有轻鄙,没有嘲弄,对待她,就像对着他身边那些清白单纯的女同学。
她因为这份尊重想要流泪,却又加倍地泛起钻心的苦恨和难言的自卑,终于失控般抱住头。
“你不知道!”
她揪着头发,泪如雨下:“我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但是通知书下来,被被妈撕了。她想让我嫁人。她说我们这儿,姑娘十□□岁就应该抱着两三个孩子。我不干,跪在她面前求她,我初中的班主任来家里找她做工作,说我是她带过最聪明的孩子,说我们家要是真的困难,我高中的学费她来付都可以——没有用!最后我说我去外面打工,赚的钱都拿回来补贴家里,妈妈才同意。”
多少年了,曾经心高气傲的少女踏出家门,来到一座全然陌生的城市。
那时候她满怀着伤心欲绝的狠心,发誓要赚钱,要赚到很多很多钱。因为钱太重要,太重要了。在女孩的脑子里,它几乎等同于一个人的命运,因为,她以为,如果家里有钱,她就能继续读书。
举目无亲,谁都不认识,没知识,没技术,只有年轻和美丽,能做手里孤注一掷的资本。有人告诉她,只要愿意笑,就能用这副资本兑换成金钱。
可是没人说,交易的不止是美丽。
还有她的尊严。
多少年了,她成了别人眼中的玩具。但她不能恨,因为就是她自己,把自己从人变成了玩具。
但是怎么能不恨?
恨自己,恨妈妈,甚至恨弘宇。当初妈妈撕掉她的通知书,不也是因为家里还有弟弟要读书吗?
邱采冷笑:“家里房子,知道为什么有四层吗?第二层要给我哥今后娶媳妇用,第三层要给弘宇以后娶媳妇用,我和妹妹住在四楼,最热,只有一个房间!”
大雨倾盆,玻璃窗在雨声中发抖,发出砰砰的响声。
阮奕觉得有些不对,走近她:“我知道……”
“你不知道!”她摇头,像一只被围猎的鹿,张得大开的瞳孔里写满了撕裂的痛楚,鼻翼瓮动,所有的声嘶力竭都随着这艰难的一呼一吸,被她压进了灵魂深处。
她开口,轻轻地说,“你是男生,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邱采。”阮奕皱了皱眉,想走过去。
但是邱采突然嘶声道:“别过来!”
她一把拉开门,冲到楼下,就像一只鹿伶仃奔逃,冲进了外面浓重漆黑的,宛如一张弥天盖地的大网般的黑夜中。
狂风暴雨呼啸而下,像汪洋倒灌,大地都在沉沉地颤抖。
她的身影,转瞬就被浩浩汤汤的黑雨淹没。
阮奕抿紧嘴唇,追了出去。
陆炳辰躺在床上。
他的房间在三楼靠近楼梯的第一间。刚才,一串细小的脚步从楼梯口踏过。
是从四楼下来的人。
女生都在四楼。如果是童彤和虞子衿,走路都很正常,不会故意这么放轻步子。除非那个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要去哪儿,去干什么。
陆炳辰扯了扯嘴角。
邱采。她那点小把戏瞒不过阮奕。陆炳辰没打算插手。
他按亮手机,扫了眼时间。
走到窗边,打了个电话:“梁许,知道是谁吗?”
电话那头是陆炳辰的心腹,低声应是。这个人是阮奕的亲爹,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拿20个亿过来投资,然后要求这边彻查梁许的税务问题,并且让银行一个月之内,回收他那个建材公司两千万的贷款,否则你撤资。”
那边一听就懂了,这是要把梁许整破产。
关系到阮奕,他不敢直接应是,沉吟片刻,想找个委婉点的说法确认一下陆炳辰的意思,就听见电话那头,陆炳辰淡声问:“有问题吗?”
“没有。”他立刻回答。
陆炳辰挂断了电话。
低头一看时间,五分钟过去了。
陆炳辰躺回床上,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地计数。小时候他很任性,且从不自控,尤其在阮意浓刚被他爸接进门的那段时间。他闹了几次大事,差点没办法收场。
这些事传到他爷爷耳朵里之后,他就被强行带回祖宅,关进了塔楼。
说白了,就是关禁闭。
其实一个人待在楼塔里,对陆炳辰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爷爷让人把所有的门窗全部紧闭,又放下了遮光的帘布,室内的光和影都不再有变化,就像时间完全停止了流逝。没有参照,人在里面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待了多久。这种仿佛被无限拉长又无处可破的滋味,实在有些难熬。
后来他找了个办法。
塔楼的檐角挂着一串风铃,风吹过的时候风铃会响,他就听着铃响,在心里默默计数。
数到十五分钟的时候,陆炳辰睁开了眼。
邱采还没有回来。
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
邱采刚才下去的时候,他其实就猜到下面那间房子里会发生什么。无非是阮奕揭破了她,然后再听这个女孩哭诉过她的经历苦衷,最后安慰两句——在他的估计里,十五分钟足够了。
陆炳辰的眼冷了下来。他坐起身,想下床,却又顿住了。
如果没什么事。他过去,阮奕可能不会高兴。
他耐着性子又等了五分钟,脸色越来越沉。翻身下到二楼,敲了敲阮奕的房门。
没有回应。
里面没人。
忽然,他听见一楼的大门被人打开了。是邱采,她整个身子都被浇透了,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陆炳辰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听见动静了。一楼大门离三楼太远,开和关他根本听不见。
轰隆一声,雷雨俱下,门被邱采拉开了一条缝,就那么一道小缝,进来的狂风就把天花板上的顶灯吹得疯狂摇晃。
陆炳辰走到她面前。
邱采一看见他,脸都白了。
陆炳辰问:“阮奕呢?”
邱采瑟缩着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陆炳辰微微一笑,眼神几乎是平静的,但那平静下是剔骨的凌厉,“外面这么大的雨,你出去干什么?”
“我……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邱采低下头。
“阮奕没跟你一起出去?”
“没有。”邱采张了张嘴,又改口,“我不知道……”
陆炳辰望着她。外面轰裂的雷雨像是炸响在他耳边,连耳膜带心脏,都被震得生疼。
“你不说,我可以猜。”他冷然挑起唇角,“他确实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他是追着你出去的。你跑了,他什么人都没喊,一个人跟出去追,因为……他怕喊人的动静闹得太大,你干的那些事就瞒不住,解释不清了。都到了这一步,他还在帮你遮掩。”
邱采惶然瞪大眼,泪水流到下巴。
“你在外面做什么,没告诉过你家里人吧。”陆炳辰朝她走近了一步,把她快要崩溃的惊惧恐慌尽收眼底。他笑了笑。“有些事阮奕会在意,我不会。我可以告诉你,阮奕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把你身上最疼的那几根骨头抽出来,碾成渣……让你自己咽下去。”
他的眼神太恐怖了。邱采毫不怀疑他真的会这么做。只要他把她在阳城做什么宣扬出去,依照她家这边的风俗,这句话就能毁了她,毁了她的家。邱采边哭边摇头,却连求一句都不敢。
陆炳辰说:“你真该谢谢阮奕。如果不是他,你连这句警告都不会有机会听到。”
邱采细声抽泣:“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跑出去之后,他跟在后面,但是雨下的太大,街上又很黑,我们跑散了。我往回跑,他……”
她埋下身,根本不敢看陆炳辰的表情:“他好像往废桥那个方向去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是那个方向好像有人的动静。”
废桥,以前是座能走的拱桥。但是有一年下大雨,桥被冲垮,断成了两截。
断口一直没做过防护。邱弘宇带他们从那儿走过去,随口说,有人走夜路没看清,一脚踩空掉了下去。好在当时河不深,被救了起来,只是在县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
天空仿佛被无数双龙爪抓烂了,雨泻如江海奔流,耳膜都被打出了嗡嗡的鸣音。
陆炳辰一拳擦着邱采的耳朵砸在墙上。
邱采抱住头,吓得低声尖叫。
陆炳辰隐忍着嗜血的狠意,在她耳边说:“找你对付阮奕的,不止是梁郁吧。”
他的声音很轻,但落在邱采的耳朵里,不亚于惊雷炸响。她悚然抬起头,牙关颤抖。
陆炳辰一眼都没看她,继续说:“梁郁是想找你拍阮奕两张照片,那些人的手段就不会这么像小孩儿了,他们应该是想让你折腾一下,伤到阮奕,最好弄断他一条胳膊一条腿的……是不是。”
邱采嘶哑着嗓子:“我没答应!”
“因为你不敢。你也没拒绝,因为你舍不得。如果不是今晚阮奕追着你跑出去,你应该不会敢动这个心思。但他跑出去了,这么大的雨,他又去了废桥——你是不是想着,顺水推舟,趁着这个天时地利,真把他弄出点伤?所以你回来之后谁都没喊,是打算再等个十来分钟,再让他们去救人。”
邱采十指抽抖,连呼吸都不敢。
她从没有哪一刻,感觉自己像一撮灰尘,只消那人出口气,她就散得连影都不会有了。
陆炳辰拉开门。
是他的错。他没料到陆家也会有人插手。他哥走之前已经警告过他了,阮奕那天也提过一句,现在的陆家不是前世他手里的铁桶一块。
接天的雨幕,映出陆炳辰含血的眸光。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论穿错人设如何营业》,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收藏一下~
文案:
大明星方潮,参加了一档综艺。
然后他翻车了。
按照剧本,他要在大街上随机采访路人。
导演信誓旦旦保证:人已经安排好了,很好认,特别帅,人群里你肯定一眼就能看到他!
方潮走上街,果然看到一个男人,墨镜口罩,腰窄腿长,十分极品。
他走上去,照着提稿采访:“娱乐圈里最讨厌哪个明星?”
那人看着他说:“方潮。”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全网直播,方潮被抬上热搜。
奇耻大辱。
他掏出记仇小本本,画满了这个狗比的头像。
然后,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穿成了这个人。
*
方潮环顾四周,各种家具的材质特征和环境分析在视网膜自动浮现,就像科幻电影,他甚至可以透视过柜子,看清里面摆放的每一样东西。
嘎吱——
他低下头,看见手里的316不锈钢杯被他轻松捏扁了。
哆嗦着再一试。
咔擦,大理石装饰墙被他徒手掰下一块。
方潮魂飞魄散。
——他穿的,还他妈是个人吗?
*
叛出组织,无数次行走生死之间,依旧从容冷漠的白衔英,
遇到了自己人生的最大挑战。
他穿成了顶流明星方潮。
“方老师,方老师。”导演殷勤地望着他,“您现在演的是太监,眼神要再阴柔一点,妩媚一点。”
……
白衔英差点捏烂剧本
人间行走杀器攻x又骚又皮美人受
【沙雕小甜文·互穿·娱乐圈·真香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