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厉眼神瞬间凌厉,眉头紧蹙，迅速但小心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然后捂住裴镜凌的眼睛不让他看见尸体的惨状，搂住他的腰避开血流带着他一起躲进了隔间里。
裴镜凌刚被任厉松开、恢复了视野,就听见了巨大的一声“嘭——”,被吓得差点喊出声。
卫生间的门再次发出了撞墙的声音，因为是被人直接粗暴踹开的，这次发出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大。
明晃晃的白炽灯光线印着流淌过瓷砖地面的鲜血，殷红的刺眼。
厕所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空旷的空间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和刺鼻的消毒水味，那三具尸体还斜靠在墙角。
几个穿着学校校服的学生，有男有女，毫无顾忌地踩着地面的血液走了进来。
“都彻底弄死了么？”一个女生开口问道，语气随意无比，“有没有被其他人看见？”
一个男生回道：“没有，大家应该都还在看比赛。”
女生点了点头：“哦,那就好。”
很明显，这三个女生的死亡是由这些人造成的。
她们聊天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裴镜凌一想到刚才任厉给自己描述的尸体模样,对这些学生的风轻云淡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又做手刀抹了抹自己的脖子,一脸嫌弃地朝任厉做了个口型：“好变态哟。”
任厉沉淀下来的情绪又被裴镜凌给破了功，紧锁的眉头都不自觉舒展开了些。
目露无奈地看着裴镜凌,怎么回事,好像只要跟这个人待着一起，就很难有严肃正经的时候。
他们在里面不动声色，外面倒是又有一个女生开口说话了。
她的语气倒是有些怯怯的,问道：“刘可欣……我们这样做真的没有问题吗？会不会不太好？”
“哪里不好？”被喊做“刘可欣”的女生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能白拿分数还不受伤，我感觉好极了啊。”
任厉闻言心下一动，和裴镜凌默契地互相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裴镜凌是藏不住心思的人，目光如炬地看着任厉，一字一顿的无声说掉：“是、作、弊、吧！”
任厉微微颔首。
“你是没看到六班的那个女的摔得有多惨，估计是半身不遂了吧，结果一分都没拿到。”第三个女生的声音插进来，幸灾乐祸地轻笑道，“啧，看了觉得真可怜。”
那个担忧的女生又说道：“可是要是作弊被发现会被老师们处罚的啊。要是我们被人揭发的话……”
“会被谁揭发？”刘可欣不耐地打断她的话，对她的丧气有些不悦，“黄敏，这个学校里的人是什么德行，你我都清楚的很。不触及到自己的利益，谁会关心你是谁、她又是谁？”
“再说了，她们平时就是没人在意的小透明啊，能有几个人能知道她们的名字、还为她们打抱不平啊？”
那个叫“黄敏”的女生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安的样子。
“而且为了保险，你看，想要揭发我们的人……”
刘可欣转眸乜了一眼那三具扭曲血腥的尸体，然后又紧盯着黄敏，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深意的微笑，“现在都已经不会说话了呢。”
黄敏被刘可欣的笑容给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想要离她远一点。
“黄敏，李明月都已经因为你死了，你现在才开始发善心啊？”另一个女生也似笑非笑地看着黄敏，抬起手一把捏住她的后颈，“怎么，目的达到了就想要做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莲了啊？”
黄敏真切地感觉到了来自她俩的威胁，连忙急切摇头说道：“我没有。”
“没有就最好了。”刘可欣拍了拍她的肩膀，挑了挑眉，“放心，我们还是很舍不得你的，毕竟你还是很有点作用的。”
黄敏抿紧了唇，垂下眸，没有再接话。
“好了，别耽误时间了，我还想去看比赛呢。”刘可欣朝站在门口的男生使了个眼色，“以后不用再来通知我们看情况了，直接处理干净就行了。”
任厉和裴镜凌在隔间里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听见一阵向卫生间里面靠近的脚步声，然后停下来，应该是把那三个人的尸体搬起来了。
折断的关节和骨头因为移动不断发出了“咔嚓”的声音，血液也不断地滴落，拍打在瓷砖上，迸溅出血花。
然后几个人放开水龙头拿拖把胡乱拖了拖被血脚印踩得一片狼藉的地面，她们并没有逗留多久，很快就离开了卫生间，脚步声逐渐变小。
任厉谨慎起见，还是等外面安静了一会儿后才打开隔间的门。
这里不便于久留，两个人直接走出卫生间。
他们对学校并不熟悉、对那些NPC也不够了解，加上这不过是第一天，任厉权衡了一下，并没有带着裴镜凌跟着那些人的脚步下到一楼去。
他们两个人从之前进来的方向原路返回了。
出了科技楼，站在宽阔的道路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呼出熏染上了血腥味的浊气，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任厉这次比之前要直接多了，自然而然地把手臂搭在了裴镜凌的肩膀上，揽着他往前走。
这么亲密又自然的姿态让裴镜凌耳根微微有些发热，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两个大男生勾肩搭背也没什么可扭捏的，而且任厉人又很好的样子……
裴镜凌看了任厉一眼，就任他搭着自己了。
不过任厉现在倒也确实没什么旖旎的想法，此刻他双眸微眯，薄唇紧绷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在游戏里，除了玩家的活动之外，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有可能包含着这个副本的背景线索和解密思路。
刚才那几个NPC的话里信息量不少，再加上之前的一些需要注意的点，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突破口了。
毕竟是F级副本，应该不是很难。
任厉一边整理脑海里的信息，一边习惯性地等着裴镜凌先说出他大胆的猜测和看法。
但是半天裴镜凌都没有说话，任厉才像恍然一般，垂眸看了他一眼，说道：“镜凌，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裴镜凌看任厉明显在想事情的模样，没有打搅他，默默记住学校建筑的方位。
没想到自己会被他“点名”。
裴镜凌“啊”了一声，抬起眸看向任厉：“你问我吗？”
任厉点了点头：“不行？”
裴镜凌眨了眨眼：“行啊，但是我是个新人耶。”
“是新人也没关系。”任厉捏了捏他的肩，“你很聪明的。”
裴镜凌嘴角翘起来，摆了摆手，乖巧地“谦虚”一下：“还好啦。”
任厉心里觉得好笑，这被自己夸了以后就掩饰不住的喜悦真的是完全不变，只不过那个他会更加“自恋”地认下。
嘴角微扬，任厉真想揉一揉裴镜凌的脸颊，克制地忍下，淡声道：“随便说说吧。”
裴镜凌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开始说道：“唔……首先是那个叫刘可欣说的话里面，可以明显知道她们白拿了那几个参加跳马的学生的分数，也就是在作弊，然后再对真正参加比赛的人进行杀人灭口。”
“不知道她们是以什么方式拿到别人的分数的？”裴镜凌歪了歪脑袋，“那就分成赛前赛后吧。赛前可以做的就是让参加比赛的人在报名的时候填报那些人的名字，赛后的话就是让本来加给比赛的学生身上的分数修改到那些人的头上。”
“其实我觉得这两种方式作弊被发现的几率都挺大的啊，但是刘可欣却很自信的样子，那么揭发作弊的具体流程是什么样子的呢？”
裴镜凌像模像样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眯起眼，“这是个我们需要去补充了解的地方。”
任厉看着裴镜凌，他清冽的声音很适合用来解说和分析一些理性的东西，但是他的神态却又充满了元气的少年感。
简直快要被可爱疯了。
裴镜凌继续说道：“而且我觉得很奇怪的就是，之前在跳马比赛结束后公布成绩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提及获奖人的名字，只公布了班级，这不是方便顶替之类的事情发生嘛……”
停顿了一两秒，又疑惑地低声问道，“那么班级分数是在哪里看啊？如果有人篡改分数，那公布出来的成绩能被修改吗？”
任厉回道：“看来还有许多细节我们需要去了解。”
裴镜凌点了点头：“要不我们现在回操场，去主席台那里看一看吧。”
任厉颔首：“嗯，先去看看揭发作弊的流程和分数记录、公布的情况。”
事不宜迟，两个人立马朝操场走去，但是非常不赶巧的是，已经临近正午，上午的比赛已经结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许多学生从操场上走出来，有说有笑的，脸颊被越发炙热的太阳晒得红扑扑的，兴奋地讨论今天上午看到了哪些精彩的比赛瞬间。
这么一看，如果不是里面有些人身上沾染上了猩红的血迹，谈论的字里行间透露着对血腥残忍画面的兴奋，还是颇有几分高中时代的青春活力的。
任厉和裴镜凌顿住了脚步，对视一眼，脚步拐了个弯，一起随着人流朝食堂的方向行进。
勾肩搭背、姿态亲昵的学生不少，任厉和裴镜凌看起来也不怎么违和。
当然也有很多形单影只的学生，没人结伴而行。
沿着道路继续往下走，就到了食堂。
任厉和裴镜凌也跟着排队，各领了一份饭，挨着坐在了稍微有些偏僻的座位上。
裴镜凌的视线在人群里扫了几眼，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凑近任厉，压低了声音跟他说道：“哎，厉哥，你发现没有？”
任厉垂眸看他：“发现什么？”
“那几个人也是玩家吧？”裴镜凌转眸使眼色示意了几个单独坐在座位上吃饭的人，“我看他们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他们都不跟他们的同班玩家一路的哎。”
任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那几个老玩家，回道：“很正常，这并不是个合作型副本，玩家没有必要非要在一起行动。毕竟是个真的会死人的游戏，大部分玩家都不会轻易信任别人的。”
裴镜凌点了点头：“也是。”
任厉吃了几口，又随意说道：“‘控梦’这个游戏才开启半年，现在在游戏里的老玩家应该大都是最早一批被拉进游戏里的人。”
裴镜凌咬着筷子头，眨了眨眼：“嗯？”
“他们基本都来自社会国家各个领域最顶级的精英阶层，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偏颇了，但是这里面的绝大一部分人都信奉精致利己主义，保全自己的利益最重要。再加上现在游戏加入的新玩家越来越趋近于‘平民化’，隐形的阶级是存在的，这其中存在的代沟和偏见也很难在短短几天游戏里跨越。”
涉及到自己的专业相关，任厉说的行云流水，“所以大部分的老玩家是不太愿意接触和帮助新玩家的。”
裴镜凌灵动的桃花眼里闪烁着光芒，亮晶晶地看着任厉：“哇，厉哥，你好厉害。”
任厉最喜欢的就是裴镜凌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嘴角不自觉轻轻扬起，淡声道：“很浅显的道理罢了。要是了解玩家的构成，我相信你也能分析出来的。”
裴镜凌眉眼弯起笑了笑：“谢谢肯定。”
任厉心里好笑，小自恋鬼。
“不过我也确实对这些不太了解。”裴镜凌单手撑着下巴，眨了眨眼，“厉哥，你再给我多说一些游戏相关的东西吧。”
任厉：“你想知道什么？”
裴镜凌想了想，突然想起早上那个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面板了，问道：“唔，就比如说那个任务面板上不是写了要完成什么任务么，后面标的积分是用来干什么的？”
任厉微怔，脑海里瞬间闪过自己当时问面前这人相同意思的问题时的画面。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给裴镜凌解释道：“达到一定程度的积分可以用来兑换一个你想要实现的愿望。”
“……第一次成功兑换了一个心愿后，有一次机会可以选择继不继续游戏。这是游戏给的有且仅有一次的机会，如果选择了不继续，就可以永久退出游戏。”
裴镜凌“哇”了一声：“这你都能知道？真的什么心愿都能实现吗？！”
那他的病是不是可以被治好了？！
“嗯。”看到裴镜凌亮晶晶的眼睛，任厉抿了抿唇，低沉地补了一句，“不过我没见过这个‘兑换’选项，也是听别人说的。”
裴镜凌好奇地追问：“那那个人他兑换了吗？”
任厉点了点头。
裴镜凌眨了眨眼：“那他是选择了继续游戏还是放弃啊？”
任厉嗓子莫名发干，艰涩地说道：“继续了。”
“那肯定是第一个心愿实现了才会选择继续的，他肯定有很多愿望想要实现。”裴镜凌朝任厉眯起眼笑了笑，“我不贪心的，一个就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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