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陈秋水在哪儿。”
自从陈秋水离开秦府以后,她未再见过他。
雪月端详了她一会儿,故意暧昧不清地说:“他和你不是有过一夜恩泽吗,他在哪儿你居然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她羞赧地瞪着他,“我和陈秋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位天玑流的少主呢?”雪月一手撑着墙,一手撩起她垂落在肩膀上的秀发,用身体将她挡在角落里,“我看见你和他走得很近。”
“这和你无关。”她别过脸,避开他碰触自己头发的长指。
“行,既然和我无关,那杀手的下落我也不必说了。”他收回手,转身便走。
“等等。”她喊住他。
他侧过身,静候她的下文。
“不能换其他条件吗?”她迟疑地问,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自己不应该叫住他的感觉。上次他骗她害她误入陈秋水的闭关修炼处,她差点儿栽在里头,这回他搞不好又会骗她。
雪月重新走到席若兰面前,细细打量她之后,他眯着眼问:“你觉得你还能拿出什么条件?”
“我……”她抿了抿唇,如他所说她拿不出什么可以与他交换的条件。
“你要找那名刺客真的是为了查案?”雪月忽地问道。
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她停顿了一下才回了一个“是”字。
他几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言不由衷。但他没有揭穿她,而是笑着摊手道:“算了,就当我为朝廷做贡献吧,我现在就带你去找那名刺客。”
“真的?”她狐疑地斜睨着他,这家伙不会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吧?
“如果你不信我,那就请便。”雪月欲擒故纵道,他吃定了她会同意。
果不其然,席若兰给出了答复:“好,你带路吧。”
光线昏暗的酒窖里,只有一个火把在燃烧。
雪月领着席若兰推开尘封的门,一条深不见底的暗道出现在门的后边。
客栈的酒窖竟藏着这样的密道。席若兰一边暗忖一边抬起胳膊半掩口鼻,挡住扬起的灰尘。
暗道的台阶十分湿滑,空气弥漫着一股儿潮味,她小心翼翼地跟着手举火把的雪月,沿着爬满霉菌的墙壁往暗道的更深处前进。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在另一扇门前,雪月停了下来。
“这扇门的后面是武林盟修建的地宫。”
“地宫?”席若兰惊讶地看向将火把放入门边火把台的雪月。武林盟什么时候修建了地宫?
“这地宫从八年前开始修建,去年才竣工。”仿佛知晓她的疑问,他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在的是其中一个入口。”
语毕,他握住微微生锈的门把手,“吱呀”一声推开这扇黑漆漆的门。
随着雪月推门的动作,门后墙上的烛火像被触动了机关依次点燃。顺着灯光望过去,盘旋的楼梯显现在席若兰的眼前。
楼梯一直往上,尽头藏在一片幽暗中。
“你若反悔还来得及。”雪月凉凉地开口,将选择权交给她,“继续往前,或者就此返回。”
席若兰一言不发地绕过门边的雪月,径直走上楼梯。
雪月注视着席若兰纤细的身影,映衬着烛光的双眸掠过阴谋得逞的诡芒。
不知爬了多久,席若兰终于迈上最后一阶。原以为能进到更开阔的地方,结果她的身前又是一条冗长的走廊。
这里真能找到那个孤星吗?席若兰很是怀疑,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往前走了。
这条走廊上的烛火也和之前进门时候一样,她一踩上地板,它们就会自行点燃。
看来这个地方潜藏着精妙的机关。席若兰沉吟不语地穿过长廊,来到一扇奇怪的石门前。
石门上有一个类似小磨盘的装置,好像能转动的样子。席若兰借着火光仔细观察着磨盘,发现磨盘的四个方向上分别画着三条横着的波浪、一簇火焰、一抹圆点和一个长矛状的图形。
她试着转动了一下磨盘,门后随之传来异样的响动。
这应该也是一个机关。她正研究之际,背后响起似有若无的叹息。
扭过头,如雪的发丝拂向她的面,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别紧张。”雪月望着刻意拉开距离的席若兰,举了举双手,“我什么武器都没带。”
“我只是不习惯别人靠得太近。”尤其是从她背后接近她。
“换作秦玉你倒很习惯。”他向前一步,伸手按在冰凉的石门上,然后低头睨着背靠石门的她,“你们女人一遇见自己喜欢的男人就丧失了警惕。”
“……”
白发落在她的肩头,他偏着脸别有深意地慢道:“其实你爱的人才最危险,因为他们往往伤你最深。”
“你有爱的人吗?”她望入他神色不明的眼眸,耳边传入他拨动机关的声响。
“有过两个。”他将转盘上的三条波浪从左侧拨向正上方,接着用力一推,紧闭的石门便“轰隆隆”地往后移动。
“但她们都死了。”他微微一笑,好似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儿。
“是吗。”席若兰目光复杂地凝着雪月,或许是他说这话时那若无其事的表情,使他她得以窥见一点点他的内心。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笑容宛若日出的晨雾般消散,他漠然地看着她,厌恶着她眼底流泻出的怜悯。
“我也不想这么看你,只是……”她清楚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她不知怎地能觉察出他藏在心底的情绪。
“只是什么?”他问得很轻。
“没什么。”她转身走进敞开的石门,门后是一个空旷的房间。
当席若兰步入房间正中心,背后突然升起石门移动的声音。她扭过头看见雪月站在门外望着她,那张出众又妖邪的俊颜加深了唇边的笑意。
所以这又是一个陷阱吗?
眼瞅着石门即将合上,她立刻施展轻功往门口飞奔而去。雪月自然不可能让她出来,他运气使力一掌击向她的胸脯。
席若兰顺势捉住雪月的腕,将他往自己身边一带,雪月见招拆招地伸腿试图绊倒席若兰,哪知席若兰一个勾腿教他失去平衡倒向她,于是乎二人双双跌进门内。
雪月俯视着身下的席若兰,他的手腕还被她牢牢抓着,而石门已经在他背后重重地关上。
“把门打开。”席若兰收紧手上的力道,威逼雪月开启石门。
“你威胁我也没用。这道门只能从外面打开。”他说着抬起另一只手,以为他要出招的席若兰下意识地翻身压住他。
“我只是想撩一撩头发而已。”他仰头望着与自己调换了位置的她,“这都不行?”
“少废话,你一定知道如何出去。”她坐在他腿上,两手揪着一看就是上等绸缎做的衣服。
“我不知道。”雪月的话音未落,右侧的墙壁忽然动了动,大量的水从墙壁中间的方形孔洞源源不断地涌进房间。
见状,席若兰拉着雪月站起身,冷声质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机关启动了。”明明被她揪着衣襟,他依旧漫不经心地解释,“门口的转盘就是选择房间里会启动水、火或者尖刺机关。我呢给你选了水刑。”
“水刑?!”
同一时间.客栈。
秦玉看了一眼在另一张榻上熟睡的季律,放轻脚步地走出客栈的房间。
席若兰睡的屋子在他们房间的对面,他一推开门就能看见她屋里的灯光是否亮着。
灯…黑着。
她应该已经睡了。秦玉思忖着走出房门,步至安静下来的回廊。长廊的尽头站着一个身披斗篷头戴兜帽的人。
见他走过来,兜帽底下那对艳红的唇勾勒出酥媚中带着丝丝冷意的笑纹……
地宫.机关房。
涌进房间的水漫过了小腿肚,冰凉的触感令席若兰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她踩着水,摸着墙在房间里找寻其他出入口,但她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你还是放弃吧。”
雪月斜倚着墙角,目光略冷地看着忙活的席若兰。
席若兰没好气地瞪向雪月:“你如果不想帮忙就闭嘴。”
“好凶,你平时也这样?”他挑挑眉,像自言自语又像刻意说给她听,“陈秋水多想不开,竟然喜欢上一个相貌平平脾气又凶的女人。”
闻言,她涉着水走到他跟前,指着他的脸竖起食指:“我不是脾气凶,我是对你凶,这是其一;其二陈秋水喜欢谁不喜欢谁。我既不关心更不好奇,我劝你也别一门心思关注别人的私事。”
“我想了解一下陪我一起死的人,有什么问题?”他说得理所当然。
“我不想陪你一起死。”这就是最大的问题!若不是他害她,她会被困在这个即将被水灌满的房间?
“这可由不得你了。”他笑了笑,“在水淹过我们头顶前你有需要倾诉、忏悔的话赶紧说了吧。”
“我唯一后悔的事就是信了你。”她瞪视着这个还有脸笑的大骗子。
“放心,我不会是唯一骗你的人。”他蓦然地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一个转身将她按向墙壁。
飞溅起的水花染湿了及腰的白发与她的青丝,连衣裳也湿了一大片。
“席若兰。”在席若兰的错愕中,雪月叫出了她的名字。他贴着她的湿发,像刀子扎进她心窝似的问,“你还要被蒙骗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