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黑吃黑

顺利支走李云霄,席若兰又在天牢里,这条路对孤星来讲算得上畅通无阻。

这次的任务真是将他折磨得够呛。孤星当了这么多年杀手,头一回遇见这么大的麻烦。

但任务依旧要完成,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孤星,你就是我的狗。”

狮虎坛的老坛主,这样告诉他。

他收养他、竹曲,还有其他小孩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培养他们当刺客。

虽然只被当作工具好像有点可怜,但他一点也不在乎,他不像竹曲那样想自由,也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慢慢麻木。

他快乐,并享受着。

“这本武功秘籍你拿回去好好学一学。”

或许是奖励,老坛主给了他一本秘武。他原来还很高兴,但开始修炼了以后他才意识到这本秘武的可怕之处。

他的身子犹如泥一般被揉捏成一团,再根据气的流动重新展开,其间的痛苦不言而喻。

但他熬过来了。

“我就知道你是可塑之才。”老坛主大喜过望,“在你前面的七个人都没熬过去死了。只有你活下来了。”

老坛主摸着他的脑袋,俯视单膝跪在地上的他:“余下的时间里,你也要作为一只听话的狗替我做事。”

“是。”

他也很高兴自己学成了秘武,即便付出了折寿的代价。

不过他不想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继续当狗。于是他杀了老坛主,塑形成他的模样,摇身一变做了狮虎坛的主人。

目前知晓这件事的只有柳眉,她之所以会知道也是因为老坛主是她的入幕之宾,所以她与他私会之时就觉察出他不是本人。

摇晃的纱帘后边,柳眉像美女蛇似的盘踞在他身上。

“没关系,你就继续当狮虎坛的坛主。”软榻之上,柳眉伸手摸着他的脸,魅惑地勾唇一笑,“而我会为你介绍活,给你丰厚的报酬。”

“你要我当你的狗?”他盯着她那张美艳动人的脸,心里在想要不要尝一尝她的血。

“不。”柳眉贴近他的耳边呵气若兰道,“我们是同伴。”

“同伴?”他头一回听到有人想当他的同伙,狮虎坛里的杀手大多是单独行动,少数会合作的杀手面对他皆唯恐避之不及。

“没错,我助你畅快地杀人,而你帮我除掉碍眼的人。”她说得轻巧,好似人命毫不值钱。

这个女人说不定与他是一类人。

“你明明是武林盟主夫人却比我这个做杀手的还歹毒。”他讥诮地说。

“无毒不丈夫。”头枕着臂弯,纤指沿着胸膛的曲线往下,她嗓音微哑地慢道,“我只不过好学而已……”

他按住她的手:“我不是老坛主,我不喜欢女人,但我喜欢杀人。”

只要有人可杀,他不在乎和谁为伍。

“大人,请留步。”

守在寝宫前的侍卫挡住他的去路。

真是碍事。他心想,原以为变形成这位唐大人会让任务简单许多,可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位唐大人远没到李云霄只手遮天的程度。

禁宫里的侍卫只听命于李云霄。

“我是来拜见圣上的。”他耐着性子说。

“千岁有令,除他以外任何人都不得通过这扇门。”侍卫不讲情面地拒绝。

只能杀掉这些家伙了吗。他低着头,眼睛里闪烁起嗜血的光。

他握紧布包着的长刀,准备下手之际,门后飘来一个虚弱的男声。

“谁…在外头?”

“皇上,是微臣唐哲。”他抢在侍卫回答前禀明身份。

“原来是唐大人,咳咳。”伴随着轻咳声,门后的声音又问道,“你有事禀告?”

“有,微臣带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来。”他故意加重语气道。

“不能交给九千岁么?”

“这样东西微臣必须亲自交给陛下。”他强调地说。

门里的声音迟疑了片刻,才吩咐侍卫:“让唐大人进来。”

“是!”

见侍卫听命地让开道,他心头掠过一丝失落,还以为可以大开杀戒玩一把。

毕竟在梵音寺他差点被那个席若兰弄死。得亏他命不该绝,还偷袭了一名侍卫。

喝了那名侍卫的血,他才补充了流失的气力。接着他又变形那名侍卫的模样,顺应局势变化地跟随搜出刀的李云霄回到宫中。

如此一来,他与刀都能绕过森严的防备进入皇宫。

不过光有侍卫的身份还不够,他瞄准了落单的唐哲。

变形成守备的侍卫从库房里“监守自盗”了刀后,他遇见了落单的唐哲。

他轻轻松松制服了不会武功的唐哲,并换上他穿的官服。

现在离他的目标只差一步。

点着灯的寝宫,光线幽暗得叫人看不清一米外的景致。他凭着朦胧的轮廓,走近南皇歇息的床榻。

“微臣拜见陛下。”

唐哲朝人影投映的床帘方向弯腰行礼。

“唐大人免礼。”帘后,南皇说话的声音里总夹杂着几声咳嗽。

他先前就在想,这么一个病殃殃的皇帝,有必要杀吗?

“有必要。”

曾经一次任务,他被柳眉指派去杀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个女人是乾坤帮帮主最宠爱的小妾。

“你变成他的夫人去做掉他的小妾,他一定会大怒处罚他的夫人。而他夫人的娘家是水泊寨必定不可能善罢甘休。”书桌前,柳眉一边用手指抚着毛笔的笔尖,一边对站在对面的他说,“目标什么时候死,死在谁手里比目标本身怎么死重要多了。”

纵使是南国的皇帝也一样。

用这把形似南国赠予西国的绝世好刀,杀掉南国的皇帝,打破南国与西国缔结的和平,迎接一场足以改变两国国运的战争,这就是柳眉的计划。

至于她的目的,是趁机谋图天下还是纯粹想看那生灵涂炭,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单纯喜欢杀人罢了。

“陛下,微臣冒昧前来是因为微臣要揭发一件阴谋!”回到当下,他故作焦急地向床帘后边的南皇禀报。

“阴谋…什么阴谋?咳咳……”床帘后边又是一阵咳嗽。

“微臣发现那名意图行刺皇上的刺客,用的武器居然是咱们南国赠予西国的绝世好刀。”这盆脏水他泼得毫无顾忌,“而九千岁却隐瞒了此事。”

“你说九千岁隐瞒了这件事……”帘后的男声流露出不敢置信,“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

“唐大人,这宫里到处都是九千岁的人,有的话你不能乱讲。”帘后的声线低了几分。

“臣不敢乱讲。”他将那把刀举过头顶,“刀就在此,陛下可以亲眼确认微臣所言是否为虚。”

帘后沉默良久,然后他听见帘子被拨开的响动。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修长的身影朝他走来,近一点,再近一点!锐利的刀锋就可以划开脆弱的咽喉,他迫不及待地渴望品尝天子的血!

举过头顶的刀随着他手臂的挥舞,横扫向靠近的那抹影子。

然而黑暗中,他没听见惨叫,只听见清脆的碰撞声——他的刀竟被一把扇柄挡住!

“到此为止了。”

平静又冷淡的嗓音掠过刀尖。

原本昏暗的寝宫瞬间点燃了每一盏灯,橘色的暖光照亮了李云霄俊逸非凡的脸。

孤星错愕地看着救驾及时的李云霄,他不是被他骗走了吗?

“很遗憾,你那些小把戏没派上用场。”审视的视线从孤星的脸移向他手中的刀,李云霄意有所指道,“从外表上看的确一模一样,但假货就是假货,模仿得再像也是假的。”

闻言,孤星一个曲膝攻向李云霄的腹部。趁李云霄侧身避让,他立刻抽刀后退。可人还没站稳,一条银鞭破空而出死死缠住他的脚踝。

他扭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穿捕快服的男子手拽银鞭二话不说地用力一拉。

失去平衡的他,重重地摔向冷硬的地面。

而在他被绊倒的刹那间,一群穿着与普通侍卫完全不同的壮汉从宫殿四面八方涌入,他们宛如一堵结实的肉墙围住趴在地上的他。

李云霄,那个一直阻碍他的男人穿过厚厚的人墙,慢慢踱步至他脑袋前。

“所以这是给我准备的陷阱么?”孤星仰头望着轻摇纸扇的李云霄,发出讥讽的笑声,“李云霄你这通敌叛国的乱臣贼子!陛下他绝不会受你蒙骗!”

站在人墙之后的慕容华听得一清二楚,却什么也没说。

“别演了,陛下他提醒过你,这宫里到处都是我的人。如果我真背叛了南国,你不可能毫无阻碍地见到皇上。”李云霄俯视着地上的孤星,慢条斯理道,“其实从你进宫那刻起,你便注定失败。”

“呵呵……”既已被揭穿,孤星也不演了,“没事,反正你们杀不死我,而我只要抓住机会就能变成宫里的任何一个人……”

“我知道。”李云霄打断孤星的话,“但这又如何?”

他的反问令孤星微微一愣:“你…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孤星只觉得脖子一凉,紧接着温热的血喷涌而出。宛若刀锋般锐利的扇纸,割开了他的喉咙。

他甚至未看清李云霄的动作,就教人干脆利落地割了喉。

“现在宫里的人皆替换成了我的死侍,他们事先服下了剧毒,半个时辰不吃解药就会毒发身亡。无论你变成谁…都一样。”唇边噙着风轻云淡的浅笑,李云霄睨着眼前血流不止的脖子——…

仿佛他已经死了。

树影婆娑,摇曳于透着血腥味的空气中。

只是这血不是来自别人,还是他自己。

孤星精疲力尽地扶着墙停下。在此之前未曾想过,他有一天会被人搞得如此狼狈如此不堪。

背靠肮脏的矮墙,丢盔弃甲终于逃到宫外的他,只剩一口气还吊着。

血…他必须找到新鲜干净的血……

但此刻夜深人静,又有谁会到这僻静的巷子里来?

孤星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而下,自嘲又不甘地盯住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他不止没杀死南皇,连刀都留在了那里。

“这是我第一次失败呢!”

“这不是你第一次失败。”

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从巷口飘来,孤星警惕地抬起头望向巷口,但他只看见数道被拉长的影子。

当其中一道影子随着脚步声,慢慢缩至一个人的脚下时,头顶的明月也体贴地拨开迷雾。

洒落的月光让他看清了对方的脸:“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