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骨尽碎,头痛欲裂。
就连呼吸时不小心牵动汗毛,都疼得他忍不住浑身打颤。
但颜湛却顾不得这些。
此刻他满心只有哥哥,都怪他心眼儿太小,从来也只能装得下哥哥,若再多装一个自己,都会不小心溢出来。
还担心刚刚自己失控险些强迫了哥哥,本以为会被哥哥责怪,谁知竟听对方说没关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悬着的心尚未完全放下,就又听哥哥说:
“回营不能耽搁,小鬼,我可能……没法儿在这里陪你养伤了……”
顿时又慌乱不安起来,紧攥着哥哥的衣角,撑着床就要爬起来。
哥哥回营,他就也要回营。
他怎么能任哥哥一个人呀。
但哥哥焦急地将他摁住,说:
“别乱动!你灵骨已经没了,现在连命也不想要了吗?”
“……”颜湛一愣,哥哥在凶他。
他看不到哥哥的表情,但他知道,哥哥其实是在担心他。
但他也担心哥哥呀。
所以才不想让哥哥独自回去,紧紧攥着哥哥的衣角。
这时,哥哥又声线一软,说:
“惟灵君心肠很暖的,他一定会照顾好你,你跟着他,我也放心。”
“……”他只摇头,不说话。
因为他不想留下,但也不想忤逆哥哥。
哥哥似乎拿他有点儿没辙,无奈地笑了笑,听声音,像是拔剑斩断了什么,随之陷入短暂的沉默。
但很快就又往他手里塞了个小而精巧的物件儿,不知道是什么编成的,冰凉丝滑,像是个平安扣。
“这样吧,以此物为证,我一定会来接你。”
“真的?”他轻轻地问。
心底的不安仍未消散,反而愈演愈烈,但仔细回想,哥哥似乎从未欺骗过他,而一旦答应过他什么,也向来说到做到。
更何况哥哥还跟他保证——
“或许等不到你伤好,但若你伤好我还未来,你便将此物拆开,里面有道传讯符,可传讯于我。
“我收到消息,自然会来。”
于是又努力说服自己踏实下来,攥紧了平安扣,说: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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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每天,他都按时吃药。
明明痛得食不下咽,依然坚持每顿饭都吃好几个馒头,喝好几碗粥,菜无论荤素,只要送来就绝对得光盘回去。
惟灵见少年明明撑得咽不下了,还在拼命往口里塞,忍不住说:
“还有——许多呢,你——不用如——此着急——”
“……”少年不答话。
他的话不多,可以说自萧厄离开后,从未开口说过半字。
惟灵也不恼。
看到少年总是将一枚用头发编成的平安扣攥在掌心,不吃饭时要么发呆,要么出门锻炼身体。
猜他是在睹物思人,想快点儿好起来,好等着萧厄来接他回去。
不由同情地叹了口气。
这少年怕是还不知道咸池的国情,被玉鸾惨败,太子殷九离带着八公主和几个心腹正在逃亡,而他等的人……
或许再也不会回来接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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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湛不是没想到过这一层。
他是根本不敢想。
一个月、两个月过去,哥哥迟迟不来接他,而随着时间越往后推移,他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烈。
直到半年后,他元气恢复。
身体也在过去半年里由于吃得饱又锻炼积极,如抽了条的柳枝般疯长起来,比分别时高出半个头还多。
变得越发强健高挑,修长匀称。
而哥哥仍然未来。
他这才开始有点儿慌了,但还不至于乱了阵脚,想着哥哥走前说过的话,急忙将平安扣拆开。
怎料里面根本没有什么传讯符!
仅有一滴早已凝固的精血,一缕柔肠百结的断发,以及——
哥哥留给他的一段诀别词。
断发缠绕指尖,颜湛愣愣握着那滴血,整只手都在发颤。
耳边,是哥哥熟悉又遥远的声音。
“小鬼,对不起呀。
“我不是存心想要骗你的,但这次……我想可能真的要永别了……
“此去凶险,不要来找我。
“若我还能活着,必不会忘了你,但我若死了,就请你忘了我吧。”
还未听完,就已泪流满面。
他紧握着哥哥的断发和精血,跳下床,疯了般往外跑,但因为眼睛看不到,竟一下被椅子给绊倒。
“噗通”摔倒在地。
手不自觉地一松,掌心里紧攥着的血珠因此滚落。
其实就在他面前不到三尺的地方。
但他看不到。
明明身处光明,而他的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
是因为有了哥哥,他才慢慢敢奢望生命中能有丁点儿颜色,才敢大声地说:
“我喜欢画画!”
我还……喜欢你,我喜欢你呀,哥哥。
然而,当他爬在地上一寸寸摸索着,就是无论如何也摸不到那滴血时,现实再次将他拖入黑暗。
同时哥哥的声音肆无忌惮地回响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轻易将他淹没。
“不过我希望你即使忘了我,也能记得小树……”
深深的无力感与绝望逼得他不得不终于相信——
哥哥是真的,不会再来接他了。
“不,我不要。”
他哽咽着摇头,一遍遍在地上摸索,口中喃喃:“我不要忘了你,哥哥,我不要……”
“要坚强,要照顾和保护……”
“我做不到,哥哥我做不到。”
他哭着说:“我所有的坚强……都是为了你啊。
“我想照顾的人,也只有你。
“我一刻不敢忘记小树的故事,我想变强……变得很强很强,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保护你……
“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我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包括……我至今仍然活着,仅仅都是为了你啊……哥哥。”
然而哥哥的声音却缓缓对他说——
“务必…珍重……”
“何以……珍重?”
少年喃喃,无力地趴在地上,脸埋在臂弯哭得泣不成声:“哥哥,你为什么要骗我?
“若早知你一去不回,我愿与你共死,我愿与你共死啊。
“没有你……我何以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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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灵进来时,都有点儿被吓到。
见少年正跪在地上不知找些什么,手掌和膝盖都被磨破了,就要拉他起来,慢慢问:
“你在——找什么——呢?”
“我不小心把哥哥留给我的血珠弄丢了,求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它在哪儿?”
这是自萧厄走后,少年第一次对他开口。
“血——珠——?”
惟灵艰难地垂了垂眼,视线缓缓移动,一下就看到少年手边不远处落着颗水滴状的红色晶石。
僵硬地弯下腰去,将之捡起,递给少年,问:
“是这个——吗?”
少年张着双空洞的眸子抬手接过,五指微攥,觉出是熟悉的触感,也不回答惟灵,抓着东西就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向外跑。
“哎——你——”
惟灵的反应本就比常人慢十拍还不止,少年的动作又是他始料未及的,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而等他反应过来时。
少年早已跑出了他的视线。
因受萧厄的嘱托,要照顾少年直到身体痊愈,本想去追。
然而任他医术举世无双,能医得了病,却无权干涉别人的心之归属——
少年离开得如此急切,定是有割舍不下的人。
不管是萧厄或者其他。
去,或不去,都是少年自己决定的。
他是能将人拦下,这样就不会辜负萧厄对他的嘱托,然而不顾少年的意愿,这样又真的妥帖吗?
略一思索,惟灵还是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少年离去。
考虑到谷中地势,还专门派了名腿脚灵便的散仙在后面偷偷跟着,直将少年护送至药灵谷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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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目不能视,时隔半年之久,颜湛有点儿记不清来路。
路上只能依靠打听,才能往咸池国走。
然而,药灵谷距咸池国颇远,许多人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以致他走了不少弯路。
身上又毫无分文。
渴了只能喝溪水,饿了只能吃野果或野草,若是途径荒漠,无水无草,就只能饿着肚子一走就是好几天。
而途中听到的消息并不乐观。
简直让他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泥石镇之疫,以血浇花,咸池国灭,玉鸾屠城,哥哥流亡,惨遭追杀……
那可是他搁在心尖上捧在手心里,奉若神明的人哪,是他最亲最爱,终此一生都要照顾跟保护的哥哥啊。
归途遥远,又累又饿,好几次他都昏倒在路上,但每次又都挣扎着爬起来。
他还不能死,哥哥还在等着他。
明明答应过哥哥再不会哭的,但每次走投无路时,依然会没出息地哭鼻子。
一边哭,一边走。
毕竟年龄小。
而且他也不是害怕困难,而是害怕自己回去晚了哪怕一瞬间,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哥哥。
眼泪都要流干了。
但越哭,心里的念想就越坚定。
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总算再次踏上了昔日的咸池国境,如今的玉鸾疆土。
彼时他衣衫破烂,瘦得形销骨立,头发乱蓬蓬的,拄着根小木棍儿摇摇晃晃的模样俨然就像个小乞丐——
保证就算站在萧惩面前,萧惩一时都认不出。
但他没心思考虑这些。
由于屠城,咸池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宛如炼狱。
而他刚一入境,就到处打听哥哥的消息。
自然,旁人听他问起萧厄这个灾星,全都没什么好脸色,不是打他就是骂他,说他跟萧厄是一伙儿的。
甚至还要拉他去见官。
好在当地的官员是个混子,好吃懒做不管事儿。
见他是个小乞丐,又孤身一人,即使关进大牢也没人会花钱来赎他,捞不到什么油水。
于是随便打了五十大板就给放了。
此后他就不敢明着打听哥哥的消息了,只能常到人多的地方去一去,偷听别人这么说。
结果都杳无音讯。
他一边失落焦急,又一边安慰自己——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证明哥哥还藏得好好的,没被任何人发现。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好好地活着。
然而,这时竟传来了八公主离世,哥哥将要在三日后于咸池旧都,被公开处刑的消息。
颜湛整个人都僵住了。
此时他距邺都还有好一段距离,三日时间根本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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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三夜,他片刻不敢停歇。
然而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当他赶到邺都时,哥哥已被绑上刑架。
熊熊烈火燃烧,火焰掀起的热浪炙烤着大地,使人睁不开眼睛。
愤怒的人群将哥哥包围,宛如汹涌的人海将他淹没,他被死死堵在人墙之外,根本无法靠近。
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只听到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杀啊!杀啊!杀得好啊!”
“千刀万剐!就该把这灾星千刀万剐!”
“抽筋剔骨还不够啊!得要挫骨扬灰才行啊!”
“不!不要!不要伤我的哥哥!不要伤害他!”
他在人墙之外挤啊,跑啊,喊啊。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不要不要!哥哥!哥哥!我在!我在你听到了吗?不要有事啊!你不要有事啊!!!”
但他被疯狂的人群挤倒了。
又踩在脚下。
无数只泥泞的鞋底从他身上踏过,踩碎他的手指,踩碎他的臂膀,踩碎他的肋骨,踩碎他的脊梁……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但他不敢让自己的声音变小,变小了,他怕哥哥听不到。
他在啊!他在啊!他在啊!!!
然而此刻,即使他在,他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他听到诅咒的声音——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们听了你的,拼死保护了家园,但咸池还是灭亡了啊?”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杀我啊,我只不过是生病了,我又有什么错,我还不想死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萧厄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从我那儿拿去的,今日便统统还回来吧!”
“萧厄,我要诅咒你!我诅咒你灵魂不死不灭,日日夜夜受业火焚烧,永世不得超生!不得超生!”
天呐!神呐!
谁来救救他的哥哥啊!
浑身的骨头都被踏碎了,他仍挣扎着往火海深处爬。
小时候为哥哥作的画,他整整画了五年终于画完了,还没来及给哥哥看过啊。
哥哥说有一天想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开一家叫“花间”的酒楼,请他去做小跑堂,诺言还没来及兑现啊。
甚至。
甚至他梗在喉头、懵懵懂懂的一句“喜欢”,也还没来及对说给哥哥听啊。
连最后一根骨节也被踏碎了,他再没有力气往前爬,只能趴在地上死死攥着哥哥给他的平安扣,用仅剩的一丝力气喊道:
“不,不要诅咒他,不要诅咒他,要诅咒就诅咒我,诅咒我吧!
“我是天生的容器,我,我比他更合适!
“我愿意献出我的灵魂,我的躯壳!我愿意变成你们的傀儡,替你们重生啊!”
这一瞬,时间仿佛静止了。
正在诅咒的亡灵恶鬼,似这因为混了血液而粘稠凝固的空气,停止了流淌。
四周蓦地安静下来。
但很快,鬼群就又躁动。
怪桀的笑声从低压的云层中传来——
“啊哈哈哈好像是真的诶!这小孩儿的身子好香啊,做容器是不错啦!”
“重生重生!我要重生!我要复仇!我要再活一次,我要杀光玉鸾人!”
“真的会变成傀儡吗?真的会任我驱使吗?不管啦,我先试为敬吧!”
随之,有一只鬼魂钻入他的心窍。
“啊啊啊啊啊!!!!!”
颜湛一声惨嚎,他心知会很痛,但没想到竟比全身的骨头一起被碾碎还要痛。
但他很快就闭了嘴,咬牙忍着。
若能减少一分哥哥承受的苦难,再痛他都不害怕。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第五……
亡灵们争先恐后,在他体内抢夺着最有利的位置。
“哇,心脏!我喜欢他的心脏!年轻的,热血的,一看就很有嚼劲!”
“我喜欢他的肋骨!瘦而不柴,看起来就很好吃啊!”
“我喜欢他的眼睛!看看这小孩儿的眼睛多漂亮——
“哎呦我去!他怎么是个瞎子?不要啦不要啦眼睛我不要啦,你们谁要谁拿去!”
内脏一点点被挖空,骨血一点点被蚕食,慢慢仅剩了一副如玉的皮囊,包裹着无尽的肮脏。
意识也逐渐被占据。
灵魂如被打入黑无止境的深渊,再也看不到天光。
身体不再是自己的。
他逐渐失去意识,被亡灵操控着,变成了一具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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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很多年里,颜湛都不知道自己去过什么地方,又做了些什么事。
他的魂魄明明还在体内,但浑浑噩噩,被困于囚室,无法挣脱。
人们时常能看到一名盲人少年,如一具木偶,机械而又面无表情地从街上走过。
他手中攥着一枚平安扣。
有顽皮的孩子朝他砸石头,丢菜叶,他也从来都不会还手。
仅当有人试图抢他的平安扣时他才会给出反应,打还回去。
但也只是很机械的,似乎只是本能。
随之冰封的表情会出现一丝裂缝,显出丁点儿痛苦的神色。
然而颜湛自己知道——
平安扣是哥哥留给他的唯一东西,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抢走。
“哇哈哈哈你们快看哪,这小孩儿对灾星还挺痴情哈哈哈。”
“妈诶感动死我了要,要不我们把身体再还给他吧哈哈哈。”
“哈哈哈你这玩笑好搞笑啊哈哈哈,还给他哈哈怎么可能?”
“哟!瞧他这脆弱的小灵魂,听到我们骂灾星他还生气了!”
“他还敢生气?难道我们骂错了吗?生气就打他!往死打!”
“呜呜呜……”
小小的灵魂被挤在黑暗的角落里一通暴揍,他无助地缩成一团,发出细小的呜咽。
“欸,你们听说了吗?”
打着打着,一名性格跳脱的亡灵冷不丁说:“前些天好像有人给萧厄那灾星立了个衣冠冢诶。”
“……”小灵魂一愣,停止了抽噎。
“真的吗?”
亡灵们转移了兴趣,纷纷住手,开始议论起来:
“不过灾星早就被大火烧成灰了,这么多年过去,骨灰都飘没影儿了吧,好像也只能立衣冠冢了哈哈哈哈!”
“哎哎哎,搞清楚好不啦!这是问题的关键吗?问题的关键是竟然有人会给灾星立碑?这确定不是笑话吗?”
是啊,是谁会给哥哥立碑呢?
这时,有个亡灵提议说:
“我有个既好玩又刺激还很解恨的好主意,要不我们操控着这小子的躯壳,让他去扒萧厄的坟吧哈哈哈。”
“!!!”小灵魂猛地一震。
“我艹!”
亡灵们不怀好意得起哄,说:“我天哪你这哪儿是什么好主意啊,分明是馊主意吧哈哈哈,也太损了吧。”
一顿,“不过我好喜欢呀哈哈哈。
“去去去,为什么不去,有好戏看咯!”
“不要去!我不要去!”
小灵魂在角落里愤怒的呐喊,“混蛋!你们这帮混蛋!你们答应过我,只要我做你们的傀儡,你们就再不会欺负哥哥!”
“谁答应你啦,你搞搞清楚好不啦?是你自愿做我们的傀儡的,我们可没答应你任何条件哦!”
小灵魂怒骂:“骗子!骗子!”
但亡灵们才不管这些,很快就驱使着他的身体来到一座荒凉的孤坟前。
荒凉到墓碑上连姓名都没有。
是块无字碑。
但坟前摆着两盘贡品,一盘烤地瓜,一盘煮地瓜。
“来来来,我们一起推翻它!”
亡灵们怪笑着说,一脚踹翻了煮地瓜,又一脚踹翻了烤地瓜。
“不!”
小灵魂大喊。
“不要抗拒嘛,扒人坟头是件很好玩的事,尤其是扒灾星的坟头!”
亡灵们说,伸手抱住墓碑就要往外拔。
“哥、哥哥,哥哥啊啊啊——!”
这时,角落里的小灵魂突然爆发出一声呐喊。
这具身体的动作一下止住了。
亡灵们试着动了一下,没反应,又试着动了一下,仍然没反应。
大地震颤,风云变幻。
他们终于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身体突然不受控制。
一直被他们死死压制住的小灵魂挣脱了他们的禁锢,势疾如风,猛然扼住他们的咽喉,目光凶狠,冷冷道:
“你们这是在……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