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十里长街。
千灯会。
黑色的夜幕,苍白的明烛,灧烈如血的走马灯。
长街熙熙攘攘,欢乐的人群如海洋流淌。脸上戴着黑色、青色,或者白色的面具,面具上画着灿烂到近乎诡异的笑面妆。口里哼唱着古老的歌谣,奔跑着、嬉闹着,完全陷入节日的喜悦之中。
卖汤圆的、卖梅花的、卖花灯的……
小贩们愉快地穿梭在街头巷尾,热情地招揽顾客。大人、孩童,时不时地停在张灯结彩的路边观望,买上一块糕点或者一串红梅,嚼一口,甜而不腻,闻一闻,十里飘香。
也不乏猜灯谜的。
梅花树上挂着的最大最亮的那只走马灯,就是今晚灯谜大会的最终奖品。
灯上画着八仙过海、贵妃醉酒,还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剪影,皆是出自凡间最厉害的画师之手。吉时未到,猜灯谜的擂台前早已围满了人。
他们喊啊、挤啊,疯啊、抢啊,将原本十分宽敞的街道赌了个水泄不通。
在这一片欢乐的海洋中,唯有一红衣人,与他人不同。
人人都戴着面具。
他没有。
但他面庞木然的神情,比虚假的面具还要令人绝望。眉心一点红色朱砂绽放成曼陀罗花凄绝的形状,逆着狂舞的人群,机械而冰冷地从长街穿梭而过。身后拖着两条如婴儿手臂般粗细的乌黑铁索,宛如长鞭,从他的琵琶骨蜿蜒而出,燃着烈火。
似蓝非蓝,似橙非橙的熊熊火焰。
烈烈红衣被长风卷起,飞舞张扬。
人们在看到他的刹那,透过一张张面具,面具后的一双双眼睛中瞬间布满了恐惧,瑟瑟道:“啊!他来了!是他!”
乌发破空,啸出一道剑气。
红衣鬼王阴鸷的眼神中溢出一丝夹带茫然的诡异温柔,他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恶犬,又像一名找不到归途的迷失孩童,愣怔在了长街中央——
望着因为憎恨他,或者畏惧他,而落荒而逃的人群。
万盏灯火,唯他周身深陷黑暗。
为什么要逃?
为什么要怕他?
他又做错了什么?
殊不知,猜灯谜的擂台旁,梅花树下一直小心躲藏着的黑衣少年眼睛一眨不眨,始终追随着他。眸光灿若银星,温柔缱眷,款款深情。
小心着,紧张着。
手捧一只自制的走马灯,终于鼓足勇气走上前,把灯拿给他看,忐忑又满怀期待地说:
“哥哥……送给你。”
郑重如献上最奢侈的珍宝,献上生命。
“……”
红衣人似麻木已久,怔了好一会儿才给他回应,缓缓垂下眼帘,看了看灯。
少年等待着,直到对方木然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失去焦点的目光一点点再次凝聚。这一刻,世界仿佛静止,四方的人群也不复存在。
只剩下他,和他。
“你……是魔?”
红衣鬼王轻轻地问。
太久太久不曾开口,声音听起来喑哑而干涩,甚至还带着一丝满含激动的颤抖——
他的反应跟少年预想的不大一样。
少年以为一盏花灯至少能够为对方苦涩无尽的生命带来哪怕只有短暂一瞬的欢欣。不过,他还是如实地点了点头:
“是,我是魔。”
他不想骗他,也不会骗他。
“魔呵,魔……”
红衣鬼王从少年手中将花灯捧起,又狠狠摔落,令少年数十日夜织绘出的心血瞬间分崩离析,支离破碎。一双猩红的眼中布满了怨恨与不甘,他狂笑不止:
“哈哈魔!萧厄啊萧厄,没想到最后留在你身边的……竟会是一只魔……”
悲怆而绝望的红泪从他眼角缓缓滑落。
“魔……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是一只魔……”
太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让原本满怀期待的少年一下愣住——
不!不要!
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哥哥、哥哥……
“哥哥!!!”
困于梦魇的颜战低声嘶吼,惊坐而起!胸口激烈起伏着,苍白的脸庞,被冷汗浸透的长发,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死劫,万分侥幸终才死里逃生。
失焦的眼神里交织着浓烈的爱恨,就像梦中那名小心翼翼却求而不得的黑衣少年。
但这丝彷徨和不理智只在颜战脸上停留了短短一瞬。
只见他轻阖眼眸,等再缓缓睁开时一道冷冽的银芒从他眼中划过,便又神色如常了。唯有心口近乎停滞的心跳还在固执地向他证明着梦境的真实——
“你难道忘了他当初是怎样对你,又有多恨你吗?”
耳边回荡着酒楼时命格说过的话,犹如诅咒一般,手指一点点攥紧,掐的自己掌心生痛。但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
“叩叩,叩叩叩——”
这时走廊上响起了敲门声,其实这声音已经响了有一会儿了,是他自己陷入沉思迟迟没能听见。而此刻,他稍稍侧目,望着门缝戒备地问:
“谁?”
“是我。有个东西忘拿了,你方不方便开下门?”
听到是萧惩的声音,颜战顿时如临大敌,一改萧惩面前从容儒雅的模样,快速扒拉好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来不及穿鞋赤着脚就跳下床,疾步跑去开门。
不!不要!
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哥哥、哥哥……
“砰——”
颜战猛地把门拉开。
门外,萧惩正斜靠着门框,一手叉腰,一手撑着慵懒微垂的脑袋,摆出副自认为很酷炫的pose,甚至还故作邪魅地冲他勾唇一笑。
殊不知自己单腿支地的模样,活像一支正在旋转跳跃的圆规。
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是一只魔……
你难道忘了他当初是怎样对你,又有多恨你吗?
颜战两手分别抓着一扇门,手指深深抠进门边。他要拼命地、拼命地,才能忍住想要一把将萧惩搂进怀里的冲动,双眼直愣愣地望着门外披星戴月的人,喉咙似有什么堵着,直到哽咽:
“你……”
萧惩此刻就像一只开了屏的花孔雀,抓住一丁点儿机会就向颜战展示魅力,撸一把自己短到扎手的头发,故作深沉的缓缓抬头,连嘴角的弧度都调整的恰到好处。
“这么晚……”
笑嘻嘻的刚要开口,目光落在颜战脸上时忽又一滞。注意到对方脸色苍白额发润湿,顿时忘记了装X耍酷,敛了笑,一脸关切地问:
“怎么你脸色这么难看,是做噩梦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我……”
颜战迅速回神,笑了笑,“倒无大碍,无非是梦到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萧惩盯他片刻,见他除了光着脚其它确实问题不大,才神经一松,跟着笑了笑,说:“鞋都能忘了穿,我看是耿耿于怀刻骨铭心的陈年旧事吧。”
“……”
颜战笑而不答,萧惩明显是在逗他,并不是诚心想要一个答案。三两句话间,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神色也恢复如常,让萧惩进屋,说:
“要拿什么,进来拿吧。”
萧惩瞅瞅他的眼色,一边往里走一边还明知故问:“不打扰吧?”
颜战跟在他身后,笑:“若打扰了呢?”
萧惩走到床边,伸着胳膊往枕头底下摸,说:“那我也只能在这里跟公子赔不是了,反正这东西我是一定要拿走的,离了它,我睡不着。”
“……”
颜战的笑意凝了凝,像是突然知道了萧惩想要拿什么。
“这年头儿,谁还没有几桩耿耿于怀的陈年旧事呢?”
萧惩笑着说。
这是在拿颜战刚才“陈年旧事”的事儿砸挂呢。但颜战却丝毫笑不出来,伸手的动作使萧惩宽松的睡衣衣袖往上抽了抽,露出半截匀称修长的小臂。
手腕上戴着一枚银镯,镯子下掩盖着什么。
而他手臂上一道儿一道儿,百道儿千道儿,全部都是细细的划痕。伤口年岁已久,久到连伤疤都已被时间抚平,只剩下鲜红的印子还深深地烙在皮肉里。
触目惊心!
难怪萧惩会说自己早已习惯了疼。
因为他遍体鳞伤,若不逼着自己学会习惯,又怎么才能熬得下去?
久久听不到颜战的回音,连空气都开始变得凝滞。萧惩忍不住回头,却见对方正目光深沉地望着他的手臂,顺着看了眼,就看到自己手臂上当初以血饲花时割出的伤口。
“……”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颜战手指攥了攥,想碰萧惩,但又退却,轻轻地问:“那时……很疼吧。”
声线微哑。
“……”
萧惩一怔,嘴角微翘满不在乎地说:“忘了,都过去八千多年的事儿了,早忘了。”
一句“忘了”,轻易将一切抹去。
转身又去找东西了,语气淡得就像在讲别人的事,甚至都不刻意将袖子放下遮住伤疤,好像真的已经从心底坦然接受。
“……”
喉结滚动,颜战想说些什么。
但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他在萧惩身边的默默守候。
直到萧惩从枕头底下拉出个什么东西,眼睛都亮了,喊:“找到了!”
颜战看到,那是一张捕梦网——
护佑深陷噩梦的人能不再被梦魇困扰,夜夜都有美梦相伴。
“找到就好。”
颜战温声说,在萧惩回身时就已将眼中的情绪尽数收敛,仅剩了脸上略显疏离的温和。
萧惩却好像还不舍得离开,又在颜战身边流连了会儿,叮嘱道:“鬼界阴冷,晚上睡觉关好门窗,脚,不能就这样直接光着脚,会着凉。”
“……”
颜战只是笑,弯着眼睛,笑得温暖而含蓄,说:“嗯,知道。”
“得,那我回去睡。”
萧惩也笑,尽管留恋但还是及时拍屁股走人。因为再待下去的话,这深更半夜孤男寡男的,保不齐他对颜战的虎狼之心就会暴露无遗,赶紧见好就收。
颜战要送送他。
萧惩回头:“那么近的路你还送什么?赶紧给我回被窝里去!晚安,明天见!”
“……”
颜战脚步一顿,弯了弯嘴角,道:“晚安,明天见。”
萧惩头也不回地潇洒挥手,知道对方还在看着,于是将修长笔直的双腿刷刷迈开,尽情展示着自己得天独厚的完美曲线,随着动作,长靴上的银链与铆钉相撞发出一阵“叮咣”的脆响——
好一个自带BGM的酷GAY!
“呵——”
望着萧惩离去的背影,颜战的嘴角往上翘了又翘,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人……似乎比上次见面时又肆意乖张了许多啊。
.
然而在萧惩走后,颜战在床上又躺了会儿,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许是刚短短睡了会儿,还不太困,又许是心事太多,难以入梦。
索性披衣下床,拉开门到院子里走一走。
太极观圆圆的屋顶在夜幕中就像个大大的发面馒头,院中一角的古井早已干涸,西南角的大通铺还跟原来一样,但锁着门,锈迹斑斑的锁链像枯藤一样缠绕在陈旧的门耳朵上。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名叫“颜湛”的小男孩儿在这里被人欺负,给人倒过马桶。
转个弯再往前走,就到了柴房。
同样是铁将军把门。
拾阶而上,颜战在门前注目了很久很久,久到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湿凉的小雨,将他的发梢沾湿。他的目光悠远而怀念,就像在回忆某段苦涩但又甜蜜的时光。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穿门而入——
他想知道的都已知道,锁是新的,钥匙,攥在萧惩手中。
三重白裳受到风的鼓舞,衣袂轻飞,他穿过黑暗,墨发与雨丝交织。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神殿门前。隔着一道长长的走廊,萧惩就睡在里面。
他睡的是白道人的房间。
一旦靠近了,就再也不想离开。哪怕看不见,隔着一道墙,一扇门,依然难以克制地想要守护对方。身形清冽的白衣青年在长廊坐下,支起一条腿背倚着栏杆,仰头望着鬼域无尽的夜空。
温润的眉眼间藏匿着一点清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思量到动情处,弯唇浅笑。
摊开手掌,微微低头望着掌心一块小巧玲珑的物件儿。纯白如脂,晶莹剔透,正是萧惩送他的传音玉符。
……
“手机。”
“手机?”
“给。”
萧惩把刻有“清风徐来”的那枚玉符扔到他怀中,晃了晃手里的另一个,笑眯眯说:“刚好得了一对儿,送你一个,拿去玩吧。”
……
掌心缓缓自玉符上拂过,小小的玉符霎时化成一面巴掌大小的圆镜。镜中一串串字符飞速闪过,是一堆神官的名号——
东西是天界给的,通讯录都是真应灵君提前输进系统的。
有朝歌真君,玄澈真君,惟灵元君,鹤翎真君……
诸天神佛,尽数在列。
颜战想也不想,手指灵活的点了两下就把联系人信息全给删了,只留了唯一一个:“萧老板。”
土豪气质十足。
一看就是萧惩自己设的备注。
因为按照真应一丝不苟的性格,他才不会备注萧惩“萧老板”呢,而是会一板一眼的称他为“鬼王萧厄”。
颜战将“萧老板”三字缓缓删去,又缓缓输入两字,偷偷修改了备注。
做完这一切的他就像个偷吃到糖果的小男孩,得逞的扬了扬嘴角,握着玉符,就像握着块快要暖化了的糖。
“嗯——”
就在这时,殿中忽然传出一声细弱的闷哼,眸光一闪,颜战果断收了玉符,转头去看。
却见萧惩的寝殿竟已被业火包围!
.
业火焚烧,日日夜夜。
萧惩化鬼时遭受的诅咒,即是如此。
只不过——
日间清醒时,他会特意用法力将业火压制,是以并看不出什么异样。
而一旦进入深度睡眠,精神放松收敛法力,火焰瞬间就会将他吞噬。
五脏俱焚,神魂皆碎。
火光中,白衣银发的青年由虚到实缓缓出现在萧惩床边,火焰将他似银非银的眼眸焚为赤金,而他眼中除了萧惩,再无其它。
与醒来时的乖张不羁不同,睡着时的萧惩安静而乖巧。
衣服和被角都整整齐齐,一点儿也不像平时表现出的不着四六痞里痞气。捕梦网把一切噩梦都过滤了,不知他此刻梦到了什么,即使被业火烧身,嘴角和眉梢仍带着浅浅的笑意。
仿佛对自己的险境一无所知。
无人得以想象。
过去的八千年,两百九十二万三百一十七个日夜,他究竟是怎样度过的——
是五脏俱焚!神魂皆碎啊!
似蓝非蓝似橙非橙的火光映着颜战的脸,不复温润。他冷鸷的神情被镀上一层阴沉诡谲的橘红,直到听到自己将指骨捏得“咯咯”作响。
火舌不识好歹地试图舔舐颜战的衣摆。
但就像舔过刀刃,刚一触碰就吃痛地瑟缩着退了回去。
颜战无视了这些火焰,缓缓蹲下身去。他半跪在床前,左手带着一丝轻颤,捉住了萧惩的手。
轻轻握住。
又紧紧握住。
而这一握住,就再也不愿松了。
“哥…哥……”
喉结数次滚动,才终于艰难唤出这两个埋在心底小心呵护了几千年的珍贵字眼,低头,虔诚不带任何情|欲地在萧惩手背上印下一吻。
嗓音听起来比平时更低哑深沉许多。
再抬头时,银眸不自觉地眯起。他以一种厌极了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右手,好像恨不能将其斩断。但还是不假思索地抬手,张开了五指。
只见——
他掌心赫然出现了一道黑纱,银线滚边,同样的银色丝线绣出松叶的图案。而当层层黑纱剥落,被撕裂的掌心里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铜钱大小,翻涌着黑色漩涡。
丝丝缕缕的黑色魔气混着血气从漩涡中涌出,另一端仿佛连接着地狱,甚至能清晰听到黑洞尽头传来万鬼同哭的悲鸣,凄厉至极,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洞的尽头并不是地狱。
而是他这副如玉皮囊下的,一身肮脏血肉!
右手与他仿佛是两个生来不同的个体,颜战无比仇恨地看着它伸向萧惩,贪婪而又眷恋地抚摸过他的眉眼。
从眉骨到鼻梁,一寸寸描摹,最终定格在他柔软微凉的唇瓣。
再舍不得移开。
然而,它触碰他,就是对天神的亵渎!
颜战危险地眯起眼睛,目光骤冷。
手心的魔气受到威慑,瞬间变得混乱而稀薄,朝四散飘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就像无数野兽从草坪上爬过。
颜战手中握着一支银色毛笔。
笔在半空随意虚画两下,又化作一只银色长萧。
结界铺开,悠扬的萧声在殿中响起,如丝的魔气在萧声的牵引下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很快将萧惩笼罩。慢慢的,火光暗去,而包裹着萧惩的,也仅剩了黑色。
……
这夜,萧惩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重回炼魂塔,被妖魔迷了心窍儿,在幻镜中看到一座孤岛,岛上花开四季,还有一名黑衣银发的如雪少年。少年的一双银眸冷厉如刀,而朝他望过来时,偏又充满了温柔缱眷。
忍不住问:“你是什么人?!”
……
嘴唇轻轻启合,摩挲过颜战的指尖。
一丝微痒经右手异常敏|感的神经瞬间被放大了数万倍,颜战如触电般指尖一颤,回过神来。
面对萧惩,他真的太难理智。
无时无刻不在克制。
银眸朝地上一扫,掉落的黑纱犹如生命的藤蔓自动攀上,将他掌心的黑洞层层封印。
火焰熄灭,魔气尽散。
颜战温柔地为萧惩掖掖被角,听着对方的呼吸逐渐匀缓,轻声说:“有我在,安心睡吧。”
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听到了他的话。
萧惩从被窝里伸出胳膊,十分顺手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咕哝着说:“消失这么久也不来个消息,忒不够意思了啊你,必须得自罚三杯。”
说着胳膊一紧,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鼻尖对着鼻尖,近到连他脸上纤细的绒毛颜战都看得清。
“……”
颜战呼吸一促,失神之际,动作已先于理智低头朝萧惩贴近。
直到快要吻上对方眉心,才猛地一顿。
如梦方醒般迅速抽身而退,胸口剧烈起伏着,好似有一群小鹿撞过。
视线落到右手,眼中的深情冷了冷,瞬间被阴鸷的寒意取代,捏死一只亡灵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他用充满警告的语气说道:
“我说过,不要试图操控我。”
因为于他来说,能这样静静看着萧惩已属天大的不易。
他不会、不敢、更不舍得,染指他、冒犯他、玷污他。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春不渡#、#咏月辰星#、#九冥#、#鹿鸣#小天使们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