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拉斐尔(九)

幽暗的魔风,从远方黑暗的山谷中吹来。

吹来腐朽与恐怖。

现今的黑暗,要比从前天国所面对的,更加的危险。

米迦勒坐在大帐的主位上,作战时间已经确定。

他手中握着圣主赐予的光辉之剑,以剑柄支着下巴,浅金色的眼睛合起。

在那双闭着的眼睛中,光的精灵随风飘远,远到战线处,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触待发的紧张感。

他睁开眼睛,目光锐利。

战意涌动。

长桌两旁坐着拉斐尔和乌列尔。

那是一个稳固的三角。

尤其是对圣主的统治而言。

拉斐尔端起他面前的金色雕花彩云杯,远方黑暗的魔风吹来,主帐的光明受到刺激,闪烁出一阵一阵刺目的圣光。黑与白的交锋中,他面色不改的饮用着拉午什山脉上新采的红茶,神态依旧怡然。

就仿佛并不是处在战场之中。

米迦勒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多个纪元以来,拉斐尔都很少直面战争,他的天赋注定他不擅长战斗,因此,对于他的这份“对于战争的形式的迟钝”,米迦勒平静,甚至早有预料。

但与此相比,乌列尔的愤怒之容也许更合时宜。

惨白的营帐中呈现一种诡异的静默。

最先开口的却是米迦勒以为最不会开口的迟钝的非战天使。

他放下手中精致的茶杯,“不必紧张。那是路西菲尔。”

“正因为他是路西菲尔。”这话像是一条引线——乌列尔“嘭”一声站起来,脸上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那本是天国最优秀的战士。”

因为乌列尔突然的动作,他座下那把雕刻着弯曲复杂的花藤的白色座椅咔往身后移去。

帐外传来的明明灭灭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那份愤怒之色,就变得越来越迷离难测。

作为剑与战术的先导者,路西菲尔的武力可不是仅仅一个简单的至尊天使的名号就可以概括的。

米迦勒掌心向下,支着他的剑柄。他落在剑柄的手抬起一只,微微示意愤怒的精灵坐下,“恼怒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长剑剑柄处,护手弯起,以月长石巧妙的雕刻成一只展翅的雄鹰。

他是天国警卫的战士。

那意味着绝对正义。

乌列尔沉默下来,他把椅子放的正直了重新坐下来,微微低头,“抱歉。”

“正因为是他,所以不必担心。”姜穆暗藏深意。寻常天使认为神座的主人格外眷顾路西菲尔,那的确是格外眷顾,因为眷顾,所以了解。

他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落在长剑上的手指摩挲了下,从剑柄雄武流畅的雄鹰羽毛上划过,剑柄上一颗红宝石熠熠生辉。

“战斗。”米迦勒回答。

目光冷静的,他很显然已经开始展现出作为一个首领的从容不迫的气势。

天国曾经的骄傲,黑暗如今的至尊。就当做对手,在战场上重逢吧!

“唯有战斗!”

在邪恶与黑暗交汇的峡谷中,黑色的恶魔在怒吼。

“是的。”路西菲尔,魔王撒旦手握着骷髅的黑色铁剑,冰冷的铁色映照出一张比金属更加冷酷的脸,他回应了他的附庸的请求。“唯有战斗。”

杀戮和怨恨,从心底最深的囚笼中被释放出来。

就让黑暗吞噬光明吧。

做自己唯一的主宰!

做那宇宙的唯一的王!

……

唯一的王高坐在天国的神位之上。

他的面目庄严,头顶生着无暇的神光。

他是神圣的,独一无二的天地之主。

他戴着光明做的王冠,手握着金色宝石的权杖,张开他的神目,遥遥的注视着那片交锋的战场。

路西菲尔。

黎明之子却永堕黑暗。

悲哀。

可怜。

瞧瞧那副黑暗的,丑陋的容貌。傲慢是他的原罪。

右手中的权杖,神圣的光明水晶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圣主偏过头看了一眼。

神明的权杖中倒影出几张神态各异的面容。

冷静的智慧。

愤怒的光辉。

平和的治愈。

和目空一切的傲慢。

圣主的目光落在治愈年轻的却显得格外沉稳明智的脸上。

中立的治愈者啊,还相信着黑暗的可扭转性吗。

可惜了。黑暗诞育邪恶,正如傲慢诞生罪孽。

光明就是光明,黑暗永不配与此相提并论。

……

“啊,公正的撒拉弗啊,请带领我们致以黑暗最犀利的一击吧!”

黑与白对立。

号角手站在高高的雷霆战车上,站在正义与智慧的精灵身旁,高声的宣战。他手握号角,怒目瞪着对立的那群形容几乎与天国精灵没有差别却显得更加恐怖的黑暗生物。

此战,他将有幸,开启神明之审判!

米迦勒持剑,高高的俯视着云彩和云彩之下万物生灵。

他正如他的名,谁似圣主。

他继承神主的意志,公平而充满智慧。天国君主米迦勒。

光辉的战车萦绕着灿烂的彩云和闪烁的雷霆。

柔和的,而又兼具威严。

此刻,他将执行审判。

黑暗的魔王从簇拥的双翅恶魔中出现。

红色的火焰和黑色的岩石雕刻成巨大的蝙蝠双翼,尖锐的利爪落在扶手上,其中雕刻着无数的蛇与骨骼的空洞而诡异的花纹。

幽暗的,却也有奇异的邪恶的美丽。

魔王的座椅不会输给米迦勒。

自从光的精灵堕落于黑暗,那些无形的梦寐也学会了神明的形态。

他们有了四肢,有了五官,有了等级。撒旦——昔日的炽天使给他们确立的等级,而他,成为了黑暗的领袖。

别西卜站在魔王的王座旁,一身黑色的礼袍,有些阴翳,但不会有人忽略他对于这场战争的沉稳,和狂热。

他闪烁的目光很快的扫过光明的阵营。

“吾王,三位圣阶大天使前来迎接我们。”别西卜微微弯腰,恭敬地说道。

“哦?”有声音自虚无的黑暗中传来。

而此刻,一双苍白的手在座椅上萦绕的黑雾中伸了出来,按在蝙蝠的利爪上。

浓重的魔气消失了,魔王的宝座上出现的,黑色的长发,红色的瞳孔。

路西菲尔的脸,撒旦的心。

见到他,毫无疑问令人想起之前所见到的罪——傲慢的孩子,死亡之母。

叛逆的,不愿循规蹈矩,邪气的,不再拥戴权威。

他们同出一源,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同质。

唯一的区别是,深渊里罪孽的落魄,战场上傲慢的自由。

“正义与智慧、治愈,我的朋友们,很高兴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