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每个世界,都会有完全不同的方向。
每个人的生命,也都存有完全不同的命运。
一念,可能天堂,亦可地狱。
如今你所面对的局面,是自己,亲自所做出的选择。一个又一个,你最可能做出的选择重重累加后得到的,最后的结果。
三千世界。
三千,终究是虚无的概念。一世界,即是三千。
所做出的,每一个左右的选择,都衍生成为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时空。
在这不可计数的时与空中,要找到一个真正的,所想要找的那人,所想改变的结局,如此困难。
但这困难,他人不知,有人知,却不能言弃。
命运的支流,只因一念,而面目全非。
风雪。
藤蔓泛着紫金的光芒,一点一点,汇聚到果子上。
姜穆仰头,看了看挂着自己的紫金葫芦叶,又看了看凤梨一般的身体,扳着自己脑海想象中的指头数日子。
他大概,变成葫芦,受这风吹雨淋,十年了。
风雪呼啸。
劲风扫过葫芦,愣是半点痕迹没擦出来。
紫金葫芦摇摇晃晃,偏偏挂的结实不能落地。
姜穆空中飘荡许久,周围雾蒙蒙的雪地一摇三晃让人头晕眼花。行吧,他觉得自己确实开始晕风了。
姜穆:“……”
小希……她这是送他到哪儿了?果然,不靠谱……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做人才三十年,做一个葫芦也要十年?
不对,重点还不是这个……
他来……他来是找姜晨的吧……
现今这个挂树上十年甚至还有继续挂下去的征兆的手脚全无不能行动的模样……
他要怎么找人?
姜穆闭着眼睛,无视掉现在与荡三百六十度秋千没有两样的恶心感,略带茫然地翻起了守幽的记忆……
有关于龙族及天地灵物养魂强身的功法的确……数之不尽……
但对于灵植……描述稀少。
可以理解。龙毕竟还是动物。
姜穆有些惆怅了。
葫芦……难道这里还会有蛇精吗?
这个想法,让他心里产生了瞬间的诡异感。自娱自乐的想笑。
很好。他果断感知了下周围。
这棵紫藤上只挂了他一个葫芦。
完全不存在年幼时弟弟妹妹缠着他数七个葫芦论辩到的巨人术隐身术吐火喷水的可能性。
然后他对着一片葫芦眼睛中的茫茫雪地,默然无语。
较真而言,他很想知道,这棵藤蔓,什么时候死。
啊,不。是他很想知道,他自己什么时候能自由活动。
这样下去,作为人类的语言和思考能力,会退化为零的吧。
每天都在神游八表努力化无趣为有聊的他现在已经觉得他的心理年龄随着真实年龄的增长开始变得幼稚又无知了。
姜穆:……
……
又一日风雪。
他对着守幽,惯常调动了紫藤中的生息,睁开了眼睛。
皑皑白雪中,如同雾气散尽,走来了一个人。
正是清气缭绕,容颜清俊,眉目淡漠,长发飘飘,着青白道袍,束明玉之冠,一派高绝,握一柄拂尘。
仙风道骨。
姜穆忍不住陷入思考:……现在大喊一句,此人是会把我当妖怪除掉还是会摘下这棵奇异果当存粮?
来人目不斜视到紫藤缠绕的巨石边,盘坐下来,闭目不言不语,开始发光。
一天过去了。
忍住不打扰清修的姜穆:嗯……发誓这个人慧眼识珠带它去人间,它就实现他的一个愿望。
一个月过去了。
不能打岔的姜穆:如果这人醒来后让它脱离这藤蔓,它就保证他长命百岁好了。
一年过去了。
姜穆看着盘坐一动不动的人,暗自思考:不然还是打死他吧。
又看了人形木桩一会,他收回了视线。
这个陌生人……
其实,即便姜穆未曾有过其他世界的经历,也很容易猜到,这个人不简单。
寻常人,谁能越过满天风雪,独身来到山巔。发光。
至于他自己,也不简单……正常的葫芦,怎么会长十年不掉?
他隐约算是明白自家妹妹口中这神魔之世,含金量多少了。
人家旅游是全世界走,她这是能带人在无数宇宙里蹦跶。
简直是bug一样的存在。
葫芦上挂了一抹人性化的惆怅。
明明,明明两个小家伙小时候都乖乖巧巧团子一个,他指东绝不敢往西,十年后倒好,一个对他说自己是龙,一个给他闹着要自杀。
果然还是他这哥哥当的有问题吗?果然是教育方法还有待提升?
回过神来,面前一张大脸。
姜穆:……
冷静打招呼,“你好,睡醒了?”
一串葫芦音落到耳中,被打招呼的人微一扬眉,“汝,生就灵识?”
“……”很好,他现在是不通人语的葫芦,能听懂话的对方,显然也不是人。
葫芦的沉默被解为默认。
“灵植无七窍,鲜有灵智。汝自天地鸿蒙受清气而生,又汇聚灵识,着实奇葩一朵。本座来此感悟天道,与汝相遇,算是缘分。正当是好,本座与他们约定,各自传道受业解惑以证大道。此将建宫碧游,传道于诸类生灵。如何?可愿来我门下修行?”
碧游。
他真的不希望是他想的那样。
“通天……教主?”
“……本座声名,竟已传至极北昆仑?”那人诧异了下,继而忖度,“教主?嗯,吾之前似是定名截教来着……教主?称吾?听起来不错。”
他弯着眼睛笑了笑,一手撸下葫芦,“本座心情好,走吧。紫金葫芦,从今日起,汝便是碧游宫第一位入门弟子。叫声师尊听听。”
落地脱离了藤蔓拘束顷刻化作十岁少年的姜穆,“……”
总觉得,不太靠谱。
他看了看自己久违的人手。变小了。守幽中提过,外族化人形,外貌一般会与本体的年纪有关。
即便他努力的在脑海中绘制自己成年后的形象,看来,还是受限了。
近十年,他是真的将守幽可理解触及之处,正反背了一遍。虽说,还不见其中待学习的知识减少就是。
见他一直沉默,通天瞬间变脸,“今日本座撤下汝之封印,汝莫非有何不满?!”
姜穆无奈:“是,弟子失礼。师尊。”
至于封印……来自昔年周旋罪与罚所养成的直觉,姜穆顷刻感觉到了不对,对此暗暗留神。
至于仙风道骨……
姜穆这一次,实在感受不出来了。
闻言通天神色瞬间放晴,摸了摸少年的头,得意道,“哎。很好,徒弟。”啊……紫芝崖那风水宝地被他提前预定了。几日前,两位兄长不是说,他们已经收了弟子,只差寻找教派地址……
现在……他可是一个又有弟子,又有门派的人了。
只不过师父约定的讲道之期将至……看来大徒弟得自己自食其力一阵了。
唔……兄长不都说,弟子随便养养只要不败坏师门名誉即可。师父对他们三人,不也向来只是传道……?
通天完全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任何问题。
之后。被随手扔到还未开发的紫芝崖一众食人(灵木)花草中的姜穆:……
怎么觉得,还不如自挂昆仑枝。
……
昆仑。
那株灵植,已生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了。
诚然,它是先天灵植,本不该论及归属。但现今时局,洪荒分道,天地灵宝散落,本就是有缘者得之。
二十年前机缘之下,太上真人发现此宝。他完全能感应到,他与那紫金葫芦,分外有缘。此先天灵宝用以盛放丹药,可保药性不毁,正是好物。
于是他不急不缓,掐好时间,来到此地。
昆仑之巅,巨石之上,光秃秃一根枯死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