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熟人

姜斯年此话一出,姜陵的气势又弱了几分,他安静地站在原处,垂头不语。

姒槿何曾见过如此模样的姜陵,在她眼中,姜陵从来都是骄傲的、任性的、意气风发的。

姒槿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抿了抿唇,一抬眼却对上姜斯年打量的视线。

姒槿心中一惊,身子一僵。那是怎样的眸子,那双与姜陵相似的眸子中似藏了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他看向你时,好似能一眼将你看透,可你却窥探不得他半分。

“你就是姒槿?”姜斯年看着姒槿出声,低沉的声音中辨不出喜怒。

姒槿抿着唇,看着姜斯年的眸中满是戒备,并未出声回答。

姜陵却上前一步挡在姒槿身前,开口声音中隐隐含着些许央求:“父王,姒槿一介女流,你莫要为难她。”

“本王只不过是询问她一句,何来的为难?”姜斯年沉声一语让姜陵噤了声。

看姜陵面上那悻悻的神色,姒槿也不想令他为难,迎上姜斯年深沉的目光,不卑不吭沉着开口:“民女正是姒槿。”

姜斯年饶有兴味地看着姒槿,他原以为这般大的小姑娘见了他,见了如此的阵仗该吓得说不出话来,倒是没料到姒槿会如此镇定。眯了眯眼,姜斯年看了一眼站在姒槿身旁垂着头的姜陵,对姒槿问道:“你可知你身旁的人是何人?”

姒槿一顿,转过头去看向姜陵。姜陵原本还在发愣,他没有料到姜斯年竟会在这时来西洲,听到姜斯年问姒槿的问题,猛地转头看向姒槿,恰好对上姒槿澄澈的目光。

姒槿看的出姜陵眼中的不安,她以眼神安抚他,转头对姜斯年道:“知道,姜陵乃阳城王世子。”

姒槿知道姜陵的身份,姜斯年并不意外,如此聪慧沉着的女子,的确讨喜,勾了勾唇角,姜斯年开口:“姜陵已有婚约在身,虽未拜堂,但子桑郡主已入姜家族谱。你身份低微,若入阳城王府只能是无名无分的妾,你可愿意?”

姜斯年此话一出,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姜陵没有想到他严肃冷情的父亲会允许他同姒槿在一起,闻言目光立刻亮起来,神色灼灼地转头看向姒槿。

“姒槿,日后我定不负你……”姜陵低声道,他仿佛看见一线希望,只要他能同姒槿在一起,以后的日子他定能护好她。

跟在姜斯年身后的子桑慕年与子桑慕青兄妹二人也未料到姜斯年会如此开口,子桑慕青不敢相信她听到的,上前两步,急切开口:“伯父!”

子桑慕年眼疾手快扯住子桑慕青的手腕将她拉回身边,低声警告:“慕青,不得无礼。”

子桑慕青被兄长拉回来,心中虽急,却也冷静了下来。在姜斯年的面前,做阳城王府的儿媳妇,哪怕她是临江王府的郡主,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嫉妒。姜陵他是男人,是阳城王世子,是未来的阳城王,他注定要三妻四妾,今天不过是个姒槿,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女人。

如此一想,子桑慕青也忍了,等日后姒槿入了阳城王府,她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姒槿也未料到姜斯年会如是说,皱了皱眉对姜斯年道:“王爷误会了,姒槿与姜陵只是较为要好的朋友,姒槿对姜陵并无男女之情。”微微顿了顿,想到如今不在西洲的简之,姒槿颊上染上一抹桃红,将耳侧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轻轻笑了笑继续道,“姒槿心中早有心仪之人,待他回来,我们便会成婚……”

因心中急着解释,姒槿并未听到姜陵在她耳边的低声表白,也为注意她此言一出后,姜陵变得煞白的脸色。

耳边姒槿的话还在继续,她说的话一句一句进入姜陵的耳中化作锋利的刀子将他的心片片凌迟。姜陵因紧张扯住自己衣摆的手渐渐松开,他僵在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散。

他是不该奢望,他也早该知道,姒槿她心中早有他人,他们甚至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已谈婚论嫁,可他偏偏固执地以为,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她终有一日能看见他。

“……姒槿此生不会再心悦旁人……”

“够了!”姜陵忍无可忍出声将姒槿的话打断,他看着姒槿的双眼已经泛红,“姒槿,你好样的。”

“姜陵……抱歉……”姒槿看着他泛红的双眼,不知该对他说什么,最终只能道一句抱歉。她已心许简之,心中再容不得旁人。

姒槿的拒绝让姜斯年也出乎意料,只是这样的结局正合他心意:“既然如此,姜陵你母亲日日惦念着你,你总该回府了。”

姜陵最后望了姒槿一眼,紧握的双拳终于还是松了开。

姒槿站在原处看着姜陵一步一步走到姜斯年的身边,心中有几分复杂无法言喻。

姜陵还是随着姜斯年离开了,他是阳城王府唯一的嫡长子,这样的结果姒槿早就料到。这世间多少求而不得,多少情不由衷,姜陵他是阳城王世子,如此出身尊贵都逃不过,那旁人呢,那她呢……

姒槿目送姜陵走远,她敛了神色,转身要走,却被还未离开的子桑慕青叫住。

“姒槿姑娘,怎就急着走了?”如此结果,子桑慕青甚是满意,她抱着双臂来到姒槿身前,神色得意。

姒槿对这女子没什么好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问道:“姜陵已经离开,不知子桑姑娘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子桑慕青轻笑一声,道:“本郡主自然是为了姒槿姑娘的事留在这里的。姑娘与姜陵来到凤州已有一段时间,莫不是忘记你那些故人了?”

姒槿拧眉:“什么故人?”

“姒槿妹妹,许久不见,这么快就将哥哥给忘记了?”

姒槿闻声转头望去,见到来人,瞳孔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见到姒槿惊诧的神色,刘毅带着恨意走上前来。那日他被打晕送入君兴邦的洞房,君兴邦上了床脱了两人的衣裳后才发现床上的竟是男子。

被人以这种方式羞辱,君兴邦暴怒,当即将他丢了出去,还派人废了他作为男人的标志!想到这里,刘毅恨不得将眼前的姒槿一把掐死,他的仕途,他的未来全被她给毁了!

可是他却不能对她动手,君兴邦对这个女人还惦念得很,不喜花重金也要将她寻回来。

“姒槿姑娘,见到熟人,怎么就这般表情?”看着姒槿眼中的惊惧,子桑慕青很是欣慰,她就是要姒槿死无葬身之地。做君兴邦的妾室可不比姜陵的妾室,姜陵或许会处处护着她,可君兴邦玩够了,便不会再搭理她。

姒槿紧紧地握着双拳,她不想做君兴邦的妾室,她还要等简直回来。

可是在这么多君家家丁面前,她无力挣扎,只能被带走。

姒槿被刘毅派人绑起来押进马车里,子桑慕青满意地转身离去。

不远处暗处的角落,狗蛋与铁蛋急的似热锅上的蚂蚁。

“哥哥,怎么办,姒槿阿姐被坏人带走了,我们快去救她!”

“别冲动!”狗蛋一把按住要冲出去的铁蛋,“他们这么多人,我们两个冲出去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那可怎么办?”年纪稍小的铁蛋急出了哭腔,姒槿阿姐平日里对他们这么好,如今她遭了难,他们却帮不上一丁点的忙。

“我们跟着他们看看他们把姒槿阿姐带到哪里去,等简之哥哥回来,再让他去救姒槿阿姐。”

“嗯。”

两个男孩从角落中出来,偷偷摸摸地跟在马车之后。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出了颍州县进入相邻的凤州县。

姒槿被绑住双手双脚,堵住嘴巴,在马车上无法动弹。马车摇摇晃晃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有人上来马车,扯下姒槿口中的抹布解开绑住双脚的绳子,推攘着姒槿下马车。姒槿双脚被绑了许久,有些麻木失了知觉,被人粗暴地推下马车,姒槿一时没有站稳,跌倒在地。

“呦,姒槿妹妹怎行如此大礼?”赵飞双听说失踪多日的姒槿被带回来,本想出门将她收拾一番,一出门便遇见姒槿跌倒,赵飞双不仅心生快意。

姒槿忍着手心的痛意,自己从地上爬起。抬头看见赵飞双,姒槿别过头去,不欲搭理她。

见姒槿依旧如在赵府中那般高傲模样,赵飞双心中恨意更甚。她本是要嫁给刘毅的,可姒槿的逃婚打乱了一切。君兴邦一怒之下将刘毅阉/割,而赵家也为了安抚君兴邦,将她送来了君家。

君兴邦只在她房中过了几晚,便再未搭理她,而是转头又花重金寻姒槿。这让赵飞双怎能不恨,她恨不得姒槿立刻去死。她姒槿不过是一个不能再下贱的贱民,若没有赵家,她早就成了在山野中飘荡的孤魂野鬼,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糟心之事。

“贱人,我与你说话你没听到吗?”赵飞双越想越气,看着姒槿风轻云淡的神色,她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来向姒槿脸上招呼。

赵飞双的巴掌并未招呼在姒槿的脸上,而是半路被站在姒槿身旁的君家下人拦了下来:“姒槿姑娘是少爷要的人,赵姨娘莫要太过分。”

赵飞双已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她目眦尽裂,怒声道:“今日我偏要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