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逃跑

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逐渐沉于西山之后,西边天际泛着金光的余晖也逐渐消散。

树干上的蝉鸣停了,在外觅食的燕子也收了翅膀回到屋檐下。夜空如泼了墨一般,天上的黑云被风吹开,也只有寥寥几颗星辰闪着微弱的光。

姒槿褪下她白日里穿的广袖薄纱裙,换上利落的粗布衣裳,为了行动方便,还特意用长布带绑住了袖口。

若无其事一般走出院子,站在门口左右瞧了瞧,发现没人往这边来后,姒槿才松了口气,赶紧回到院中将院门拴上。

回到房间,姒槿将平日穿的几件衣裳塞进包袱里,顺手又抓了桌上没吃完的几块馍馍塞进怀中,背上包袱,这才开始忙活搬凳子。

将几个凳子搬到院中,白天时她多番摸索已经找到了叠凳子的窍门,这时再次叠起来,果真熟练了许多。

一切都在按着她的计划进行。

姒槿艰难地翻上墙头,就在她想要往下跳时,一低头,却与墙外站在地上的赵家家丁对上了眼。

“……”姒槿动作一顿,就这样僵在了墙头上,她看着以赵老爷子为首的几人缓缓从拐角处走出。

赵老爷面色铁青,站在墙下仰头望着姒槿,他的身后是满脸怒意不加掩饰的赵夫人与幸灾乐祸的赵飞双和她的丫鬟杏花。

姒槿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倒霉,心疼她自己的逃跑计划落空,随后缓缓直起身来坐在墙头上,硬扯出一抹明朗的笑容对墙外的赵老爷道:“老爷好巧,你也在?夫人和小姐也在啊。”

这个时候,这种情况,她只能选择装傻。

赵老爷气的眉毛颤了颤,却强压着怒意问姒槿:“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姒槿抬手指向天空:“看月亮,赏星星。”言毕,姒槿抬头看向天空。

夏末的夜风带着几丝凉意,姒槿耳鬓边的散发被吹得有些凌乱。天空中飘荡着几朵乌云,姒槿说话时,那云正好将比镰刀还要瘦削的弯月和朦朦胧胧的几颗星星挡在后面。

姒槿吸了吸被风吹得有些难受的鼻子,放弃挣扎。

“妹妹真是好兴致,没有星月都能赏得这般欢喜,只是夜风凉了,可别着凉。”

赵飞双抱着双臂得意地看着墙头上进退两难的姒槿。下午她去与爹说时,爹还不信,只说她疑神疑鬼,还把前几日她因表哥刁难姒槿的事又拿出来对她说教。

说什么姒槿进了君家门哪怕是个妾也是官家人,若是与她闹得不快在君兴邦耳边吹个枕边风什么,怕会耽误赵家的生意。

若不是娘在一旁说道,怕此时姒槿早已逃之夭夭。

姒槿叹了口气,不想再听这些人言语,只能翻身回到院子里。

见姒槿回了院子,赵老爷的脸色缓了缓,对着身边的夫人和女儿以及身后的十几位家丁道:“今日之事决不可传出去,若是传到君公子耳中,定不饶恕,散了吧。”

回到了房里,赵夫人越想越气,忍不住对赵老爷叮嘱道:“姒槿这小丫头,别看她平日里不怎么张嘴说话,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老爷,您还是多派些人在她院外守着,万一真给她跑了,到时候遭罪的可就是我们家双儿了。”

赵老爷褪下外袍,将衣裳交给身旁跟着伺候的丫鬟,听着赵夫人的话,眉头越皱越紧:“你说,这事我们是不是做的过分了些?姒槿虽失了记忆,却也是人家爹娘的孩子,我们这般不顾人家意愿将人嫁了,实在是不好。”

见赵老爷这般模样,赵夫人便知赵老爷这是又心软了,心中一紧,连忙道:”老爷,是我们赵家救她一条性命,她帮一帮双儿也算是报恩了。况且君家也不是寻常人家,姒槿那小丫头进了君家虽是个妾,可君兴邦定然也不会亏待她,到时候有她吃香的喝辣的,她开心还来不及呢。”

见赵老爷依旧紧皱着眉头,赵夫人有些急了:“难道老爷真的要将双儿送给君兴邦做妾?今年毅儿已过了州试中了举人,若是再过了省试,那前途不可限量。双儿若是嫁给他做了正妻,那我们赵家也会跟着沾一沾光!”

赵夫人口中的“毅儿”正是与赵飞双郎情妾意的表哥刘毅,去年秋天去参加的州试,没想到竟然过了。若是再过了明年开春之后的省试,那他的前途便一片光明,加官进爵不在话下,若是赵飞双嫁给他,那未来也是个官家夫人。赵夫人就是看上刘毅这一点,才积极撮合赵飞双与刘毅二人。

见赵老爷还是板着一张脸不松口,赵夫人干脆破罐子破摔:“老爷,就算您现在想将人换回来,可是君公子已经见过姒槿了。妾身也不怕说句不好听的,双儿姿色虽好,与姒槿比起来却还是有不少距离。如今君公子已看上姒槿,现在就是我们想换,怕君公子也是不愿意。若是惹得君公子不快,以后我赵家的生意可怎么在凤州县做啊。”

这一提到赵家的生意,赵老爷的瞳孔便晃了晃。赵夫人见赵老爷这样的神情便知自己说到了点上,于是便继续对症下药:“老爷想一想,您将姒槿认作了干女儿,姒槿入了君家门,那老爷也算是君公子的丈人,生意上他定会多多帮衬。再说双儿,待毅儿高中,双儿嫁去,我们赵家这不就也跟着沾光了吗?”赵夫人继续说自己那年仅五岁的小儿子,“届时松儿长大,无论做什么也都会方便许多。”

听到这里,赵老爷终于狠下心来:“夫人说的有道理,今晚便要多派些人手守在姒槿院子外面。”赵老爷说着,对一旁的管家吩咐,“你这就去安排,定要将人守好了。”

“是。”管家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前去安排。

赵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姒槿回了院子放下包袱很快就听到外面传来声响,出门一看才知是赵飞双带来许多家丁将她院子围了起来。

看到姒槿出来,赵飞双双手抱臂,挺着脖子得意地看着姒槿,宛若一只高傲的白天鹅。她身后的杏花气势也不小,指挥着家丁:“那边站一个,对,就是那里。当值时可不准打盹走神,好好将人看好喽。”

看着门外忙活的人,姒槿心中哼了一声,也没搭理堵在门口处的赵飞双,转头径直回了屋子里。

赵飞双原想来给姒槿个下马威,没想到姒槿见她却连理都不理直接掉头走开,顿时气上心头,指着姒槿的背影大声道:“姒槿,你敢无视本小姐!”

“我又没瞎,自然看到你了,吼那么大声作甚?”姒槿皱着眉头转过身来,一脸不耐,“赵小姐这幅样子若是给刘公子见了可不好。”

“你!”赵飞双没想到姒槿还敢提刘毅,顿时胸口提上一口气来,她颤着手指着姒槿,“你”了好几声也没说上个所以然来,最后干脆收回手,吩咐一旁的杏花,“上去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

杏花应了声“是”,便向姒槿走来。

姒槿丝毫不慌,却是单手捂起了脸,蹙了蹙眉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指着不远处的石桌道:“打我一巴掌不要紧,可是若力道大了些,我没站稳,脑袋直撞上这石桌破了相,等君公子的花轿来,怕赵小姐只能自己上了那花轿了。可怜那刘公子,刘表哥再来赵府时,物是人非呐。”

姒槿这赤、裸、裸的威胁赵飞双自然听得明白,她的意思是只要杏花敢动手,她便敢使苦肉计,届时她姒槿不过是脑袋上留个疤,而她赵飞双失的却是终身幸福。

赵飞双气急,咬的满口白牙咯吱响。杏花也听明白姒槿话中的意思,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回头看赵飞双的脸色,也不敢贸然动手。

“罢了,今日本小姐就放过你。”赵飞双强忍着恼意,冲着姒槿抬高了下巴,作出一副气势凌人的姿态,道,“我看你能得意多久。”说完,甩袖离开。

见赵飞双离开,杏花也不能多留,狠狠瞪了姒槿一眼,迈开步子追上赵飞双的步伐。

姒槿望着赵飞双与杏花一前一后离开她的院子,她还听到外面赵飞双含着怒气对家丁吩咐:“好好看着她,给本小姐看严了!”

“是。”

人走远了,逐渐没了声音,姒槿才上前去关上门。将门拴拴上,姒槿无力的倚在木门上,抬头仰望夜空。

黑云已经散开,露出原本被遮挡的弯月与星辰,只是那点星光依旧可以忽略不计。

叹了口气,姒槿才往屋子里走去。该吃晚饭了,今晚她一直在忙活收拾包袱行李,盘算逃走的事,连晚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只可惜了今晚的那只鸡腿,估摸着都该凉了。

不紧不慢地走回房中,姒槿先去净了手,然后慢悠悠地坐到用饭的木桌边,还为自己倒了杯热茶,最后才掀开罩着鸡腿的铜盆。

可看着盆下空无一物的碗,姒槿一愣,揉了揉眼睛,我眼呢?

不对,我鸡腿呢!

作者有话要说:姒槿:我自己跑不出去呀,谁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