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槿有些绝望地闭上双眼。她觉得她的面子都丢完了。
就在姒槿绝望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耳边突然传来简之一声轻笑。
随后姒槿便听见他一字一句把接下来的文字读了出来!
“他不曾料到层层纱幔之后,竟是这般好风光。冰肌玉骨生香,戏蕊含莲。一点灵犀夜不眠……”简之的声音若空谷幽泉般温润清雅,音色却又暗含几分磁性低沉。
分明读的是如此香糜淫艳的艳词艳句,偏偏由他口所出,少了三分轻浮,多了几分雅致。
这种词话自己看时不打紧,可由别人口中读出来却让姒槿甚是羞愧难当。
姒槿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向简之扑过去,想要抢夺他手中的话本。
似料到姒槿的动作,简之灵敏侧身,躲开姒槿。
合上话本,将其收入怀中,随后笑意盈盈地望着姒槿道:“没收了。”
姒槿扑了个空,回过头来咬牙切齿地瞪着简之,怒道:“简之,你敢抢本宫的东西!”
这种东西怎能放在他那里,若是哪日让他传出去,她长宁公主的脸面就丢尽了。
万一让皇后知道,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姒槿打量着简之面具下露出的一双眼眸和下半张脸,只觉得那眸中的笑意异常刺眼,唇边的弧度异常嚣张,感情就是在看她笑话吧!
越想越怒,姒槿已将愤怒摆在脸上,一双星眸直直地瞪住一副淡然模样的简之。
她本就生的好看,因为愤怒,紧紧抿着唇,看起来是气鼓鼓的模样。颊上的红意又多增了几分娇俏可爱。
极少见姒槿这般失态,简之也知道她是真的恼了。可这般可爱的小女儿姿态,简之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直到看到姒槿眸中隐隐闪过水光,简之才道:“陛下心念公主的功课,公主该多读些有用的书。”
姒槿还在气头上,哪里还能冷静下来思考,张口便道:“你算什么东西,本宫要你管!”
简之一笑,也不恼:“简之还就真是陛下特意安排来照看公主的。”
简之的话说的没错,的确是父皇亲手将她丢给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
可如此这般情形,姒槿怎能忍得下。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收起满目的怒意,姒槿望着简之,冷声道:“本宫劝你把东西还回来,否则本宫定然不会放过你。”
既然单纯发脾气他不惧,那只能以公主的身份去威胁。
简之闻言,只是淡淡勾起一抹笑。从怀中取出方才的话本,大概地翻了翻,随后气定神闲地看向姒槿,道:“公主不放过简之,简之只有将公主的这本书交给陛下了。”说罢,视线又转向姒槿的床头方向,微微抬了抬下颚指向那边,又道,“对了,还有那些。”
姒槿望着简之不敢置信,瞳孔颤了颤。她不知简之是何时发现她藏话本的地方的。
“你,你……”一连好几个“你”说出口,最后姒槿认了命,“你想怎么样?”
简之不言,转身出了门。
目送简之离开,姒槿松了一口气,随手剥起一旁果盘中的橘子皮来泄愤,只是橘子剥到一半,房门又被人从外打开。
先入门的是简之,跟在他身后的是四五名小厮,小厮每人手中抱着一摞书籍。
几名小厮将书籍放入房中,姒槿手中动作一顿,凝眉看向简之:“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见小厮们将几十本书籍收拾好,简之这才屏退小厮,与姒槿道:“今日后,简之会亲自负责公主的课业。”
姒槿闻言,脑海中一空,手中剥了一半的橘子落到地上,滚了几圈,落在简之的脚边。
简之弯腰将橘子捡起放到一旁的桌上,随后回头看向姒槿,唇边噙着一丝笑意道:“只要公主课业完成的好,便不会有第三人知晓今日之事。”
姒槿沉下脸来,面上写着极不情愿。
可哪怕她再不情愿,也无法与简之直起冲突。毕竟这死狐狸背后的靠山可是她的父皇。
父皇仰仗信任佛门中人,这个简之又是父亲最亲信的玄明大师关门弟子。哪怕她现在没有把柄落在他手中,到时候父皇也只会怪罪她怠慢了他。
无奈之下姒槿只好暂且认命。
姒槿愤愤地瞪着简之,今日简之得罪了她,她便好好记下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来日方长!
姒槿自重生后便没遭这门子罪。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只有至诚恳切的人,才能尽力发挥他天赋的本性到达极致,能尽他自己的本性,就能尽知他人的本性;能尽知他人的本性……”简之手中握着《中庸》一书,站在姒槿身前的案前,垂眸间见姒槿正趴在案上,半阖着眼,长卷的眼睫毛轻颤,绯色樱唇微抿,一副睡眼迷离的模样,不知早已神游何处。
眸中染上一抹柔色,简之有些无奈。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去轻敲了敲姒槿身前的桌面。
桌上传来沉沉的声响,姒槿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入目的是几根白皙纤长的手指。
再向上看去,对上简之望向她的似笑非笑的双眸,姒槿一个机灵,瞬间清醒,直起腰来。
“刚才简之说的,公主可听进去了?”见姒槿醒来,简之收回手,悠悠开口。
姒槿深吸一口气,道:“是。”
她怎么知道他讲到了何处,不过不想与他过多纠缠,只好先应下“是”。
听到姒槿肯定的回答,简之顿了顿,随后轻笑一声,问道:“那公主说,简之讲到了何处?”
姒槿:“……”
这几日姒槿受多了简之的“荼毒”,功课进步飞快。
就连上一辈子好学歹学没学进去的《中庸》都掌握了大半。
好在简之并非时时刻刻守在灵海寺中。每每他离开,姒槿便能得不少时间潇洒自在。
这日姒槿刚从山下散步归来,便见一人候在潜阁之外。
走近了看,姒槿才认出,这人是她在灵沂宫的一名身手不错的宫人,前些日子被她派去了范府,查探范承允的情况。
“属下见过公主。”见姒槿回来,宫人恭敬行礼。
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几位金吾卫,姒槿道:“进屋去讲。”
“是。”
潜阁之外树影婆娑,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宫人随着姒槿进入潜阁,阁外的金吾卫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没有人注意到十米开外的树后一闪而过的黑影。
入了潜阁,姒槿坐到屋内的贵妃榻上,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才问:“范府可有什么情况?”
这名宫人被她派出去的时日不短,若是范承允再有什么动作应该会被发现。
“属下在范府近半月,未曾见范大人与什么可疑之人来往。平日里多是邀几位好友游园饮茶。”宫人单膝跪在姒槿面前,如是道。
“怎么会?”姒槿喃喃,举起茶杯的动作一顿。
难道是她料错了?范承允难道真的安安分分,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可前世今世合着来看,总有许多疑点无法解释。
姒槿皱了皱眉,放下茶杯,对宫人道:“你继续去范府,小心些,别让人发现。”
“是。”宫人应了一声后退下。
“殿下为何会怀疑范大人有问题?”见姒槿凝眉沉思不得结果,梅萱出口问道。
姒槿坐在榻上,转头从支开的窗口向下看去,目送着那宫人离开的背影,手指有节奏地轻着敲榻上的梨花木桌,道:“对范承允来说,没有问题便是最大的问题。范承允不会是这么安分的人,结党拉派的事他做的不少。哪怕他不与北疆勾结,也绝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府中。”
说着,姒槿眯了眯双眸,继续道:“他这般粉饰太平,不知是为了掩饰什么。我倒是想看看,他究竟能忍多久。”
与梅萱说话间,夏兰已开了门,身后随着几名从灵沂宫跟来的侍女,每人手中端着托盘。
姒槿这才记起,已到了晌午。
“公主该用膳了。”将几盘膳食放置在桌上,夏兰来到姒槿身边道。
姒槿点头,从榻上起身,来到桌边,望着桌上的菜,有些犹豫。
一品豆腐、金菇掐菜、红梅珠香、沙舟踏翠、腌水芥皮、年字口蘑发菜……
菜色不少,只是大多是素菜。
到灵海寺的这几日,上的菜色花样繁多,可荤菜甚少。姒槿记得,这几日她吃得唯一一次荤菜是酱焖鹌鹑,只可惜这鹌鹑再肥,个头也是小的,没两口肉,便只剩下骨头。
见姒槿站在桌旁,迟迟不落座,梅萱问道:“殿下可是没有胃口?奴婢去再为殿下准备些点心?”
姒槿摆摆手道:“罢了。”
这几日她只吃了些点心,再好吃的糕点,整日吃也差不多腻了。
她是想吃肉,可这灵海寺是佛门圣地,忌杀生,这些个和尚断然不会给她送些活物来让她宰。
举着筷子,犹豫着不知从哪出下筷,姒槿突然灵机一动。
这里的和尚不给她送,她还不能自己出门去寻了吗?
想她幼时在元隐山,便没有她没到过的山头。
只是这不定时出没的简之有些难搞。
姒槿沉吟着,目光突然落在站在一旁安安静静与她身型相仿的夏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