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一更|总有人偷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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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近来这一带下雨下得勤,白天难得放晴,然而狭雾山却一如既往地被大雾笼罩着,让整座山看着很是阴森,不过这只是天然的条件形成的独特景象,事实上这里干净得很,除了我身边那几只,再也没有别的亡者了。

唰——

从林子的一侧忽然窜出一根粗壮的树干,来势汹涌地向我冲撞而来。

我也不慌,脚上一个蓄力,向前轻松一跃避开了袭击。而那根树干则是撞向了我身后的一棵大树,冲击力之大,一上来就直接将大树给撞到了,激起夜里的鸟儿一片凄厉的叫声。

若刚刚我没有闪避的话,恐怕我这塑料身体返厂重修也修不回来了。

没错,现在我正在接受师傅那所谓的试炼。

实际上,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的时候,师傅让我跟着他上山,他的速度很快,不过我这跑步冠军也不是浪得虚名的,我不仅没有落下,还先他一步倒了山顶。

到了山顶后,他让我自己抹黑回去。说完,就起了一阵大雾,然后他就不见了,本来他来去都无声无息的,这溜得倒是挺快的。

我也不是傻子,这明摆着就是想出尔反尔把我一个人丢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还说认可我什么的,我看都是放屁!

然后我循着他的气味,一次性开足马力,在半山腰的时候赶上了他。

虽然戴着面具,我看得出他很意外。

“那些陷阱你都避开了?”淡淡地看了眼我抓着羽织的手,他不着痕迹地把衣服抽了回去,看着我又道,我感觉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长右介先生上山的时候都说了,我只是刚好记住了而已。”我老实坦白。

我的记忆力确实比常人稍微好那么一丢丢,这我也没办法控制的,很多东西我也不是有心要去记住的,比如夺衣婆全/果写真,至今都是我的噩梦,诶,说多了都是泪。

而且估计他当时只是想着在我面前炫耀一下,所以粗略地跟我提了下陷阱大概分布,也因此有些漏掉的陷阱,但我坚信只要速度够快,陷阱都会忘记被触发。

所以当我脸不红气不喘且毫发无损地出现在师傅的面前的时候,我突然很能理解他为什么会不高兴了,毕竟我要辛苦布置了那么久的陷阱居然一个也没触发,我也会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师傅看着我,沉默了许久,最后他让我暂时先下山。

下山以后,我看他一头扎了回去。看样子,应该是为了我破例回去重新布置陷阱去了,我突然有点感动,至少师傅他老人家心里是有我的,不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丢掉了就好。

我才发现我居然这么容易满足。

两个小时后,我的第二次试验就开始了。

我的无伤可能给师傅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于是第二次等待我的,可不单单是陷阱那么简单了——师傅他老人也亲自上阵做起了人/肉/发/射/器,开头你们看到的粗壮树干就是他扔来的。

这一次我还是很轻松地就到了半山腰,一路上除了地面湿滑会影响我以外,我完全是畅行无阻的。我一直认定的“速度快到陷阱忘记触发”也还是有效,因此我依旧毫发无伤,虽然说这训练有点斯巴达了,但比起当年鬼灯大人操练我时做的那些,真的不算什么。

但我满心的感恩,毕竟师傅心里是真的有我的,不然也不会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

按照要求,我得在天亮以前回到小木屋。期间因为第一次考核的中断加上师傅的重新布置考场耽误了好几个小时,所以我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但那并不影响我的发挥。

我还是在天际破晓前回去了,师傅是隔了一会才出现的。

明明□□练的人是我,但我看师傅好像是比较累的那个。

凌乱的羽织,身上头上多处插了落叶,看得出也是很拼了。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他老人家一整个晚上都在为了我奔波。

看着朝我走来的师傅,虽然说戴着面具,但我还是能感觉得到他挺累的,一个晚上射/了那么多发,大半个林子的树都被他折断了,能不累吗?

我深吸口气,换上之前研究出的对水呼组有奇效的甜美笑容。

“师傅。”

他扬起头来看我。

“要不要我帮你按摩按摩一下?”我可是拥有合法执照的按摩师,这不是我自吹。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最后扭头走向了别屋。

诶,师傅还是一如既往傲娇,我觉得之后我得和他谈谈人生才行。毕竟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可是会给人生留下遗憾的,我在地狱里见多了。

这么想着,我蹦跶着跟在了师傅身后,我相信我能用我出色的按摩技巧征服不言苟笑的他的。

第一个晚上,算是完美的结束了。白天的时候师傅他老人家坚持要训练我,无论我怎么劝他去补觉都不管用,最后我只能给他来了我自创一全套的马萨基提提神。

按摩过后精神抖擞的师傅明显比睡过觉还精力旺盛,在和我赛跑的时候逼得我用全力跑才不至于被他赶上。不是我自吹,别不信,我那套按摩大法可是鬼灯大人都说好的,针对老人有奇效,阎魔大人腰间盘突出都是我给按回去……不,按好了的。

实战训练主要集中在晚上,白天的时候,师傅会给我做一些体能训练,对于我来说并没有特别难熬的。期间长右介来过几次,我也跟着去看了几回,他每次都在努力地劈大石,刀子劈断了好几把,之后应该是心理崩溃了,他也想学着我用手去劈。

然后,在我给他处理完断手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之后一次偶然下山,我看到他在附近的村子定居了,据说还买了房,打算找个姑娘结婚生子。在我问起劈大石的事情后,他表示会考虑看看带孩子一起来。

这叫什么?白泽大人和我说过这个典故……哦,是愚公移山。

总的来说长右介他个人天赋不错的,两个月的时间就学会了师傅所教的东西,但最后还是放弃了。用师傅和锖兔的话来说,他太急躁且遇事不冷静,很难成大事。

其实放下过去、当个无忧无虑的村夫挺好的,从师傅那里学到了那么多本事,之后遇到鬼了也能有自保的能力,这不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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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的时候。

师傅先是和以前一样和我一起赛赛跑举举重什么的,然后就把我带到了山里,语重心长地和我说起了人生哲理。

其实早在第三天的时候,他就已经这么做了。大概是看我处事不惊,师傅可能以为我人格有障碍,每天拉练完以后必定会同我说上一些批判残酷现实的话,我称之为谈人生。在这种艰辛的世道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老婆也没孩子,看得出他一个人确实很寂寞,很想找个宣泄口,所以每一次我都会很认真的听他说大道理。

他说的其实很现实很有道理,有些是我不曾感悟到的。别看他平时总是戴着面具看上去冷酷又不近人情,其实他有一颗比谁都温暖柔软的心,长右介的事情也好,替富冈洗衣服也好,每天变着法给我做好吃的也好,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他的为人我也是看在眼里的。

我不是包庇,等他百年以后下地狱了我是真的想求求鬼灯大人给他投个好胎或者直接上天国的,虽然杀过人,但拔几次舌头就都抵过了不是吗?

地狱虽然奉行暴力至上主义,但也不是不讲情面的。

回到现在,师傅也已经按例说完了大道理,接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根木刀递给了我。

“今天开始斩击练习,别的相信你也不需要学习了,直接开始吧。”说完,他站开了些,又道,“我会从最基础的心法和呼吸开始教起。”

我握紧了木刀,摸了摸平整的刀身,从顺手程度再到重量,一看就知道很走心了。

“师傅,这是您昨天晚上熬夜做的吗?”下半夜的时候,我本来还好奇师傅怎么突然提早训练了,之后我在隔壁房间听到他在主屋里雕刻的声音。

没想到……居然是为了我。

再抬起头时,我眼里噙着泪,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想起夺衣婆的杂志,我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动,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给我送过手工制作的东西。

师傅看着我,又道,“你资质不错,加以打磨一定会成为最锋锐的刀的。就算抛开培育师这一身份来说,于私心而言,我也很期待你之后的成长。”

“虽然训练你都能出色完成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你内心不够强大和坚定,有的时候限制自己的并不是可能性本身,而是你自己的心。”

我握紧了木刀,伸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深吸口气,朝他深鞠一躬。

“我绝对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待的!”

虽然我很想比心,但在这种场合还是算了吧,手里还拿着师傅给我的宝贝刀呢!

“开始训练吧。”

我觉得我必须全力以赴,这样才对得起师傅每天给我口头煲鸡汤和手动煲鸡汤。

今天晚上好像也是吃鸡耶。

真好。

***

训练一直持续到晚上,天黑以后师傅表示今天的训练提早一些结束,然后就下山给我抓鸡去了。

我觉得身上有点难受,虽然我没有汗这种东西但运动过后还是洗个澡比较好,于是我拿了换洗的衣服也下山去了。狭雾山好就好在给人一种很邪乎的感觉,这样一来就没什么人愿意靠近这里,这样也方便了想要洗漱的我。

山脚下有几眼纯天然的泉水,位置很偏僻,周围也长了不少树,简直是天然打造的露天浴场,从山顶留下来的水清清凉凉,很适合让我冷静一下运动了一个下午的脑袋。

没错,我的实战比较耗费脑力,体力倒是没什么,毕竟要在瞬时间里记住师傅的出招,不调动一下大脑是不行的。

所以师傅才说要杀只鸡给我补补身子,其实我很想说我的脑子用现世的食物是没法补的。

但这毕竟是师傅他老人家一片心意嘛。

取下衣带,将衣服平整地叠好放在一边的石头上,再把心心念念的木刀给放在那上面。这才心满意足地下了水。毕竟是山里,气温之类的比其他地方都要偏低一些,泡进水里的我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嘿,别说这身体温感和人体模拟真的做的挺好的。

我趴在大石上,满足地叹了口气。

之前泡澡的时候香奈惠真菰她们也会一起来的,不过自从我和师傅开始紧密训练以后她们就都去帮我拉拉鬼去了,毕竟我现在除了吃吃睡睡就是训练了,要去远一点的地方不太现实。

这叫做工作训练两不误,我忽然有点想养多几个亡者放在身边了,锖兔真菰就挺不错的,平时抓亡者的时候就属他们最勤奋了。

山里的夜晚真的很安静,我趴在石头上,甚至能听到山的另一头猫头鹰的叫声,这只猫头鹰我有印象,每到这个点整座山最吵的仔就是它。

飒爽的风悄悄地撩拨着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我撑着石头立起身子,然后在石头上坐了下来,一边拨弄着批下来的黑发,因为好久没打理了头发都有些打结了。回头应该和香奈惠讨教一下保养头发的方法才行。

就在我专心梳理着头发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双暗沉的蓝色眸子正在盯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