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条坚韧的牛皮绳从山崖上放下,在领军校尉的带领下,除了少部分留在山崖上警戒放哨的士兵,其他士兵下来清点他们的战利品。
一直以来面对辽国打草谷行动有心无力的老兵们这一次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一天,天天听着辽国人有多恐怖的新兵经过这一仗,也不再认为辽国人有传说中那样厉害,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血肉之躯。
抚了抚头盔,庞昱大步走向站在山谷中正在已死的北院大王身上摸索翻捡的女子,阴沉的脸色几乎能拧出水来。他知道她胆子大,没想到她胆子竟然大成这样?
冒充被掳的女子,充当被狩猎的猎物?亏她想得出来!
在北方戍边三年的庞昱褪去了曾经呆头呆脑的模样,变的强壮成熟,更聪明,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了边疆士兵的普遍有的凶悍。虽然喜欢在开战前动脑,但庞昱在开战后遇到变数还是喜欢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再说。
这让庞昱在误打误撞中立下了不少的战功,短短三年的时间里从士兵晋升为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要说这后面没有他爹庞太师的影子是不可能的,可庞昱立下的那些功绩也是实打实用命拼来的。
在庞太师的设想中,庞昱当上校尉之后不会那么轻易冲锋陷阵,实际上为了鼓舞士气,庞昱更经常冲锋在前。
看到庞昱气势汹汹的想自己走过来,刘佳欣没有放在心上,把北院大王身上代表玄天君的信物,实际上是一小块羊脂玉佩收起,放进怀里。这块玉佩雕工精致,小小的握在手里看不到一点痕迹,以后正好能用来当个小挂坠之类的。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刀枪不入?死不了?!”庞昱依仗比刘佳欣高出一头的身高向胆大包天的女子喝问,顶盔贯甲的他历练的不再惧怕刘佳欣,即使他的武功仍然与她有很大差距。
“呦,当了昭武校尉本事见长啊。”刘佳欣双手环胸,上上下下的大量了半年未见的庞昱,咂咂舌转移话题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别忘了是你当初教我武功的。”庞昱回答完,马上意识到刘佳欣问这句话的用意,连忙把事情拉回来,“你别转移话题,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死不了?”
撇撇嘴,刘佳欣无所谓的说道,“比这更凶险的事我都干过。”
言外之意是这对刘佳欣来说是小场面,不值得大惊小怪。
庞昱看她这种态度,不禁有些气结,他隐隐觉得自己肝疼,很疼!
深吸口气压下自己心中翻涌上腾的怒气,庞昱发誓,假如刘佳欣是他手下的士兵,他一定要让她明白桃花为何这样红!
心知无论自己说什么刘佳欣都会我行我素,庞昱心里除了气结外只剩下深深的无奈。磨了磨牙,庞昱戳着刘佳欣的肩膀,磨牙道,“下次你再干这种事能不能通知我一下,知不知道刚才我差点被吓死!”
天知道他刚才认出刘佳欣在下面的时候心脏跳得有多快!要是刘佳欣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那后果庞昱不敢想!
“我通知你了。”刘佳欣很无辜的说道,言下之意是你自己没收到怪我喽?
“六子!”紧紧抿了抿嘴唇,庞昱大声询问他的一名手下,“这些日子咱们有收到什么消息吗?”
名叫六子的士兵大声回道,“没有,头儿!”
冷哼一声,庞昱看着刘佳欣,看她怎么解释。
点了点下巴,刘佳欣很纳闷,“我明明给你飞鸽传书了。”
这在庞昱看来就是狡辩,他不屑的笑了笑,他觉得再说下去他能气炸!
“老大!”事先被安排去搜寻那些女子的士兵归来,远远地向庞昱喊道,“人我们都找回来了!”
“知道了。”庞昱回应一声,对附近两个搜刮战利品的士兵喝道,“你们两个!”
那两名士兵立刻站好,听见庞昱脸色黑的不能再黑的下令,“把她绑了,我们一会儿回营!”
刘佳欣插话,“这三年你真是长本事了。”
“快点的!”庞昱没有理会刘佳欣,直接向他的士兵沉声道,“这是命令!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好的老大。”在庞昱手下呆的时间较长的老兵连忙应了一声。
庞昱狠狠地瞪了刘佳欣一眼,转身向不远处的其他士兵走去。
刚刚入伍的新兵拿出绳子走向刘佳欣,没走两步被老兵一巴掌扇了后脑勺,“虎啊你!”
“老大不是说把她绑起来吗?”新兵觉得老兵是不是疯了敢违抗军令,再说了,老大下的命令,打他干什么?
看庞昱没注意到这里,老兵一把拉过新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臭小子,你刚来不知道,这姑娘是咱老大的这个。”
说着老兵做了一个都懂的手势,待新兵的脸色变成愕然,老兵满意的继续说道,“咱老大这是气过头了,现在你真给人家姑娘绑了,老大一心疼,到时候倒霉的是谁?”
还能是谁?他呗!新兵满心的后怕,由衷的感谢阻止他犯错的老兵,“老哥,谢谢你了,不然头儿能弄死我。”
这两个士兵的小声嘀咕没有逃过刘佳欣的耳朵,趁这个机会把头发重新扎好的她慢悠悠的走到他们身边,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把手举到他们面前,“来吧,你们俩该知道违抗军令是个什么下场。”
两个士兵脸色齐齐一僵,违抗军令,这个罪名安在谁身上都不小,而且,刚刚庞昱确实是说了“这是命令”这句话。两人简直是欲哭无泪,执行命令可能被时候后悔的庞昱算账,不执行庞昱现在就要跟他们算账。
看着面前这个故意把脸涂黑,打扮的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丑的姑娘,两个士兵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你们俩,听不懂我说什么吗?”
庞昱的咆哮声适时传了过来,秉着照顾新兵的想法,老兵苦着脸对刘佳欣道,“姑娘,对不住了。”
“没事。”刘佳欣对着老兵摇头笑了笑,等回去了,这账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算。
看了看手腕上被草草缠了两圈的绳子,稍稍用点力气都能挣脱开,刘佳欣叹了口气,垮下肩膀,动了动手腕,垂下眼眸开始琢磨该怎么给庞昱一个惊吓。
庞昱带领的宋军没有多做停留,拿走辽军身上所有能拿走的东西后,他们处理掉尸体,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赶路,埋伏了一天多的他们争取能回军营里过夜。
因为带了一些救下来的女子,加上为了避免遇上辽军打一场遭遇战,他们专挑小路前进,行动速度没有预想中的快,接近午夜十分才返回军营。
“安排好这些姑娘,大家回去好好休息,解散。”庞昱如释重负的对手下的士兵说道,心里对这一仗还是很满意的。
本来以为会无功而返,最多能杀些辽兵,对辽军起一些威慑作用,现在看来这影响超出了他的预期。一支打草谷的队伍全军覆没,对辽军无形中的震慑作用更大,那些缴获的战旗和武器又是一笔不错的军功。
庞昱还不知道他杀了谁,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毕竟他的情报支持不如刘佳欣那样有力,时效性高。
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庞昱擦着头发走进自己的帐篷,作为正六品的昭武校尉,有独属于自己的住所是很正常的事。
油灯的光在帐篷中撑起一片昏黄的光,柔软的床铺在这灯光下充满了诱惑力,更能勾起引起人的睡意。出去设伏的士兵都有归来后一天的休整时间,庞昱心里便是抱着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念头。
可当他看到卧铺上蜷缩的一团时,庞昱吓了一跳,全身睡意全无,全身血液逆流。这什么情况?是他眼花了?还是她发疯了?
刘佳欣不知什么时候进了他的帐篷,缩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睡的正香,及腰的长发披散在铺上,同褐色的被褥一起衬托出她肤白似雪。
长发遮住了她小半张脸,也给了庞昱一种毛茸茸的感觉。缩成一团的刘佳欣身形比庞昱想象中的要削瘦不少,竟然只占到他卧铺的一半。
这是第几次了?第七次了吧!庞昱的心情是即想打人又无奈,如果不是怕事情闹大了他解决不了,他一定把刘佳欣从被褥里揪出来丢到外面去。
这个时候的夜晚戴上了些许凛冽刺骨,贸然睡在外面,先不说怎么忍受无孔不入的透骨冷意,光凭第二天的发热就足够人喝一壶的,这还是身体比较好的人。要是身体不那么康健的,大病一场甚至丢了性命不是不可能。
拍了拍脑袋,庞昱懊恼地想起,刘佳欣武功比他高,内力比他深厚,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没生过病,他现在都敢在三九天穿着单衣四处晃何况她?他操的是什么心?
不过今天刘佳欣胆子够大的,他不知道那个辽将是谁,武功一定不弱,还有那么多的亲兵,她是不是在辽国干掉了一个天君,那天君的部下追杀她报仇?
不对,经过那些被救的女子只认,刘佳欣是与她们一起被抓的,一起被充作猎物,难道她啥的那个人是个天君?或者是个位高权重的辽国将领?
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些年在边关见过的辽国将领,庞昱没有发现一个能跟今天死的那个对得上号,他更倾向于刘佳欣杀得是个天君。
这些天君早一日死光,他二姐能早一日摆脱被人觊觎的日子。
时至今日,庞昱都不知道庞樱为何被九天觊觎,他也不想知道,在得知当年二姐被迫害的真相后,他只希望日后他能有能力保护家人。
把这些杂乱的想法从脑海里踢出去,庞昱头疼的是,今天晚上他睡哪儿?
看向刘佳欣,庞昱拿起烛台在熟睡的她面前蹲下,白天快气炸了,没有跟她说一句话,现在细细看来,她比半年前见面时更瘦了,真不知道她这半年是干什么去了。
熟睡中的刘佳欣褪去了白日的嬉皮笑脸,和做事孤注一掷的派头后,像一个寻常女子一样,恬静中带着一点小小的可爱。
庞昱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看刘佳欣,他是这么认为的,肯能也是他在军营里待久了的原因。
鬼使神差的,庞昱伸手捋了捋刘佳欣脸颊边的碎发,没成想刘佳欣一口咬了上去,咀嚼了几下呸了一声吐出来,咋咋嘴把自己在被里裹得更紧些。
庞昱哭笑不得的看了看手上的牙印,这是梦到什么吃的了?这半年你该不会过得水深火热吧?
“你胆子永远那么大,真不知道以后谁敢娶你。”庞昱笑声嘟囔一句,挥手弹灭油灯,帐篷内彻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