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澈的声音虽不大,但胜在干净有力。
也却足以让空旷的大礼堂里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从而都放下手里的事情,回头看着他们。
有好些人都不认识苏允澈,便小声嘀咕,听人告知,才想起来,这位是开学时说了最简洁检讨书的人。
“那个……要不你们换一个地方,这过道这么小,我怕你们伤着我。”宋苏卿调油加醋,嬉皮笑脸的说着。
他被夹在中间，反而一点窘迫感都没有。还转身找一个位置坐下，抱着热水袋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脸上还写满了看戏二字。
他了解这两人,都是倔脾气,不干一架，心里会一直不痛快的，早打早解脱。
可二人并没有理他,依旧大眼瞪小眼。
一个继续手插着口袋，一双桃花眼幽幽然的凝视着对方，像是无尽的深渊，甚是吓人。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高昂着头颅，用鼻孔对着他，满脸的不屑。
看情况不对,也就立马跑上来一个男生。他穿着红色的卫衣，带着眼镜，看上去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他是这次元旦晚会的负责人，于枫。
于枫走到许泷身后，见着剑拔虏张的二人还有坐在椅子上准备看戏的傻大个，他轻轻干咳两声：“许泷，我们要开始彩排了，后天就是晚会了，稍微收敛一点。”
随即看向苏允澈，微微点头，礼貌客气：“你是苏允澈吧，我叫于枫，是学生会会长，也是许泷的朋友。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等了后天在解决行吗？”
苏允澈却连忙说：“没事，我可以不打他脸，他还是可以主持的。”
在一旁看戏的宋苏卿默默的竖起了大拇指，他家澈哥果然是那个挑事的。难怪年纪不大，却练得一身打架的功夫，都是自己挑衅作出来的。
澈哥打架没得输。
许泷的火立马上来了，脱口而出：“卧槽，就你还想打我，你老子我今天就废了你……”
一个拳头就挥过去，可他身后的于枫立马就拉住了他的拳头，挡在他的面前，声音极小的说：“你又想被处分吗？”
于枫身为负责人，不能在彩排时闹笑话，也不能当误时间，他抬头看了眼脖子被气到通红的许泷，回头时却见苏允澈依旧泰然自若的站在原地。
他不禁一笑，果然是那个言简意赅苏允澈，人狠话不多，惹得别人一肚子火，自己反而像个局外人。
“你俩这是排练新节目呢。”于枫虽然放开了许泷，却一直抓着他的胳膊，推了推眼镜，笑着对围观群众说，“好了，大家都继续排练吧，别看了，别看了。”
他又瞥了眼许泷：“许泷，你也该去主持了。”说完，见许泷眼神有些动摇，也就一把推着他走向舞台。
可许泷心里还是有气，虽被推着走，但还是忍不住三步一回头，对着苏允澈的方向就挥拳头，打空气。
“你消停点吧，本来就是为了加学分取消处分才来做的主持人，怎么，还没有抵消，又想着扣分了。”于枫拽着他的胳膊，走到第一排，一把就将他甩到了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许泷：“刚才那个家伙那个态度，不就是上杠子找打吗？”
“然后呢？”于枫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人家是年纪第一，你倒数第一，你们打架斗殴，你说老师是处分你还是处分他，开除你还是开除他。长点脑子行不行！”
许泷瞬间不说话，整个人耷拉在椅子上，低头不语。
苏允澈一直望着许泷的方向，双眼里都是清澈，他并不想刻意挑起争端，他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他俩之间有什么误会而已。
他见许泷弓着背坐在那里，身旁一个人都没有，舞台上的光束里的星辰有些许洒落在他的头上，却衬得他更加孤凉。
反而开始有些好奇，单身家庭长大的许泷会是一个怎样的人，会不会和他一样，会拼命的抓住身边的任何一点温暖。
宋苏卿见于枫将许泷哄走，自己便也去哄哄苏允澈了。
他慢慢挪到苏允澈身旁的椅子上，抬头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澈哥，你再不抱暖水袋都冷了。”
顿时，苏允澈回神，坐在他身边将暖水袋抢过来抱在自己的怀里，特别平调的说了一句：“谢谢。”
宋苏卿一愣，看来不用哄，他家澈哥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是可怜许泷了一个人生闷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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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发生了一点小插曲，所以浪费了很多时间，快十点了也就彩排完一半节目。考虑到大部分人是走读生的关系，于是于枫只好停止今晚的彩排，临时调整成明天中午。
苏允澈听到改时间的通知，立马就起身打算离开，却见宋苏卿依旧坐在原地。
“你不打算回家吗？”他问。
宋苏卿低头不语了很久，声音才闷闷的出来：“澈哥，你就这么不想看我跳舞吗？”所以才急着回家。
苏允澈浑身一僵，他确实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他连忙扫了一眼，虽然见很多人都陆陆续续都离开大礼堂，可是舞台还在。
“那你愿意在只有一个观众的情况下，跳舞吗？”苏允澈笑着说，如沐春风的声音抚过一切寒冬。
宋苏卿猛然抬头看着他，笑容跑上眉梢：“愿意。”
“啪嗒”一声，整个大礼堂陷入了黑暗，光芒都已回家，唯有舞台上的那束灯光还在流浪。
一个帅气修长的身影立于光束之间，棒球帽的帽沿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模样，几秒的停顿，霎时劲爆强节奏的音乐响起，打破了寂静。
苏允澈猛然一惊，这是《Castle》，有些病娇甚至是暗黑的歌。
虽被宋苏卿加强了节奏，但是歌声响起时，还是可以感觉到那种颓废风格，慵懒的感觉又掺杂着一点对世界的不羁。
光束里舞者，伴着节奏，他的动作刚劲有力，潇洒自如，每一个动作都在弥补音乐的空虚，每一秒都有来自动作的震撼。
原来一直用耳朵听的歌曲，也可以用眼睛看，苏允澈看着光芒万丈的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音乐越发高亢，舞蹈便更加强劲。
宋苏卿凭着身体记忆，做着一个又一个的动作，他的面容依旧藏在帽沿里头，他不敢抬头看台下的人一眼。
突然，舞蹈与音乐戛然而止，所有的光辉都定格在了那一秒，所有的灯光都聚集到一个人的身上。
属于一个人的掌声响起，平稳沉闷，却连绵不断，在空幽的大礼堂里，回声嘹亮。
“澈哥，我跳舞好看吗？”宋苏卿的声音微微发颤，还带着点气喘声，他凝视在坐在舞台下的人，静静的等待回复。
苏允澈掏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笑着说：“好看。”
照片上的人立于光束之内，周围一片黑暗，他着一身蓝白宽松校服，黑色棒球帽遮住面容，微微屈膝，虽看得出疲惫，却也看得出光芒万丈背后的艰辛。
努力奋斗过后的宋苏卿，很好看。
宋苏卿从舞台上一跃而下，一坐在苏允澈身边就想脱衣服，因为太热了。
可苏允澈却一把抓住了他脱衣服的手：“不许脱，会感冒的，把拉链解开披在身上就行。”
“……哦。”
宋苏卿只好乖乖的披着衣服，他见苏允澈一直低头看着手机里头的照片，他偷偷瞄了一眼，说：“是不是很帅。”
苏允澈微微点头，将手机收起来：“恩，没想到你跳舞的时候还挺有魅力的，手长腿长，又有力气，很适合跳舞。”
“我妈妈也是这么说的，说我这这个骨架特别适合做dancer。”宋苏卿特别骄傲的说。
他的妈妈就是一名专业的民族舞舞者，所以家里都还有一间很大的舞蹈室，他这几日都是在那间舞蹈室里编舞，练舞的。
“你妈妈？”苏允澈眼眸徒然空了一瞬，他的妈妈从来都没有夸过他。
他微微摇头，想把脑子里的这个想法甩掉。他妈妈都走了五年了，无论如何那也是过去式了，他不能一直活在母亲的阴影里。
宋苏卿见他好像一脸茫然，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于是就示意靠近，他压着声音：“澈哥，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
苏允澈徒然眼前一亮，探头过来，冷风抚过他额前碎发，他眨眨眼睛，却像极了一只猫。
“澈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听八卦了。”宋苏卿笑着说。
“……”苏允澈怒蹬着他，“你说不说！”可一瞬他绷不住脸，低头抿嘴一笑。
以往的他总是戴着耳机，将自己困在自己世界里，对外面的事充耳不闻。可如今因为宋苏卿，他竟然开始对外界有点好奇。
宋苏卿一把勾着他的肩膀，将他搂进了怀里，盛大的热气将苏允澈紧紧包裹住，鼻息间的热气骚弄着他的面庞。
“我妈妈是舞蹈演员，所以我从小就是学舞蹈的……”
“那怎么从未见你跳过？”苏允澈微微抬头，他们四目相对，鼻息相碰，气息扑面而来。
宋苏卿退了一点，干咳了两声来掩饰氛围尴尬：“我十二岁也就是本命年，当时正好我小学毕业，举办了一个毕业晚会，然后就上台表演节目…………”
后面宋苏卿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嗡嗡嗡的。
苏允澈听不太清楚，也就凑头去听：“你说什么呢？”
断断续续的听见宋苏卿说：“不小心……裆裂了，红裤衩露了……出来。”
“…………”
“噗呲”一声，“哈哈哈哈哈……唔唔。”
宋苏卿连忙捂住苏允澈的嘴，一脸难为情：“不许笑。”
苏允澈眼角笑出了生理泪水，裆裂了露出红裤衩的宋苏卿，比什么舞都还要好看。
他的笑声被捂在嘴里，桃花眼笑成弯眼，瞳仁都有些涣散，但是一看着宋苏卿那副憋屈的脸，霎时笑声就从手掌中溢出来。
“你可别告诉别人啊，我有点丢不起这个人。”宋苏卿整个人泄气，松开苏允澈的嘴，靠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喃喃的说，苏允澈就会听不清楚，就可以含糊过去。
苏允澈见他这副模样，可怜得很，也就收敛了笑容，擦干净因为刚刚狂笑而弄脏的嘴角，眼角一挑。
“啧啧啧，你还怕丢人呢？”
宋苏卿哼哼唧唧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