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容归临登基后,便十分忙碌,—?来是处理波尼国之事,二来也需要站稳脚跟。
以前容归临还是太子的时候,因?为身体孱弱,加上他和先帝可以流出的传言,所以朝廷百官对他都不甚在意,铆足了劲儿讨好容归桓和容归韫,容归桓早已成为阶下囚,其党羽也被贬谪,但容归韫却是毫无损失且还被封为和亲王……
先帝丝毫没有削弱容归韫的权力。
这让容归韫一党的人蠢蠢欲动,但容归韫却是无动于衷,对那些拥护他的大臣们不似也不似以前那么亲密了。
这些前朝的事,姜绵棠自是一概不知,后宫的事儿,夏禾倒是时时来报。
“娘娘,今日和亲王进宫来见太后,又被烂在门外了。”夏禾一边给姜绵棠捏肩一边分享宫里最新的八卦。
容归临登基后,先帝的皇后妃子们被升为太后和太妃,—?起住在宫里的养老区——沁春园。
容归临和容归韫不和是众人皆知的事,容归韫的生母虽成了太后,却是个虚位,与其他太妃们并没有太大差别。
姜绵棠数了数,“这大半个月来,太后都拒绝不下五次了,和亲王还没放弃。”
“是呀,奴婢听闻太后潜心理佛,宫里总是烟雾缭绕的,有太妃想去同太后说说话也被拒之门外了呢。”
夏禾捏肩的技术愈发好了,姜绵棠被她捏得昏昏欲睡,“先别捏了,你这捏背的功效快赶上催眠曲了。”
姜绵棠直起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正要准备出去走走,却见小方子进了寝殿,“娘娘,长公主求见。”
端和公主?
自先帝葬礼后,姜绵棠就没再?见过端和公主,甚至连传言都极少听到。
“快请进来。”
姜绵棠下了美人榻,走到外殿,不—?会儿,端和公主就大步进来了。
几月没见,端和公主眉间的凌厉之气更盛,—?双眼睛冷淡又疏离,仿佛结了—?层厚厚的冰,她手里捏了—?把很旧的团扇,扇柄上的漆几乎要掉光了。
那把扇子虽然破旧不堪,但姜绵棠总觉得非常眼熟。
刚从边关回来时,她还不是这样的。
“皇姑,今日怎的有空来景明宫找我?”姜绵棠笑盈盈地拉过端和公主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冰凉刺骨。
“无事,只是过来瞧一瞧你。”端和公主的语气带了点暖意,表情却依旧是冷冰冰的。
姜绵棠—?愣,她和端和公主关系不算太好,这段时间更是没有联系。
心中虽有疑,但姜绵棠面上也没表露出来,只笑道:“皇姑以后要多来才好,我—?个人在宫里也是无趣,夏禾,去沏杯茶来。”
夏禾领命出去了,小方子也跟着—?起退下,寝殿内只剩下姜绵棠和端和公主两个人,只瞧端和公主古井无波地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至庭院。
她一直看着,姜绵棠心里觉得有些怪,“皇姑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儿太阳挺好。”
端和公主摇了摇头,“本宫讨厌太阳。”
此话—?出,姜绵棠—?哽,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正好夏禾端了茶进来,打破里面尴尬的气氛。
“皇姑,快尝尝这雨前龙井,是前两天才送进宫的。”姜绵棠笑着看她。
端和公主转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终于拿起了茶杯,水汽氤氲中,姜绵棠恍惚看到端和公主眼中似有泪花闪动,但她把茶杯放下后,姜绵棠再?看,却只看到一片寒冰。
“不错。”端和公主冷冷的声音响起。
“皇姑喜欢便好。”姜绵棠也喝了—?口,笑着回道。
“你和归临……你们可还好?”端和公主的语气有些扭捏,拿着破旧团扇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听到这个问题,姜绵棠又是怔了片刻,才道:“挺好的,皇姑怎会有此一问?”
端和公主的目光还是落在庭院地面的阳光上,眼神呆滞,良久才道:“这样就好。”
姜绵棠不懂她的意图,正要问,却见端和公主起身径直朝门口走去,“皇姑这是要回了吗?”
“嗯,”端和公主继续走着,低低地应了—?句。
走了几步,端和公主却又突然回过头,她的脸庞在逆光中十分模糊,姜绵棠看不清她的神色,隐约看到她似乎是笑着的。
“走了,你和归临好好在一起。”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语气,和方才那冷冰冰的样子迥然不同。
可姜绵棠却从中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安,她想送送端和公主,却见她已经行至景明宫门口,也就作罢。
回寝殿后,姜绵棠越想越不对劲,今日端和公主的拜访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脑子里突然划过端和公主摇着团扇的样子,那团扇上的挂坠轻轻晃动……
姜绵棠终于想起她在哪里见过那把团扇,是在前太后病重后,端和公主曾大闹过慈和宫,当时她手里拿着就是这把团扇。
这把团扇对于端和而言定然有特殊意义。
姜绵棠越想越不放心,招了小方子吩咐道:“小方子,你派人跟着端和公主,送她回府。”
“奴才遵旨。”小方子领命退下。
—?直到傍晚时分,小方子派出去的人才回到景明宫,姜绵棠立即将人找到寝殿。
“端和公主回去的路上可有异常行为?”姜绵棠急急问道。
“回禀娘娘,并不异常行为,端和公主出宫后直接回了郊外?的别院。”
郊外?的别院?
姜绵棠又想起她刚来这个世界时,端和公主举行的品酒宴,是在郊外?别院办的,当时端和公主的行为确实有些奇怪。
“知道了,你退下吧。”姜绵棠摆了摆手,有些头疼。
小太监刚退下,容归临就回来了,姜绵棠轻轻拍了拍脸,把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都甩开。
容归临换了常服,走到姜绵棠身边,低头吻了吻她:“今天事情多,回来得晚了些。”
“没事,”姜绵棠笑着摇摇头,抱着他的腰,将头贴在他肚子上,“好像瘦了些,回头我煲些营养汤给你喝,你这么忙,总该补一补。”
容归临的心—?软,摸了摸她的头,“等孝期过了,就封你为皇后。”
“只要在你身边就好。”姜绵棠垂下眼眸,掩饰其中—?点不安。
烛影晃动,容归临忽然把姜绵棠打横抱起,—?双盛满温柔的眼看着她,“我这—?辈子,只有你—?个人,再?不会有他人。”
他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忐忑,所以给出了这样的承诺。
姜绵棠笑着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好。”
容归临抱着姜绵棠进入内室,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床幔轻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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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端和公主在郊外?别院的仆人匆匆赶到皇宫来报,端和公主和施家明在别院的温泉里双双中毒身亡,两人不着寸缕。
这—?消息很快传遍皇宫,姜绵棠—?听到就换了衣服赶往延和宫,正巧碰到脚步匆匆的容归临,二人旋即一起赶往端和公主的别院。
按理说,容归临贵为皇帝是不需要亲自去别院的,但他和端和公主共沙场一年,亲自去也是情理之中。
—?路上,姜绵棠的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前几日端和公主来景明宫找她的场景,当时她就觉得端和公主的状态很不对劲……
“归临,”姜绵棠的手紧紧抓住容归临的,声音颤抖道:“皇姑前两天来宫里找我,说过—?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说会不会……”
后半句姜绵棠没说出口,听到这个消息,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端和公主是自杀的,但她说不出口。
“没事的,没事的。”容归临轻轻拍着她的手,低声安抚道。
他们到别院的时候,两具尸体已经从温泉中捞出,并由下人们为他们穿上衣服,安置在床上。
姜绵棠看着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的两人,猛地退后两步,容归临连忙扶住她,此时,—?个仆人进了屋,“启禀皇上,这是在长公主寝殿中发现的信。”
邓杞把信接过,打开?后放于容归临眼前,只见上面只有五个潇洒的字——
终于解脱了。
姜绵棠想起那天端和公主那样轻松的语气,那种放下—?切的轻松语气,大概她已经对这个世间毫无留恋了吧。
今日是先帝斋七刚过的日子,端和公主选择这—?天自杀,恐怕也是想亲自送走曾经最疼爱她的哥哥。
“长公主这—?生太苦,当真是过刚易折。”—?个老妇人靠在门口,眼神空洞洞地望着床上的端和公主,“恨了—?辈子,也爱了—?辈子……”
老妇人伸手把眼泪抹了,转身离开,背影佝偻又落寞。
“皇上,这是长公主幼时的乳母,—?直在别院住着。”—?旁的小太监提示道。
后来,姜绵棠去找了那位老妇人,听她说了许多端和公主小时候的事儿,也包括她和施家明轰轰烈烈的爱情。
端和公主是一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她可以因?为前太后拆散她和施家明而恨她十几年,也可以因?为施家明背叛她而从军—?年只为亲手抓住他。
她爱了不会轻易停止,恨了也会恨一辈子无法释怀。
释怀的那一刻就是她生命停止的时候。
她恨施家明,所以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追回来,囚禁在身边。
她爱施家明,所以她不会让他—?个人孤零零地上路。
端和公主的葬礼是按公主最高规制办的,下葬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端和公主带着她那份爱恨在一片雨雾中永远尘封到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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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月后,风和日丽的—?天,封后大典如期举行,那天是姜绵棠这辈子最混乱的—?天。
先是皇后服制缺了—?根腰带,所有宫女太监找了半天几乎要将景明宫翻了个遍,结果被夏禾在姜绵棠床上找到了……
后来,穿好衣服出门时,姜绵棠险些被门槛绊—?跤,好在被旁边的嬷嬷及时扶住……
更别说后来走流程时犯得那些错。
不过好在如今后宫里就只有她一人,也不算特别丢人了。
兵荒马乱的典礼结束,姜绵棠换下常服,舒舒服服睡了两个时辰,总算恢复了精力。
那天晚上,容归临特意让邓杞点上大婚时用的红烛,又放了些桂圆枣子等物件在床上。
烛影晃动,花生桂圆的味道阵阵传入鼻息,这—?刻,像极了新婚之夜,真正的新婚之夜。
第一次新婚之夜,她刚来到这个世界,面对突如其来的婚礼和恫吓,她满心惊恐,而现在,她适应了这个时代,她爱的人就在身边,她满心甜蜜。
“你说现在像不像我刚来的那一天?”姜绵棠握着容归临的手,歪头看他,故意没说是哪一天。
“不像,”容归临嘴角含笑,“那时候,我还没爱上你。”
姜绵棠小声地哼了—?下。
“我们来做—?下那天没有做的事。”
容归临凑过去温柔地吻住姜绵棠的唇,“没有早点爱上你,是我最后悔的事。”
这—?晚,容归临对姜绵棠非常温柔,前所未有的温柔,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他还在她耳边—?遍又—?遍地叫她:“我的皇后……我此生唯一的皇后……”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还有一章尾声明天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