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已破,攻到波尼国京都不?过时间?上?的问题。
大邺军队在洛城稍作休息后,容归临便带着将士们一鼓作气攻到了京都脚下。
那一天,姜绵棠记得很清楚,因为她从来没看过那样不?详的天空。
原本是一个一碧如洗的晴天,随着大邺军队一步步靠近波尼国京都,那天空逐渐从蓝色变为鲜红色,等他们到城脚下时,天空的颜色已然变成极为诡异的暗红色,浓稠得似乎能滴下血来。
就连周遭空气都黏腻得令人无法呼吸。
一身?红甲的曲靖兰站在城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容归临等人,神情倨傲,但眼眸中却透着殊死?一搏的决绝。
这?时,跟在容归临身?边的士兵扬声喊道:“太子殿下吩咐,若是投降便可饶过你们一命,若是抵抗,大邺军必然叫你们无处可逃!”
随着声音落下,他们身?后几万个将士齐齐吼了一声,响彻天地,即使在这?样诡异的天气下,他们有丝毫不?惧。
城门上?的曲靖兰冷笑一声,做出“嘘”的动作,冷漠又无畏地看着他们。
容归临见此,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波澜不?惊地下令:“攻城。”
旁边的士兵立刻用洪亮的嗓音将容归临的意思喊了出来:“殿下吩咐,攻城!”
这?一场战争,虽然大邺胜了,却伤亡不?少。
波尼国生产毒药,在守城之?际自然会举全国之?力保住京都,用的毒药都是极为凶猛的,抢救不?当便会致命,是以,京都虽攻下,但伤亡却比任何一次战争都惨重。
城门将破,波尼国士兵死?的死?伤的伤,已然只剩下不?到一千人负隅顽抗,根本无法抵抗大邺的汹汹来势,但他们却尚未放弃,所有人都堵在城门前。
若要进城,须得将他们一一杀死?,踏着他们的尸体进城。
渐渐的,城门口的尸体越来越多,堆成了一座小山,曲靖兰把她身?边两个贴身?侍卫也推了下去,却也不?过是累积尸体罢了。
杀到最后,城门上?只剩下曲靖兰一人,堵在门口的士兵也不?过两三,大邺士兵手起刀落,杀了个彻底。
一阵粘稠的风吹过,曲靖兰的鲜红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她看着城门前乌泱泱的大邺士兵,竟是绝望地笑了,她低声呢喃道:
“命该如此,从信奉大祭司的那一刻开始,波尼国的命该如此啊!”
旋即,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城门上?一跃而下,乌黑的发?丝四散,殷红如血的披风成了这?暗红天空下唯一一抹鲜亮。
没有人知道,在国破家亡之?际,这?位波尼国公主有没有流过眼泪,有没有一瞬间?的退缩或害怕,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她耀眼、美丽,且有着男人都没有的刚强与坚韧。
她守护着自己的国家,直到最后一刻。
曲靖兰的纵身?跃下,却没有成为那尸体堆中的一个,她被一把长|□□中胸口,就这?样凌空挂在长|枪上?。
这?样轰轰烈烈的自戕是所有大邺士兵没有想到的,即使是杀红了眼的士兵们,都默了一会儿。
“开城门。”
容归临清冷的声音响起,周遭将士们才回过神来,旁边的副将把容归临的指令传达下去,所有人都绕开那成堆的尸体,破开了波尼国京都的城门!
容归临带兵前往波尼国皇宫,找到瑟瑟发?抖地缩在皇位上?国王,连帽子都戴歪了。
他没有半点曲靖兰的勇气和节操。
当容归临走向他时,国王被容归临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所震慑,竟是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一张又老?又皱的脸上?满是绝望和恐惧。
容归临只看了他一眼,就没兴致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吩咐身?后的将领,“带下去,关起来。”
波尼国国王刚被带下去,一个士兵就急匆匆进来,“殿下,末将在这?京都中发?现?一件极为诡异之?事!这?诺大的京都中竟然没有一个活人百姓!”
容归临眉峰一皱,“可又仔细找过?”
“回禀殿下,末将已经派人去找,末将进了几户人家,发?现?家里东西都十分齐全,不?像是被疏散的样子,但却没有人影。”那个将士朗声回道。
容归临看着外?面愈发?暗红的天空,脸色越来越难看,“大祭司的府邸可有搜查过?”
“末将已经派人搜查!”
不?知为何,一种不?安的感觉从容归临心里浮现?。
诡异的天空、消失的百姓、以身?堵在城门口的士兵、从未现?身?的大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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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归临亲自带着一行护卫来到大祭司的府邸。
里面的空气比外?面粘稠许多,容归临一进去就有种密不?透风的压迫感,他皱了皱眉,带着护卫深入其中。
搜了一圈,也没看到半个人影,甚至连机关都没发?现?。
难道说,整个京都只剩下国王一个波尼国人了吗?
空气里潮湿之?感越来越浓,在暗红天空下,这?个府邸极为诡异,周遭的房子和景观好?像一直在挪动一般,但定睛一看却又好?似没有动。
“殿下,末将看这?里奇怪得很,不?如先出去,末将派士兵进来再搜一遍吧?”跟在容归临身?边的副将低声提议道。
这?里的气氛确实令人非常不?适,容归临微微点了点头,准备出去,但一行人走了一圈却找不?到进来的门。
突然间?,一阵狂风袭来,路边的树被吹得倒向一边,随之?而来的是点点水滴,好?像是从空中落下,又仿佛是风夹带而来。
容归临的指腹轻轻碾过被滴到水的地方?,粘稠、滑腻,还带着一股腥味。
容归临眉心一跳,他伸出手一看,发?现?那“水”竟然是暗红色的,他低头闻了闻,脸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
“殿下,这?不?是水,这?是血!天下血雨了!”副将脸色惨白地看着容归临,他从军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情况。
声音落下,血滴越下越密集,到最后倾斜而下,几个将士掩着容归临,想去旁边的房子里躲雨,就在要踏进去的一刹那,容归临伸手制止了他们。
“别进去,恐怕有诈!”
先行进去的一个士兵,身?上?染上?的血都化为腐蚀之?水,融了他的皮肉和骨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个士兵已经没了,只有地上?一摊乌黑的血迹。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几个人脸色都非常难看,再不?肯踏进那所夺命的房子,站在外?面,但血水越下越大,周遭空气本就非常黏腻,现?在又充斥着血腥味,叫人呼吸都困难。
容归临在血雾中观察周围的异动,发?现?这?些树木和房子似乎是按照一定规律移动的,非常缓慢,却是真?的在动。
他记得以前在江南时,曾在书里看到过类似的阵法,但时间?已经太过久远,他无法辨别这?到底是哪一种阵法,是否被改良过。
血雨下个不?停,没有半点要听的意思,地上?已经积起到脚背的血水,所有人都非常难受。
血雨……血雨……
猛的一刹那,容归临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记起了这?个阵法!
当年他在江南修养时,宣成帝给他找了一个师父教他军事,师父不?仅精通排兵布阵,对?一些失传的阵法也颇有研究。
这?个阵法应当是他当时所说的最为邪门、凶险万分的阵法——祭血阵。
此阵法若要成,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其中最难达成的就是要下一个时辰的血雨,血必须是真?正的人血,不?能用动物的血代替。
正因为这?一点,所以历史上?祭血阵只出现?过一次。
大祭司恐怕用了京都全城人的性?命来布下这?个祭血阵,只是现?下波尼国已破,他摆出这?个阵又有何用?
莫非他的目标是自己?
血雨还在不?停下,容归临已经没时间?去思考大祭司的目的,只能仔细观察周遭事物,来判断自己处于阵中的位置。
片刻之?后,容归临的心里大概有数了,他带着几个部下缓慢在阵法中移动。
不?过走了几步,周遭空气愈发?沉重,一行人想大口呼吸,刚一张口,那血水就迫不?及待地涌入他们的嘴中,浓厚的铁锈味让他们脑袋一阵眩晕。
好?在这?几个人都在军中历练过,体力尚能扛住这?阵法,容归临带着几个人又走了几步,越靠近阵眼,湿气越浓厚。
走到阵眼,空气重的几乎要凝成实质,而血雨也愈发?密集,每一滴落得又重又快,仿佛下冰雹一般。
祭血阵,破阵之?法其实很简单,只有四个字——不?破不?立。
只需要走到阵眼,以心为剑,将其插入阵心就能破阵。
当年师父同?他说时,容归临还问过如何以心为剑,当时他师父只给了他一句话:“天时地利人和,信念为重。”
以前他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确实有些懂了。
天时地利,想来他已经占了。
人和,他认为这?指的是姜绵棠。
他死?过一次,重生回来后,他本以为生活会像前世般如同?一潭死?水,但他这?一世遇到了姜绵棠,一切轨迹都变了。
天时地利是老?天所赐,但人和是她,信念也是她。
容归临闭上?眼睛,周围淅淅沥沥的下雨声逐渐变小,随之?浮现?在他眼前的是姜绵棠躺在宫里的秋千椅上?,拿着画本子昏昏欲睡。
他记得那天,阳光很好?,偶有微风拂过,将她身?上?的轻纱吹起,一切都安静而美好?。
容归临的唇角缓缓上?扬,他沉浸在回忆中,殊不?知自己胸前发?出淡淡的金光,那金光虚虚凝结成一柄剑。
心剑散发?的光温暖而柔和,在这?暗红天空下尤为圣洁。
容归临缓缓睁开眼,而那柄剑也迅速往下落,落入地上?一个细小的石缝中,远处突然传来狂叫,那声音痛苦又不?可置信。
光芒消失的一刹那,血雨停下,暗红的天空逐渐变为澄净的蓝色,空气中再也没有那股令人不?适的粘稠和压抑。
跟容归临一起来的几个将士这?才如梦初醒,拼命呼吸新鲜的空气。
此时,他们身?上?没有令人作呕的献血,若不?是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他们甚至觉得方?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此时,容归临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大概是累了,他微微喘息吩咐道:“再搜查一遍。”
即使将士们已经疲惫不?堪,但他们还是打足精神领了任务,而容归临则是就地坐下,稍作休息。
不?一会儿,一个士兵就有了发?现?,他急匆匆地跑过来:“殿下,属下在书房发?现?了一滩血!”
容归临神色一松,立刻站了起来,“带孤过去。”
还没进入书房,容归临就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他掩了掩鼻子,抬步跨入。
这?个书房和正常的书房不?一样,里面书架上?放满了奇形怪状的骷髅,有人骨也有兽骨,屋外?阳光温暖,屋内却有一种刺骨的寒冷。
书房里间?,地上?有一滩黑色的血,腥臭味就是从此处传来,而血前面的桌子上?则摆着两个诡异的布偶。
布偶头上?插了一把银色小刀,胸前则贴着两张纸,容归临定睛一看,是他和姜绵棠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