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姜绵棠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昏暗的房间。
微弱的光从右上角的小窗户射进来,细小的尘埃在光线里浮动,地上一滩又一滩积了不知道多久的水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额头上又传来剧痛,姜绵棠试图回想起自己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却毫无头绪。
她记得当时是去了公共的更衣室,但因为太臭了,姜绵棠便没有进去,想着等夏禾回来便回宫,后来她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便没了知觉。
姜绵棠扶着墙试图站起来,却感觉手?下?滑腻腻的,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顿时反射性地收回手?,跌坐在稻草堆里,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一直紧锁着的门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个身穿雪白襦裙的女人缓步踏入屋内,与其同进的还有两个举着烛火的仆役。
突如其来的光让姜绵棠眯了眯眼睛,却也清楚地看到了来人。
她正站在小窗透进来的光线中,那光线照得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干净纯白宛如神祗,与浑身狼狈不堪的姜绵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柳若云。
一瞬间,姜绵棠的眼神冰冷下来,“柳若云,你想做什么?”
柳若云眨了眨眼睛,无辜地说:“臣女没想做什么呀,太子妃娘娘何出此问呢?”
但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却不似她的语气一般无辜,反而隐隐闪动着疯狂。
听她这么说,姜绵棠倒也不问了,在稻草堆里寻了个稍微舒服的位置坐着,开始闭目养神。
“你做出这般镇定自若的表情给谁看呢?这里可只有我一个人,收起你那满脸的虚伪吧!”柳若云最见不得她这表情,走上前朝着姜绵棠的腿踹了一脚。
力道不轻,腿上传来一阵剧痛,姜绵棠捂着腿,心里极度怀疑柳若云已经被压抑成精神病了,“若云妹妹,你到底想做什么?本宫素来与你无冤无仇,如今你抓了我,怕是要牢底坐穿啊……”
柳若云:“……”
“谁要坐牢!我要和你同归于尽!”柳若云咬牙切齿道。
姜绵棠疑惑地看着她,“你要和本宫殉情?”
柳若云:“……?”
“若云妹妹,你竟然这么喜欢本宫吗?”姜绵棠冲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柳若云满头黑线:“你在娇羞什么啊!”
这时,柳若云身后掌灯的仆役突然开口道:“主子,莫要被这狡猾的女人扰乱了。”
那个仆役的喉咙仿佛沾满了沙子一样,低沉又沙哑,他隐在暗处,即使手?上拿着灯,姜绵棠也无法窥其面容。
这人不对劲。
听了仆役的提醒,柳若云的表情又恢复方才那般疯狂的模样,她走上前,蹲了下?来,雪白的裙摆落在积水处,顿时晕染了一片脏污。
她伸手?轻轻拂过姜绵棠的脸庞,最终流连在她的脖颈处。
“瞧瞧这张脸,也没多好看啊,怎的太子和二皇子就那么喜欢你呢?都为了你拒绝我了呢……”柳若云眯着眼睛,痴痴道。
姜绵棠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却不想直接被柳若云掐住了脖子,只听她森森道:“谁让你后退了?”
柳若云的手?极为湿冷,碰到姜绵棠温热的脖子时,明显能感觉到她一个哆嗦,柳若云理所应当地把这一反应当成姜绵棠害怕了,当下?就桀桀笑了。
“你终于感到害怕了呀?”柳若云松开姜绵棠的脖子,不知从哪拿出一把刀,用刀背轻轻贴在姜绵棠的脸上,来回滑动。
“你说,若是我把这张脸划花了,太子他会不会不要你了?”柳若云兴致勃勃道。
就要说怕,姜绵棠倒也不是很怕,虽然柳若云现在的模样确实?骇人。
这个问题,姜绵棠也认认真真思考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恐怕会如你所愿了,殿下应该是瞧上本宫的脸了,毕竟本宫也没什么内在美啊。”
柳若云:“……”
她不是应该惊恐连连、悲痛欲绝,大喊着不要吗?为什么她就真的在思考她的问题了?重点不是在这里啊!
“主子,少跟她废话,先把她杀了再说。”那个掌灯的仆役趁着柳若云还没有被姜绵棠带偏的时候,再一次开口。
柳若云拿开小刀,扔给仆役,笑道:“本来还想让你再多活一会儿,但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便提前了结了你罢……”
“若云妹妹,我不喝酒哦。”姜绵棠一派轻松道。
“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柳若云怒道。
“懂什么?懂你抓了本宫是想看本宫害怕的样子?若云妹妹的小计谋怕是要失算了,你若是真要羞辱本宫,不如寻个人来把本宫先奸后杀,再奸再杀,后奸后杀来得好。”姜绵棠动了动身子,好整以暇道。
柳若云没想到一向?斯文的太子妃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涨红了脸,俨然又被姜绵棠带偏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柳若云气?急败坏道。
姜绵棠嘿嘿一笑,“若云妹妹不愧为书香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竟是半点没想到这等下?作之事,也不知道是谁蛊惑了向?来品行兼优的若云妹妹来绑架本宫呢?”
这话虽是对柳若云说的,但姜绵棠的眼睛却直直地盯着隐在黑暗处的男人。
“蛊惑我?”柳若云突然疑惑出声,混沌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念头。
她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
但她还没来得及深思,她身后的男人便急急催促道:“主子,不能再留着她!她只会迷惑主子的心,让主子饶过她!切莫中了她的诡计啊!”
“你到底是谁!”姜绵棠突然冷冷出口,“从刚才你就一直在引导柳若云杀本宫,你是容归桓的人?”
被揭穿,那仆役也不再伪装,哈哈大笑道:“容归桓?看来太子妃娘娘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里啊。”
姜绵棠还想在说什么,但她已经说不出口了。
一把泛着银光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姜绵棠的胸口,她甚至还记得温热的血液碰到冰冷的刀刃时的感?觉。
但也就在那一瞬间,姜绵棠的瞳孔瞬间缩小,“你……你是……”
她还没说完,只听噗呲一声,仆役把刀拔出,溅起一串鲜红的血,姜绵棠没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那仆役微垂着眼眸,面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他举起刀子,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上面的血迹,啧了一声,“还是被看到了呀,也不算死不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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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禾回宫时,容归临不在景明宫,她找小方子问了才知道容归临被皇上叫去了,夏禾急得满头大汗,心里一横,直接往延和宫寻了过去。
好在邓杞在门口候着,夏禾连忙小跑过去,上气?不接下气?道:“邓公公,太子殿下可在里面?”
邓杞见夏禾惊慌失措得几乎要哭出来了,表情顿时也凝重起来,“陛下?有要事同殿下说,夏禾姑娘可是有急事?”
夏禾忙点头,简单地将今日在宫外的事情说了一下?。
太子妃在殿下?心目中的分量邓杞自是知道,当下?也不顾会被责罚,领着夏禾便进了延和宫。
一直漫不经心喝着茶的容归临,在夏禾踏入殿内时,突然心狠狠一颤,右手竟是没拿稳茶杯,哐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
邓杞和夏禾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悲戚道:“启禀陛下?,太子妃的贴身宫女夏禾有要事启奏!”
“说。”
夏禾把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还不等宣成帝发话,容归临已经一阵风似的走出了延和宫,几乎是狂奔回景明宫。
他养的暗卫整整齐齐地跪在书房里,等候发落,容归临的脸色极为难看,他一脚踢在暗卫首领身上。
“如实?招来!”
容归临的嗓音很低,却透着嘶哑,如果?暗卫抬起头,便能看到他的面色惨白,可双目却是赤红。
“回禀殿下,奴才已经分了一波人全力追查太子妃的下?落,夏禾姑娘发现的早,应当很快能找到。”暗卫首领匍匐在地,声音颤抖。
这番话,他说出来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
夏禾发现的早?
他们的任务是隐在暗处保护太子妃的周全,可太子妃被人掳走,他们的人却毫无察觉,还要一个毫无武功的夏禾来发现。
但暗卫首领只能硬着头皮这样说。
容归临自然不可能认同这番话,“有什么发现?”
暗卫首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容归临见此心中怒火更甚,但现在并不是发落这些?人的时候。
“全部都出去找,找不到提头来见!”
容归临自己也匆匆出了门,他没坐马车,直接去马厩牵了一匹马,骑上就直冲宫外,邓杞和夏禾赶到时只能看到容归临飞速掠过的背影。
“殿下怎的骑马了!”邓杞急得直拍大腿,却也根本追不上,“殿下身子不好,已经许久没有骑马了!夏禾,你快去找马车,咱们也出宫!”
夏禾急急忙忙去办了,正巧她坐着回来的那辆马车还没归还,两人直接坐着那辆马车出去了。
“这青天白日的,到底是谁会掳走娘娘!”夏禾急得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邓杞倒是比夏禾冷静多了,他仔细回想了近日来发生的事,“若不是容归桓的余孽,便是柳若云了。”
“柳若云?”夏禾擦干了眼泪,惊疑道。
邓杞点点头,“这几日,殿下在宫内偶遇了柳若云好几次,咱家瞧着这柳若云恐怕是惦记上咱们景明宫中的妃位了!”
说是偶遇,其实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是柳若云刻意等着的。
因为她是精心打扮过的。
邓杞想了想,直接吩咐驾车的小太监尽快赶往柳丞相府。
而此时,容归临已经骑着马到了柳丞相府的门口,守门小厮一见满面肃杀的容归临,吓得差点没当场跪下?来,连滚带爬地到里面去通报。
不一会儿,柳丞相和柳夫人一齐出来了,即使是当了几十年的丞相,看到浑身杀气?的容归临也差点腿软,两人颤颤巍巍地向容归临行了一礼。
未等柳丞相开口,容归临冷冷问道:“柳若云是否在府里?”
柳夫人喉头紧张,她无意识地吞咽一下?,颤声道:“回禀殿下,若云一早就出门逛街买东西,至今未归。”
这时,邓杞和夏禾的马车也到了,两人急匆匆下?了马车。
没走几步,邓杞眼尖地看到容归临的手?在滴血,立即走上前,急道:“殿下,您受伤了吗?奴才这就找太医来给您包扎!”
“不必,你去宫里禀告父皇,叫他召集军队把柳丞相府围住,未经允许,谁都无法出入!”容归临一甩衣袖,面色冷酷至极。
柳丞相踉跄了一下?,脸色煞白,“敢问太子殿下,微臣所犯何罪!”
“绑架太子妃,私通敌国。”
容归临冷冰冰地丢下?这几个字,转身上了马,疾奔而去,而柳丞相则终于瘫软倒地,柳夫人的表情也是如遭雷轰,嘴巴哆嗦:“老爷,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这件事恐怕只有你那宝贝闺女知道了!”柳丞相满脸阴沉。
作者有话要说:柳若云:太子妃是不是脑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