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声音很轻,却重重?地敲击在姜绵棠心上。
愣了半晌,她才慢慢反应过来。
去战场……
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这?个念头在姜绵棠脑海中迅速蔓延,并且挥之不去。
心慌得几乎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与淡定,姜绵棠移开视线,望着外面明媚的阳光眨了眨眼睛,按下其中酸涩,她努力向上扯嘴角,试图牵出一个笑容,殊不知却更为苦涩。
她想问他,能不能不去战场,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那很好呀,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吗?”
姜绵棠记得在原书里,边疆开始出现动乱时,容归临就恨不能飞去边疆,和战士们一起打仗,这?是他真正想做的事。
她甚至觉得,从波尼国进军大邺边疆时,容归临就想去了,但碍于京城内一直琐事不断,才没有上奏宣成帝。
脑海里飞速滑过各种念头,姜绵棠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勉励笑着:“你放心啦,我支持你的,平安回来最好,若是……我也只能认命照顾你一辈子啦。”
即使是装着轻松的语气,周遭的气氛却越来越沉重?,容归临没说话,姜绵棠愈发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容归临身边。
快速下了美人塌,姜绵棠一边穿鞋一边道:“我去瞧瞧夏禾有没有把银子放好。”
说着,她也不顾容归临什么反应,转身便往外面跑去。
走出寝殿的那一刻,拼命忍住的眼泪终于决堤而来,她随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躲进去蹲着哭了起来。
为什么要哭呢?
是因为容归临没和她商量便自己决定了要去战场,还是因为她不敢想象容归临在战场受伤,抑或是……战死的模样?
大概两者都有。
这?个消息仿佛晴天霹雳一般,把姜绵棠这?段时间以来的好心情全部劈没了,她想逃避这件事。
躲着容归临,不想见他、不想面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等?到天暗下来,姜绵棠才将眼泪擦干,又用冷水洗了脸,确定自己的眼睛不肿也不红了,这?才回到寝殿。
想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却发现容归临早已不在。
空荡荡的寝殿内飘着食物的香气,夏禾站在一旁等?着她入座,姜绵棠却是没了胃口,简单吃了几口饭,便上床躺着休息,她朝内侧睡觉,躺了许久也没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隐隐约约传来对话?声。
“睡下了吗?”是容归临的声音。
“回禀殿下,娘娘今晚没用多少晚膳便躺下了,瞧着很累的样子。”夏禾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一阵安静,就在姜绵棠以为容归临不会再说话时,她听到容归临淡淡道:“若是她晚上醒来饿了,热些粥给她吃。”
“奴婢遵命。”夏禾应道。
随后便是一阵远离的脚步声。
想来容归临应该是往书房去了。
这?一刻,明明很模糊的脚步声却异常清晰,那渐行渐远的声音好似踩在了她的心上一般,压得她又疼又闷,只有大口喘气才能稍稍缓解一些?。
如果……万一容归临在战场上出了意外,她根本无法想象,也无法面对。
人生第一次,她这么害怕一个人会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光是想想,她都觉得要窒息了。
容归临回寝殿时,姜绵棠已经睡着了,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不愉快的梦,她的脸上犹有泪痕,枕头也湿了一块。
轻轻叹息了一声,容归临将衣服脱下,轻手轻脚地进了被窝,又温柔地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去,低头吻了吻姜绵棠的唇。
修长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抚平姜绵棠的秀眉,效果却是微乎其微,她总是过一会儿又皱起眉。
当容归临第十次抚平时,睡梦中的姜绵棠终于烦躁了,她拍开容归临的手,哼哼唧唧了几声,旋即翻了个身,朝另一面躺着,留了个气鼓鼓的后脑勺给容归临。
容归临亲了亲那个后脑勺,也躺了下来,伸手环住姜绵棠,贴着她的后背睡着了。
翌日,姜绵棠醒来时,容归临已经去上朝了。
昨晚哭着睡着,早上起来便觉得头疼欲裂,但脸上却没有干涸黏腻的感觉,不过姜绵棠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
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感觉头没那么痛了,这?才唤了夏禾近来伺候洗漱。
下床时,姜绵棠发现自己旁边的被窝里有些?温温的,顿时一阵恍惚,“夏禾,昨日殿下回来了吗?”
夏禾拿出几身衣服,供姜绵棠挑选,“回来了呀,殿下不回寝殿回哪里?”
姜绵棠抿了抿嘴,心里还想问昨天他们在外面说话?时,容归临什么神情,是不是还说了别的话?,但是心里堵堵的,还是没问出口。
“找一身普通一些?的,今日随我出宫一趟。”姜绵棠起身坐到梳妆台,却看到铜镜里的人面色苍白,眉宇间皆是郁气,一双眼睛也不如从前灵动,里头似有化不开的忧伤。
“娘娘,这?身好不好?”夏禾拿了一套衣服出来,兴致勃勃地拿到姜绵棠面前,却见她家太子妃兴致很低,只抬了抬眼,便点头了。
“娘娘,您今日心情不好吗?”夏禾把衣服放到一旁,拿起梳子给姜绵棠盘发。
姜绵棠嗯了一声,“昨日做了个噩梦。”
夏禾松了一口气,笑着安慰了姜绵棠几句,却见她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便也止住了话?头,专心地替姜绵棠梳妆。
吃过早膳,主仆二人便乘着马车出宫了。
今日的天气不如昨天好,阴沉沉的,风吹着也冷,倒是像极了姜绵棠此时的心情。路过闹市大街时,平时总要掀开窗帘往外瞧一瞧的姜绵棠今日却连手都没抬一下。
一路沉默着到了姜绵棠的铺面,她已经很久没来了,平日里的管理也都交给了邓杞安排的人,她只要过一过账面即可,所以当她看到挤满了人的店铺时,有一瞬间的呆愣。
她知道生意应该挺好,却没想到这样好。
一家专门卖包子的铺子排了很长的队,旁边的面馆也是座无虚席,饶是如此,外面还有许多排队等?着进去吃面的人。
每个伙计都忙得热火朝天,与以前?的门可罗雀截然相反。
一时间,姜绵棠倒是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了。
她出宫本就是想散散心,没想到来了此处又想起了容归临。
这?些?铺子地理位置本就不佳,能有这?样的生意,想必他也花了一番心思。
“夫人,您不进去吗?”夏禾见姜绵棠一直没动,便出言问道。
姜绵棠心头烦躁,也没回话?,就站在街上瞧着,良久,她才揉了揉太阳穴:“罢了,你陪我去别处走走吧。”
夏禾心中疑惑,却也顺从了姜绵棠,跟着她一起转身了,才走了几步,身后便响起呼喊声。
“恩人,请留步!”
这?声音有些?熟悉,姜绵棠却是没有理会,继续走着,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身边的夏禾忍不住回身,这?才看?到一个精神抖擞的老?汉正跑着过来。
“夫人,是卖糖葫芦的赵老汉!”
姜绵棠这?才停下脚步,回过身,只见那老汉满面红光,端的是春风得意,想来是这些?日子生意不错。
赵老汉匆匆跑来,因着是在大街上,也不便行礼,就简单作了一个揖,“恩人!您有段时间没来了,可要去店里瞧一瞧?”
姜绵棠笑了笑,“不用了,铺子的事你先照料着,我瞧着客人也多,就不妨碍你们了。”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赵老汉愣了愣,旋即笑道:“这?是夫人您的店铺,您来怎么是妨碍呢?”
“小的还想请夫人去后厨瞧一瞧,看?看?咱们做卤肉的方法是否正确呢,因着只有夫人的一张方子,小的也是研究了好几日,才做出来的。”赵老汉哈着腰,还是想请姜绵棠去铺子里。
姜绵棠无法,只得跟着一起去了。
现下是早晨,卤肉店的生意不必其他店铺,却也不少,赵老汉引着姜绵棠去了厨房,一股子浓郁扑鼻的卤肉香立即钻入鼻中。
闻着味道,姜绵棠点评道:“气味尚可,可多加一些?八角和桂皮,会更香一些?。”
姜绵棠在厨房转悠了一圈,又瞧了瞧火候和肉质,以及配料的选择,一一给了意见,赵老汉都记了下来。
末了,姜绵棠又给赵老汉提了些?经营上的意见,一直在店里呆了近一个时辰才离开。
随着日头上升,卤菜店的生意也好了起来,包子铺和面馆的人倒没这么多了,姜绵棠出了卤菜店,又到面馆里点了一碗面。
不同于卤菜店,面馆的掌柜不知道东家是谁,所以他们见到姜绵棠倒也并不很热忱,但服务态度还是好的。
面上来时,姜绵棠才发现这碗面用的竟是容归临的配方,虽说味道不必他亲手做的,却也有五分像了,怪不得生意这般好。
但这?碗面总会让姜绵棠想起容归临,而此时,她并不想去想他。
简单吃了几口,姜绵棠便放下筷子出去了,稍稍缓解的心情因为一碗面又沉郁起来。
街上熙熙攘攘,她却心里沉甸甸的,丝毫提不起兴致,姜绵棠走到河堤旁的柳树下,看?着水波怔怔发呆。
“夫人,奴婢瞧着巷口的海棠糕很香,奴婢去买些?回来吧?”夏禾试着提议道。
姜绵棠知道夏禾是想逗她开心,便也扯了个笑容,“行,你去买吧。”
夏禾见她有兴趣,便立即转身走了,心想吃了好吃的东西,娘娘的心情应该会好一些?吧。
买了热腾腾的海棠糕,夏禾回到柳树下时,却再也不见姜绵棠的身影,她顿时慌了,左右环顾也不见姜绵棠,她立即唤出隐在暗处保护姜绵棠的暗卫。
“娘娘呢!”夏禾捏着海棠糕的纸袋,急急道。
暗卫立即回道:“娘娘往那处去了,应当是去更衣了。”
夏禾往那个方向瞧了瞧,确实是公用的更衣室,她松了一口气,但心里隐隐的不安却愈发强烈,“我去瞧瞧!”
还未靠近更衣室,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夏禾皱了皱眉,捂着鼻子,有点不信娘娘会在这里更衣。
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也不见姜绵棠的身影,心头那股不安顿时化为实质,“娘娘不在里面!你们到底是怎么保护娘娘的!”
暗卫亲自去找了找,确实不见姜绵棠,顿时也慌了,“瞧着也不像掉进去了……”
“你说什么!”夏禾柳眉倒竖,不允许暗卫有这?种猜测,当机立断道:“你们一个跟我回宫禀告殿下,另一个继续在附近找!”
“是!夏禾姑娘。”两个暗卫齐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自己老婆也不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