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福宁宫回来后,容归临便开始忙碌起来,日日早出晚归,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
而姜绵棠则是呆在景明宫,小日子过得是悠哉清闲。
前段时间落水称病,虽身子早已痊愈,但那些个聚会,姜绵棠还是一一推了,再加上这几日容归临不在,她整日里不是晒太阳看话本子,便是折腾些新点心新菜品出来,倒是饱了内院一屋子下人的口福。
容归临来到后院时,姜绵棠做的焦糖奶茶刚好出炉。
浓浓的奶味中夹杂着红茶味儿以及一丝焦糖的甜腻,热乎乎的正冒着汽,容归临顺着味道来到小厨房。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内院的小厨房。
里面被收拾得很干净,姜绵棠和夏禾正在一个小炉子旁边一勺一勺地舀着奶茶,夏禾手里捧着碗,低头闻了闻,两眼冒着星星:
“娘娘,这是什么呀?闻着好香呀。”
“这叫焦糖奶茶,你快喝喝好不好喝。”姜绵棠又拿起一只碗,给自己舀起来。
夏禾近来一直跟着娘娘做这做那,早就对姜绵棠的手艺深信不疑了,她连忙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红茶味涩,焦糖微苦,甜度却是正好,中和了那点涩与苦,再辅以牛乳的顺滑香浓,入口便是惊艳。
“娘娘,这个太好喝啦!”夏禾对姜绵棠的崇拜更甚。
自从跟了太子妃娘娘,夏禾觉得自己的味觉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以前觉得好吃的东西现在吃起来简直味如嚼蜡。
“在喝什么?”容归临走到姜绵棠身后,也跟着一起蹲下来。
姜绵棠刚盛好一碗奶茶,正要喝,却冷不丁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手一抖,险些把奶茶洒出来。
回过头,却见容归临正蹲在他身后。
动作极其自然。
姜绵棠:……
殿下,您说话就好好说,蹲着作甚?
“殿下吉祥!”夏禾连忙把碗放到一旁,向容归临行了一礼。
容归临蹲着没起,姜绵棠和夏禾也只能一起蹲着。
一时间,小小的厨房里,四个人围着一个小炉子蹲着,仿佛那炉子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殿下,您怎么来了?”姜绵棠见容归临一直盯着她手里的奶茶,便试探道:“妾身做了些奶茶,殿下您要喝一点吗?”
“好。”容归临从善如流道。
姜绵棠只能把自己手里的奶茶递给他,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这才终于喝到自己煮的奶茶。
香甜可口的奶茶下肚,姜绵棠满足地眯了眯眼,她把碗放到一旁,见容归临也喝完了,才开口问道:“殿下来内院可是有什么事?”
奶茶甜甜的味道还在口中,容归临有些意犹未尽,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他缓缓站起来,道明来意:“今日得空,和孤一同去一趟南陀寺。”
南陀寺……
该来的终是来了呀。
姜绵棠恍然地点点头,一边快速站起身一边道:“殿下请等妾身片刻,妾身回屋换件衣服……”
起得太急,姜绵棠眼前一黑,脑袋也是眩晕不已,脚步不稳地要往旁边倒,还未倒下半分,两臂便被人稳稳地扶住。
晕了半晌,姜绵棠眼前的画面才慢慢显示。
扶她的人是容归临。
虽然他脸上表情淡淡,可他的双手却很是稳妥地扶着自己,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殿下,妾身起得太急,一时有些晕。”姜绵棠低着头,面颊微红,她手臂轻轻动了动,示意容归临可以放手了。
“无妨。”容归临低头盯着姜绵棠的嘴,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他松开双手,右手垂于身侧,左手却是向上伸了些,微微抬起姜绵棠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
只见容归临面色认真,眼神注视着他的嘴唇,姜绵棠的脸更红了。
可还未等她说话,容归临的拇指指腹便轻轻扫过姜绵棠的上唇边缘。
有点薄茧,略略粗糙,他指尖的温度有一丝凉意,在姜绵棠温热柔软的上唇擦过,激得她泛起了鸡皮疙瘩。
“殿下,你……”姜绵棠的脸颊红了个彻底,一双杏眼宛若有秋水荡漾,含羞带怯地低垂着,不敢直视容归临。
“沾了奶茶。”容归临松开左手,用手帕擦了擦指腹,神色若无其事。
姜绵棠:“……?”
沾了奶茶,您告诉我就成,真不用做这些惹人误会的事儿。
“多谢殿下。”姜绵棠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她虽心里倍感无语,嘴上却还得道谢。
“无妨。”容归临从头到脚扫了姜绵棠一遍,又道:“换身衣服,同孤去南陀寺。”
“是。”姜绵棠福了福身,带着夏禾匆匆离开了小厨房。
一刻钟后,姜绵棠换了身鹅黄色的襦裙出来,正是上次在秋千椅上穿的那一身。
容归临站在院内,静静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姜绵棠,眸色沉沉。
那时候是什么样子来着?
容归临微微一回想,当时姜绵棠的样子清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长发顺着轻纱自然下垂,几乎快碰到地面,风吹而过,带起发丝与轻纱共舞,而本人却懒洋洋地在阳光下半阖着眼看话本子。
“殿下?”
姜绵棠走到容归临面前,却见他神色不明地看着自己发愣,于是出言轻声道。
容归临瞬间回神,眼神恢复一贯的清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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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出来没有大张旗鼓地把南陀山游客清空,故当姜绵棠和容归临来到山下,看着百姓们络绎不绝地往山上走,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空白。
“奴才听闻南陀寺向来香火不断,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啊。”邓杞扯着嘴角,尽量露出合适的笑容。
“夫君,要不我们改日再来?”姜绵棠伸手扯扯容归临的袖口,软声道。
因着是隐了身份出来的,姜绵棠也不好再叫容归临殿下,只得选了“夫君”二字来唤他,却总觉得有些拗口。
容归临神色淡淡,耳朵却是忽地一动,“就今日去。”
姜绵棠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吩咐邓杞和夏禾:“今日人多,你们多护着公子安全。”
两人纷纷应了,姜绵棠才堪堪放下一些心,但那股不安的感觉却始终未能散去。
一行四人开始爬山,刚开始姜绵棠还念着容归临身子虚弱,爬起山来会吃力,所以故意说自己累,走走停停,让容归临能够休息一阵。
却不想姜绵棠真正觉得累了,容归临还脸不红气不喘地匀速爬山。
“夫君,我们歇一会再爬吧,我好累呀……”姜绵棠手撑着路边石头,细细地喘息,声音柔柔地喊住容归临。
约莫是热了,姜绵棠的脸颊通红,甚至连脖子上都浮现一点淡淡的粉色,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沾湿了额前碎发,软趴趴地贴在额头上。
容归临眸色渐黯,他走到姜绵棠面前,侧身挡住她,“好,休息片刻。”
姜绵棠松了一口气,也不顾自己太子妃的形象,直接坐到路边的石头上,拿出手帕擦汗,几阵山风吹过,总算是凉快了些。
她从怀里掏出三个锦袋,伸手递给容归临一个,“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零嘴,夫君也吃一些?”
容归临接过,旋即打开,里面还分了两个小袋子,容归临拿出其中一个袋子打开,倒在手上。
是一些风干的肉粒。
他捏了几粒放入口中,微微咀嚼,咸香味儿顿时盈满口腔。
风干肉粒不似新鲜的肉那样软嫩,却十分有嚼劲,并且越嚼越有味道。
“这也是你自己想的?”容归临又捏了几粒放入嘴中,慢慢咀嚼。
“夫君就当妾身有许多奇思妙想吧。”姜绵棠吹着山风,心情舒畅,转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比那阳光还要耀眼几分。
容归临被她的笑容感染到,嘴角也微微向上弯起,眼神颇为柔和地看着姜绵棠,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休息好了就走吧。”容归临把锦袋封好,放入怀中,站起来,向姜绵棠伸出左手。
姜绵头一愣,抬头看看容归临,却发现他正处于逆光位,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思索片刻,她还是把手放在容归临的手上。
手的触感和指腹的触感一样。
微微凉,微微糙,却很是宽大,能将她的手整个罩住。
拉起姜绵棠后,容归临顺势放了手,转身继续往上面走,姜绵棠连忙跟上。
这次,四人都没再提休息,一口气爬上了山顶,终于安全抵达南陀寺。
许久没有运动的姜绵棠此时已经汗流浃背,直喘粗气,双腿酸软到快要失去知觉,反观容归临却是脸不红气不喘,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
姜绵棠简直要怀疑,体弱多病的不是容归临,而是她了……
今日来南陀寺烧香朝拜的人不少,容归临和姜绵棠在门口排了将近一刻钟才进入寺内。
照例各个佛像都拜了一遍,容归临便差邓杞找来寺内的主持圆尘方丈,捐了香火钱。
圆尘方丈向容归临微微鞠躬,“多谢施主慷慨捐赠,近日老衲师弟圆清方丈远游归来,特请公子与夫人前去一聚。”
容归临微微点头,“有劳方丈带路。”
圆尘方丈带着二人七绕八绕,喧嚣的人声渐行渐远。
走了约莫一刻钟,圆尘方丈终于在一个僻静的竹林内停下,“阿弥陀佛,师弟便在竹林中,两位往里走便是。”
说完,圆尘方丈转身便走。
一阵风吹过,竹叶哗哗作响,姜绵棠瞧了瞧这片竹林,总觉得会有毒蛇突然窜出来,瘆得慌。
她拉着容归临的袖口,声音不自觉带了几分怯意,“夫君,圆清方丈真的在里面?”
“嗯。”容归临低声应了句,刚要抬步往里走,却感觉到身边的人还抓着自己的袖子,似是害怕。
他轻轻扯了扯衣袖,把姜绵棠的手扯下,下一刻左手却立即握住了她空荡荡的右手。
“莫怕,孤在这。”
微凉的触感包围着右手,却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感觉。
姜绵棠侧头看向旁边,只见他神色淡定,也稳了稳心神,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跟上容归临的步伐。
往里走了片刻,便看到一个小小的竹屋整座落在翠竹中间,而圆清方丈正坐在院内烹茶。
两人走到门口,圆清方丈正巧倒完三杯茶,袅袅水汽徐徐上升,随即消散于空中。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二位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