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绵棠本是在看书,忽的听到外面有些吵闹,还未来得及放下书,一个身着玄色骑装的男子已然大步匆匆地走到里面,姜绵棠观察片刻,旋即露出一抹苦笑。
“五弟,你来了。”
容归宸这才注意到姜绵棠神情悲伤地坐在床边,而他四哥的手还紧紧抓着她的手,手腕处红了一圈,他的理智才慢慢回笼。
这时,其他几位皇子也陆续进了书房,姜绵棠看着他们,微微点头,以示问好。
书房内伺候的太监立即搬了凳子让几位皇子坐下。
“四嫂,四哥……”容归宸顿了顿,又转口道:“太子情况如何了。”
但姜绵棠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用手帕为容归临擦去额头的冷汗,眼神黯淡无光,“方才邓杞已经告诉四弟,何苦又问一次?”
容归宸的眼眶顿时泛红,他低下头,额前碎发遮住了眼睛,双手紧紧握拳,语气却十分平静,“可有查出是谁所为?”
姜绵棠再次摇摇头,也顺势低下头,表现出十分伤感的模样,眼睛余光却是停留在容归韫身上。
容归韫的神情冷淡至极,甚至还有一丝不耐和暴躁,连一丝难过都懒得装出。
不过,他和容归临向来不和,若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反而更容易惹人怀疑。
倒是容归宸的性子和原书中一模一样,是个天真且喜怒形于色的人,和容归临的性子正巧相反。
起初看书时,姜绵棠没太深思,如今到了这个世界,她才发现要养成容归宸这个性子有多难。
姜绵棠转头看向眉头紧锁的容归临,轻轻地替他理了理鬓角的发丝。
小时候,容归临为了护住容归宸,想来承受了许多。
大皇子容归桓站起来,走到容归宸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五弟莫要太过悲伤,太子向来有福泽,这次也一定能转危为安的。”
福泽?
这宫里宫外谁不知容归临向来身子羸弱,从出生起,大大小小的病就没断过,容归桓竟还说容归临有福泽?
莫不是这些个大病小病没把容归临折磨死,便是他有福气了?
别说是容归宸,就连姜绵棠的脸色都不太好,可偏偏也没法说什么,毕竟容归桓面上还流露着悲伤的神色,就连语气也满满都是叹息。
六皇子容归彦听了,却是叹了一口气,“虽是如此,可到底让人揪心,太子自小便体弱多病,也不知能不能度过这一劫……这幕后黑手之人当真是歹毒阴狠,其心可诛!”
容归彦说话时,眼神似有若无地往容归韫身上看,话虽说得重,可语气却是轻飘飘的,甚至还带了些看好戏的意思。
在场的几个人脸色顿时一变,气氛霎时有点微妙。
一直没说话的容归韫冷笑一声,眼神凉凉地瞟向容归彦,“六弟似乎眼神不太好,不如请太医过来瞧一瞧,治好了再出门,省得随便乱看,引祸上身。”
容归彦脸色顿时一白,那凉飕飕的眼神好似几把利剑扎在他身上,让他莫名有了怯意,但却还嘴硬道:“是谁做的,谁心里清楚,此事父皇定会彻查,二哥如今这般着急地跳出来,莫不是做贼心虚了?”
“做贼心虚?”容归韫略带玩味的重复了这个词,懒懒地垂下眼眸,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二哥竟是不知六弟在大理寺也任了差事。”
容归彦一愣,“没有啊。”
“那你为何管的这样多?”容归韫面色倏地一冷,“父皇和大理寺自然会将此事调查清楚,六弟在礼部任职,插手此事恐怕不妥吧?”
“你……”容归彦被气得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眼中的愤恨俨然是积怨已久,当场就站起来往容归韫走去,一旁的容归桓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当起了和事佬。
“二弟,六弟,如今太子还昏迷着,本就要静养,你们怎可在他病床前这般吵闹!”容归桓端出兄长的架子,一脸痛心地教训道。
该说的都说完了,才说要静养?
这虚伪做作的样子让姜绵棠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显然,其他几位皇子也看不惯大皇子这副模样,表情颇为讽刺,却也没有人真正出来刺他几句。
这时,冬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屋里尴尬的气氛:“娘娘,药煎好了。”
姜绵棠顿时收起吃瓜的心思,正了正脸色,“进来吧。”
冬桃端着药缓缓走进来,见到几个皇子围着床坐着,神色稍有些惊慌,她立即盈盈跪下,“奴婢冬桃向几位皇子请安。”
“起来吧。”大皇子容归桓的目光没有在冬桃身上停留,直接掠过她看向姜绵棠,叹息道:“既然太子要喝药了,本皇子便不多逗留,明日再来探望。”
容归桓一发话,剩余的皇子们也跟着一起走了,只留下容归宸一人坐着,不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
姜绵棠知晓他此时心里难受,微微叹了一口气,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得将候在一旁的冬桃唤来,“把药拿来。”
冬桃端着药走上前,正准备和姜绵棠一起把容归临扶起来,却听到一直沉默着的容归宸道:“我来吧。”
冬桃动作一顿,似是有些犹疑,她转头看向姜绵棠,却姜绵棠摆摆手,示意她先退下,冬桃这才不甘心地退到一边。
容归宸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把容归临扶起来,姜绵棠则拿着碗给他喂药。
开始姜绵棠还担心容归临昏迷着不肯吃药,没想到过程还算顺利,一碗药几乎都吃了下去,容归宸轻手轻脚地把容归临放到床上,又帮他盖好被子,才直起身。
“四嫂,我四哥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
姜绵棠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他,却见他目光一直停留在容归临身上,表情难过,却又透着一抹狠决。
不知为何,她看着容归宸这样的神情,总觉得有些不安。
“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殿下的。”姜绵棠郑重答应道。
未来皇上的话,她自然得答应下来。
“多谢。”容归宸的语气柔和下来。
容归宸又跟姜绵棠说了一些容归临生病时可能会出现的状况,以及他的习惯,姜绵棠一一应了,他才离开了景明宫。
没过多久,太后又带着息兰匆匆赶到景明宫,唉声叹气地哭了好一会儿,姜绵棠才把老人家劝回去。
这一下午,光是访客就把姜绵棠折腾得够呛,她的手被容归临抓着,还只能坐在床边待客,很是不便。
再加上那些个补品礼盒,还需一一登记入库,姜绵棠一直忙碌到傍晚才闲下来。
在床边草草吃了顿晚饭,姜绵棠靠着床栏眯了过去。
醒来时,姜绵棠发现容归临的手心异常滚烫,原本苍白的脸上泛了抹淡淡的红晕,连眉头都蹙得紧紧地的,她伸手摸了摸容归临的额头,很是烫手!
姜绵棠吓得赶紧让邓杞去请太医,又让夏禾去准备凉水和毛巾,好在夏禾手脚快,不一会儿就把东西拿了进来。
冰凉的毛巾搭在容归临的额头上,似乎不太舒服,他的眉皱得更深了。
“殿下不是普通发热,用冰毛巾会不会不好呀?”姜绵棠急得团团转。
“奴婢也不懂,邓公公已经去请太医了,想来一会便能来了。”夏禾又拧了一块冰毛巾递给姜绵棠。
换了块新的上去,姜绵棠把之前那块递给夏禾。
这样换了几次,太医总算是来了,来的还是李太医。
姜绵棠被抓着手,也无法起身让位,只能尽量坐的远一些,空出位子让太医查看容归临的状态。
李太医先是检查了一下伤口,接着再给容归临搭脉,姜绵棠瞧着李太医虽是神色凝重,却没有变难看的迹象,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见李太医收回手,姜绵棠急忙问道:“李太医,殿下情况如何了?”
“回太子妃娘娘,殿下伤口未裂开,亦未发炎,只有些发热,是殿下|体虚所致,臣给点下开些退热的方子,若是今晚能退热,想来也无甚大事。”李太医拱手道,他走到一旁,给容归临开方子。
姜绵棠松了一口气,给容归临又换了一块冰毛巾。
夏禾跟着李太医去太医院拿药,姜绵棠则在房里一遍又一遍地更换冰毛巾。
“你躺着倒是舒服,只累坏了我们这些人,你若是有点良心,就早点好吧。”姜绵棠把容归临的手放入被子里,低声碎碎念。
容归临自然不会回答她的话,安静地睡着,只是紧锁的眉慢慢地舒展开来了。
折腾了两个时辰,容归临的体温总算降了下来,抓着她的手也恢复成往常的温度,姜绵棠这才敢松懈下来。
“娘娘,您今日要在书房歇息吗?”夏禾低声问道。
姜绵棠的右手已经被抓得几乎快失去知觉,却还是挣脱不开,她低头瞧了瞧容归临,便是一阵头疼,“你叫冬桃去拿一床被子来,你帮我把头饰拿下来吧。”
夏禾欢喜得应了,交代完冬桃后,又回来帮着姜绵棠梳头。
不一会儿,冬桃便抱着被子进来,“娘娘,这被子铺在哪里?”
姜绵棠此时累得很,一点儿也不想再跟冬桃试探来试探去,她直接指了指容归临身边,“铺在里面吧。”
冬桃咬了咬嘴唇,脸色似有些不佳,她抱着被子走上前,刚准备铺,却被姜绵棠制止住:“夏禾来铺,你先回去休息吧。”
这下子,冬桃的脸色愈发苍白,她颤抖着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出去还是继续留着。
姜绵棠也没赶人,只静静地闭目养神,等夏禾把被子铺完,冬桃的眼眶中已是盈了一筐眼泪,她吸了吸鼻子,“娘娘,奴婢告退。”
姜绵棠没发话,冬桃却是一遍擦着眼泪一边往外跑。
等她出了门,姜绵棠才慢慢睁开眼睛,一双杏眼中满是疲倦,却又有一丝失落和茫然缠绕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