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他是怎么出去的。”孟烨深感震惊，张开的嘴久久忘记合上，“不是，他怎么会在那里？”
余明虽然心知这应该是绝境之域的小计俩，但这种画面仍然让他手臂上感到凉嗖嗖的。
只有少数人不为所动。
比如寻安。
“继续。”他道。
裴策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播放键。
只见“钟飞虎”匆匆忙忙走上他的车，没过多久驾驶座边上的门就打开了。司机和钟飞虎又一起下了车，两个人急匆匆地再一次走向洋房前的小路。
然后，走到一半的时候，二人停在了原地。
约摸过了半分钟，让一众观看者一度以为视频被卡住了，那二人才像下定决心般一齐转身，走回车上。没过多久汽车发动，两个人扬长而去。
到这里时，整个视频的播放进度已经过半。
“这……到底拍了个啥？”邵铸一头雾水。
“暂停。后退。另一个人的脸也放大。”寻安不疾不徐道。
因为已经有过先前的一次操作，裴策这次更是熟练。进度条拖回到二人停留半分钟后转身的那个时间点，其实在放大脸部之前，裴策心里隐隐也有了猜测。果不其然，那个身材更为细瘦、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的男性司机——
长着王季同的脸。
“王季同的身份设定里，曾经就是钟飞虎的私人司机。”寻安回忆道。
郑婧雯：“他们为什么半夜要来这里？来人家家门口却又不进去？”
余明：“谁知道呢。指不定是幽会，临到头了觉得自己不行又退缩。”
孟烨：“……”
孟烨痛心疾首：“你还小。”
孟烨语重心长：“你学学好。”
余明惯例回以白眼。
“有声音。”寻安沉声道。
孟烨睁大了眼睛猛一甩头：“什什什么声音……我怎么没听到。”
寻安点了点电脑屏幕：“裴策，把音量调到最大试试。”
最初众人先入为主，下意识觉得监控不会录进声音，加之眼看和视频中的主人公距离又不近，就忽略了对听觉上的关注，聚精会神地盯着每一帧画面的变化。只有寻安耳力过人，加之面上不显，实则警惕心极重，那微弱到几近于无的动静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随着音量被调到最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当房间内的其他声音都消失之后，音响发出的声音便被显露了出来。
寻安闭上了眼睛。
孟烨的眉头越皱越紧，朝余明做起了夸张的嘴型：听——不——清
余明摇摇头回应：你——耳——朵——不——好
孟烨：啊？
余明指了指耳朵。
孟烨：奥奥，你也听不清啊。
就这么一分钟的片段，被裴策来回拖着。
“好像是叫声。”裴策道。
唐露的听力出人意料地好：“断断续续的叫声……等等，我为什么听到了哭声，是我的错觉吗？”
寻安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道：“是求救声……女人的求救声，还有孩子的哭声。”
后半段视频。
内容比前半段更为简单。
两个身穿保安制服的年轻男子，手持着手电筒，缓缓从监控镜头前方的那条道路上走过。从出现在镜头里到消失，前后不超过两分钟。
然后一直到视频结束，镜头内再没有什么别的动静，唯有内里一片昏暗的房屋静静伫立，明明不远处邻居家的房屋灯火通明，却仿佛一座无人问津的孤岛，透露着阴森森的气息。
“先讲声音。”寻安道，“这两个保安出现在画面中的时候，背景音中的呼救声和喊叫声同样出现过。这是和前半段视频相同的地方。”
“声音甚至更为明显。”裴策补充道，因为这次所有人都承认自己听到了，虽说孟烨是耳朵贴在音箱上听的，“我们可以假定，走在路上的两名保安即使没有靠近那座别墅，也能够听到。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声音响起的时候，那两人的脚步有一个停顿，头部出现了小幅度的偏转。”
孟烨：“说人话，谢谢。”
裴策道：“意思就是说，他们转了头，但没有转身。他们听到了喊叫声，但是视线首先看到了越野车，”他点了点视频中靠在路边的越野车，“并且很有可能认出了上面的车牌号，于是没有再管房子的动静。”
余明：“可以把这两人的脸放大看看吗？”
裴策：“可以。”
但是因为这次这两个人没有转过身，因而视频中并没有拍到正脸，只能看到其中一个靠外面的人的侧脸。
余明盯着视频中人警帽下的侧脸，紧锁眉头凝视片刻，忽然道：“孟烨，你把脸转过去。”
孟烨：“？”
余明：“别废话，快转过去。”
孟烨期期艾艾照做，就见得余明抬起手机迅速对着他的脸拍了一张照。闪光一晃而过，他举着手机屏幕上孟烨的侧脸，拿到电脑屏幕前展现给所有人看：“你们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侧脸的线条轮廓，甚至是鬓角的头发，几乎完全吻合。
这样的认知，让孟烨脊背发凉。
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自认为绝不会出现的时间地点，会给人一种自己是不是失忆过的错觉。这种沉浸的灵异体验，既虚幻，又真实到毛骨悚然。
“如果说，这个人是孟烨的话……”余明道，声线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虚，“那他旁边那个人，应该就是我。”
“复仇。”他重复道，“复仇。”
***
“所有人，把手都给我举起来！”
一个身形高大的陌生男人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房子中，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脖子涨得通红，一双眼睛毒蛇一般地盯着他们。
他双手持着一把枪，像是受过什么刺激般，神情激动得有些癫狂。
众人就在即将下楼之际，在楼梯口同他这么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黑黝黝的枪口左右摇晃地移动着，从余明指到郑婧雯、再从郑婧雯指到何媱，众人只能眼看这个一头棕红色乱发、褐色眼眸、眼窝深陷的疯癫男人对他们喝令。
或颤颤巍巍、或心神不宁，在致命武器的威胁下，他们不得不举起双手。
“这个人……”寻安悄悄移到裴策身边，贴着他身侧微仰起头，用只能让对方听见的声音道，“是不是就是报纸通缉令上的杀人犯？”
热气拂过裴策的耳垂，后者地低垂下眼睫，神色难辨，“入室杀人案的无名凶手之一。你还记得他的照片上被打叉了吗？”
裴策所指的，是方才在书房看到的五张黑白打印的照片，已经有三张被人打上了大大的叉。
寻安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有。”
他又补充道：“我很确定。”
太痒了，裴策心道。那热气随着一句又一句的话，从耳垂直挠到胸口。
但他什么都没有表示。
那身为杀人犯的男人越是凶狠地等着他们，寻安就越是落落大方地回以注目。裴策更是过分，在男人要求举起双手的时候不过是轻轻皱了皱眉头，然后挥开本走在他前方的孟烨，大踏着步朝男人走来。
不怒自威、旁若无人，走出了一种刀枪不入的架势。
杀人犯的神经本来就已经被拉扯到极致，如今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明明裴策手上并没有拿武器，他却感到步步紧逼的压迫，尤其是裴策身高不输于他，双目凛然犀利，给人一种居高临下之感。
他想夺枪。
男人已经被逼踩到台阶边沿，摇摇欲坠。
裴策猝然上前制住对方的手，后者的精神终于崩溃，胡乱按下扳机。
枪响如同一声惊雷，但手腕已经被裴策扳偏几寸，子弹射偏嵌入墙中。
孟烨大叫：“卧/槽他还真的开枪啊！”
“裴策，”寻安道，“小心。”
发了狂的男人力大如牛，将裴策狠狠撞开。裴策向后方移闪，“小心”二字一字不差、清清楚楚地落入他的耳中，那一瞬间他竟然听出了两分焦急三分担心五分提醒，心下一动，然后顺利地——
让那杀人犯挣脱了。
“砰！”
又是一枪，距离裴策脸侧三寸的地方划过。
“眼睛！”男人发疯了一样胡言乱语，“到处都是眼睛！哈！注视着你！永远盯着你！逃不掉的，打开哪扇门都会来到这里！都会回到这里！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恶魔的惩罚！惩罚！”
像是在念下什么凄厉的诅咒，手中举着枪，双臂却在胡乱地挥动，男人说着没有人听得懂得话语，脸上的表情似是愤怒，又像是在悲伤，口中大笑不止，宛如身处烈焰之中，被群鬼环伺。
这样一幕景象，就像是他一个人在表演着夸张的舞台剧，夜色之中瘆人至极。
当务之急是抢下那把枪。裴策心道，不能让他再胡乱放枪，不知道子弹接下来会在什么时刻撞上什么倒霉鬼，然后再把他制住好好审问——
“啊啊啊啊！！！——”
咚！
众目睽睽之下，那个原本还在发了疯的男人，突然被撞下了楼！
撞了他的人显露出来，是趁着混乱潜到杀人犯背后的王季同，在他和裴策对峙之时猛一跳出来夺下了他的枪，并自阴暗处找准刁钻的角度将其撞下。
不是从台阶上滚落，而是直接被翻身撞下，直直砸在底楼的地面上。鲜血不知从他身体的什么部位涌出，众人还未看清他是死是活，楼顶的水晶吊灯霎时掉落，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应一般，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杀人犯的身体之上！
一时之间，乒铃乓啷，水晶吊灯的玻璃碎片浪花般地四溅，将男人的身体埋了个彻底。
所有人，包括王季同，都呆愣在原地，刹那间忘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嘻嘻嘻……”
“嘻嘻嘻……”
女孩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在空旷的房子内回荡，空灵悠远。
“一起来玩捉迷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