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凶宅诡事(9)

距离会客室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寻安身后传来了异动。

来自余明痛苦的闷哼。

寻安不假思索地回过身去查探情况。原来是余明抵御玩偶的进攻到了极限,被身后一只瑰丽妖冶的哥特娃娃用长发绊住了脚踝。

那长发蛛丝般,一圈一圈缠绕在他脚上,更是力大如牛。有几道已经深深陷入皮肉中,丝丝血痕沁出,疼得少年几乎将下唇咬破,但倔强得不肯喊出一句话来。

孟烨急得额角青筋暴起,竭尽所能扣住余明十指,但手心皆是沁出的冷汗,极易打滑。

不能让余明被拖走。

余明已经从站立的姿势变为了半跪,几乎要失去痛觉,截肢也不过如此。对方力气不是寻常人能比的,他快坚持不下去了。

“头发……拿刀砍不断!”孟烨火急火燎,“我就应该随身带把剪刀!”

“你傻啊!”余明艰难开口,“砍不断头发,砍我的腿!快!”

孟烨持刀的手止不住地抖,面色难看。

余明一咬牙:“长痛不如短痛,手给我稳点。”

眼见二人就要被拖进玩偶堆里,裴策还要接连清理周围一圈企图扑上来的玩偶,腾不出手来帮忙。

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按住了余明的小腿。

“让我来。”寻安低声道。

清朗的声音在一片鸡飞狗跳中很有穿透力,无端让人信服。

于是孟烨眼见着寻安从口袋里掏出了——

一只打火机。

厨房里顺来的。

啪嗒点火。

烟熏火燎中,哥特娃娃在扭曲火焰中发出惨叫,就像浑身着火的人一般滚动哀嚎,寻安无情地将其踢入玩偶堆,更是引发了一连串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孟烨当机立断,脱下身上的外套替余明灭火,火焰并没有伤到余明。

但头发造成的伤口犹在,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憋着股狠劲儿重新归队。

寻安见他状态依旧,甚至愈战愈勇,并非一味逞强,便同裴策并排开路。

这么段插曲耽误了他们片刻,当寻安再次看见会客室的门,一道人影踉跄着插至他们前面。

是钟飞虎。他们在逃命的时候和王季同走散了,无头苍蝇般找不到方向。幸而他身体素质过硬,生生扛下玩偶的尖牙利器,身上不少地方挂了彩。能摸到这间会客室也是费了大力气。

钟飞虎抢先一步跨入房门,寻安神色微变,心下生出来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这扇门当着他的面被关上,即便寻安可以发誓,关门的刹那里面的人绝对看到他们了。

裴策猛锤上门板,却不及落锁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艹!”余明怒骂,“开门!”

房门纹丝不动。

余明气急攻心,嘲讽道:“看看你费尽心思去救的,究竟是怎样一群白眼儿狼!”

这话是冲着寻安说的。

寻安沉默不语,神情若有所思。

“那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你就该管他们去死!”

“够了!”裴策威吓道,一瞬间凌厉的神色让孟烨都感到陌生,“现在当务之急是另寻出路,不管什么情绪也得有命去发泄。”

那几把伞已经变成没有任何用处的破烂了,裴策手中推行的花架上,满满当当的盆栽也被砸了个大半,却是唯一能够掩护他们的东西。玩偶们从几个方向的过道扎堆挤来,密集程度用孟烨的话来说,多看一眼就要窒息。

“它们在狞笑!它们在狞笑!”孟烨生无可恋道,“我的眼睛要瞎了。”

“找一间附近的房间躲一躲,”寻安提议,“剩下的时间够我们做一次选择。”

余明泼下一盆冷水:“要是脸够黑,选‘对’了房间,哦豁,不用人家卖力拖,咱们就可以团灭了。”

整栋洋房可供选择的房间不少,按概率来说,存活的几率还是可观的。

然而,“赌一把”是在万不得已的关头下,才能做的决断。

这些玩偶并不具有直接致命性,寻安在脑海中飞速分析,他们发动攻击的目的,是使受害人丧失抵抗能力,进而将他们拖到什么别的地方。

和先前女鬼的行动轨迹如出一辙。

只有在属于它们特定的领域,才能真正的杀人。

“它们在把我们往楼上驱赶。”裴策道。

还有方才娃娃拉扯余明的方向,也是同他们逃离的方向相反。

即,朝着楼梯口。

寻安的水果刀上已经扎了一串木偶人:“这些玩偶里,布偶和洋娃娃居多。从喜好和习惯推测,它们的主人很可能是年纪小的女孩。二楼是不是专门有间女孩的卧室?”

孟烨点点头。那是挂着郑婧雯和唐露名字的“客房”。

裴策接道:“就算用排除法算下来,琴房的危险性也小于那几间私人寝室。”

而琴房在一楼,离他们还不算太远。

***

钟飞虎进入会客室的刹那,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王季同、唐露、郑婧雯,无一例外都在。而何媱与邵铸更是早早就躲了进来。

看来何媱的话,在座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进去了些。

钟飞虎出于对屋外群鬼环伺景象的害怕,顺手就将房门关上。王季同更是冲上前,眨眼间便上了锁。

“你在做什么?!”邵铸惊呼,“那四个人还在门外吧!”

像是为了回应邵铸的话一般,不知是谁在门外狠捶一记。

“放他们进来,咱们都得玩完。”王季同神色悍戾道,“那些玩意儿可紧紧咬在后头,你要想清楚开门的后果。”

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冷血态度惊到邵铸了:“你这和亲手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好歹他们帮过我们——”

“那小子救的是你!”王季同道,“你要报恩,我可以现在把你送上西天,你到那里想怎样伺候他都行。”

见邵铸哑口无言,其他人也都默不作声,王季同油然生出一种掌控全局的满意之情:“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我和老钟,手上还存着些防御道具。但你们一无所有。倘若门真的开了,吃亏的是谁?”

郑婧雯抬起头来。

那双眼睛像钩子一般,无端锐利地吓人。

钟飞虎下意识后颈一凉。

却见她突然向堵住门口的钟飞虎扑来!

钟飞虎连忙避让,接住她手中的棒球棍。郑婧雯却意料之外地放弃了手中武器,留着指甲的十指死死嵌入钟飞虎的肩膀,兽一般地,张嘴就朝他的脖子咬下去!

钟飞虎霎时痛得龇牙咧嘴。

郑婧雯咬得更紧,嘴里尝到血腥味。

同一时间,何媱明白了郑婧雯的意图,抓住空档,飞奔至门口,手搭上门锁——

电光火石之间,王季同一把抓过唐露,抽出刀来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都别动!”

所有人被迫僵持在原地。

王季同对何媱道:“你想试试看,是你开门快,还是我割断她的脖子快?”

又对郑婧雯道:“放开他。”

郑婧雯心有不甘。但架在唐露脖子上的刀刃已有血痕,出于对自己队友性命的担忧,她只能松开牙。

钟飞虎重新掌控主动权,将满腔怒意发泄在郑婧雯身上,一拳狠狠揍在她脸上。

强大的外力使郑婧雯耳鸣头晕,险些失去意识。朦胧间好像听到唐露叫了她的名字,清醒了一点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贴在地面上。

“疯婆子!”钟飞虎怒喝。

王季同冷笑了声:“妄想和我斗,不自量力的东西。像刚开始那会儿多好,做条听话懂事的狗。”

她吐出一口血沫:“然后你们就会继续拿我们当人肉盾牌,背后还要嘲弄我们愚蠢,就像方才在门外你对唐露做的那样。在你们眼里,我们根本算不上人命。”

“是又怎么样?!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是绝境之域!”王季同眼中逐渐显露疯狂之意,“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心软,谁就第一个死!”

一个不注意,刀刃将脖颈上的口子划得更深。唐露发出虚弱又恐慌的“啊啊”声。

郑婧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外面没人声了。”钟飞虎道。

这意味着,外面的人很可能遭遇了不幸。

邵铸情绪低落了一秒,想起那个救了自己的年轻人。睿智冷静、临危不乱。如果连这样的人都不能逃出生天,那他们还有什么指望呢?

何媱扣了扣门板。

“把那个女孩子放开。”她手握筹码,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或者我们同归于尽。外面的‘东西’可还堆得满满当当。”

王季同嗤笑:“和我作对,你考虑清楚后过了没有。”

何媱:“毕竟已经撕破了脸皮,不妨彻底点。我算想清楚了一件事,老手再强,不也是从新人一路走来的吗。像你们这样的人渣,最好祈祷自己一辈子都不要翻车。否则,谁死谁活,可不一定。”

王季同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

何媱看上去不像开玩笑,她是真的恨极,说不定会鱼死网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王季同心有顾虑,暗骂一声后,还是恶劣地推开了唐露。

郑婧雯朝他“呸”了声:“恶鬼自有天收。”

何媱也遵守承诺,放开了门锁,移动了两步在一张书桌旁就地坐下。

众人大眼瞪着小眼。

在无人注意到的角度,她将一支倒在地上的钢笔,悄然藏进了自己的口袋。

***

“寻安!”

让余明和孟烨进屋后,寻安将裴策推进琴房,自己留在最后。好死不死,几只长相丑陋的俄罗斯套娃咬住了他的裤脚——鬼知道俄罗斯套娃为什么会有牙……等等,它们好像本来就是鬼。

裴策几乎是从后面抱着他的腰将他提起,才在紧要关头把他拉进了门内。俄罗斯套娃被余明和孟烨用刀捅碎了,门也被火速关上。

但那些鬼物仍不肯罢休。乒铃乓啷用身体撞击着门板,仿佛下一秒门板就会被撞碎。再加上可能是他们逗留在外最久的原因,几乎所有的火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寻安可没有忘记那些橱柜是怎么被破开的。

锁都快被它们砸穿了。

“快找东西抵住!”

裴策:“钢琴。”

于是在寻安背靠门板守门的时候,剩下三个人合力抬起墙边那架两三百来百公斤的钢琴,和寻安交换了位置。

总算是松了口气。

门外的声音还持续了一段时间,热闹得像是在敲锣打鼓。孟烨瘫坐在地上平复心情,余明和裴策都盯着门口,随时警惕可能出现的意外。

寻安忽然意识到自己心率有些高,一定是方才那场追逐赛中剧烈运动所导致的。

他一只手撑在自己腰上,感觉怪异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