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飞虎的语气中含着几分高人一等的轻蔑。
底下几人彼此之间交换了眼神，有些踌躇不定。
“别磨磨唧唧的，”钟飞虎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自己心里推测得不错，面上表露出极不耐烦，“都听好了，这是给你们的机会。我和老王呢，在绝境之域这破地方已经呆了五年了，怎么说都熟门熟路。你们一看就是啥都不会的，遇着咱也算你们走运。我俩呢也是心善，可以带你们过了这关。”
唐露听了，小鹿般的目光征询搭档郑婧雯。
她们这一组都是女性，且都没有什么自保的经验，能够从第一个副本中逃生主要还是靠一位解谜能力极强的队友。这个时候如果能得到老手的庇护，那就增大了她们幸存的几率。
她心里已经开始动摇，绝境之域的景象是在太过骇人，她至今还能记得上个副本中那个女鬼的手摸进她衣襟的触感，使得她夜夜被梦魇所缠。
郑婧雯轻按下她的肩膀，撩起鬓边的头发，露出迷人讨好的微笑：“钟哥、王哥，你们是这儿的前辈，你们愿意分神照顾我们这些两眼一抹黑的新人，我们当然是感激不尽。”
“是啊是啊。”何媱和邵铸也反应过来，“你们有经验，我们当然是给你们打下手了。”
“不过……”钟飞虎的搭档王季同打断他们的附和，“这要帮忙嘛……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王季同的双目窄长，眼瞳很小，盯着人看的时候，会使人不由得想起在暗中窥视的老鼠，背上没由来起一层鸡皮疙瘩。
众人一时间神色各异。
王季同：“怎么，这要是过了副本，我们可是救下你们性命的恩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要点东西不过分吧。”
“您要什么，您说。”郑婧雯道，笑容有些不自在，“只要我们能给得起。”
摄影师邵铸开口道：“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们是真的帮我们的啊……”
他的搭档何媱急忙用高跟鞋踢了他一脚，他才闷闷不乐地闭嘴。
王季同：“哼，这还质疑起来了。”
钟飞虎：“先给你们透露一点也无妨。毕竟我们也是讲究诚信的人。我们来之前研究过很多其他人通关的副本，记下了不少过关攻略，其中就包括我们现在所处的‘凶宅诡事’。”
邵铸小声嘟囔：“不是说每一次有人进副本内容都会不一样吗。”
钟飞虎翻了个白眼：“说是会有变动，但背景设定上总有相同的地方。你以为我只看了一篇攻略？我难道还没你清楚？别不懂装懂，我呸。”
郑婧雯：“钟哥你别生气。”
钟飞虎：“这个豪宅，”他指指天花板，“是被诅咒过的房子。达米亚上一代的人为了争夺他们家族的财产继承权，在这座房子里发生了流血事件。死后被埋在院子里的怨魂，带着对金钱财富有着无比的渴望，对踏进这座豪宅的人都有敌意，而对试图触碰、私藏这里值钱货的人有极大的恨意。”
“所以，如果你们触碰了这里的什么金银古董，极大概率上会招惹怨魂的追杀。”
钟飞虎做了个斩首的手势，满脸凶恶相。
“剩下的我们就不多说了，得你们答应才行。”
“现在相信了吧。”王季同嗤笑，“就单凭我们这条信息，已经够救你们小命一回了。”
郑婧雯连连应和，唐露也学着她点头称是。
王季同：“这副本可是凶得狠。我们要的也不多。就要你们这次通关的奖励。”
“全部？！”邵铸惊呼。
“不乐意？”钟飞虎吼道。
唐露被这一声吓得几乎要跳起来，眼角有些泛红。郑婧雯忙道：“乐意乐意，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怎么可能真的愿意，全都是打落了牙往肚里吞。
奖励道具每次过关只会给一份，几乎是用血泪换来的，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东西。
但倘若真的像钟飞虎和王季同说的，这次副本凶得很，他们都是新人，手上的道具也只有一件，没有依仗如何存活？
为了生存，再屈辱也不得不低下头。
见到眼前的人上赶着巴结他们，钟飞虎和王季同感到扬眉吐气。
但他们也注意到了始终不发话的四个人。
“你们呢？变哑巴了？”钟飞虎冲着寻安的方向喊道，“还是想等死？”
寻安觉得自己被拎出来威胁这一事很是新鲜，心平气和道：“不想死，不过，奖励，也不想给。”
钟飞虎闻言大笑。
笑声粗噶刺耳，就连修养颇高的裴策都忍不住皱眉。
在钟飞虎眼里，早把一副弱鸡相的寻安，当成不知天高地厚的炮灰。
“小子，”钟飞虎道，“什么都不想付出又想保命，合着我们是做慈善的啊？哎，”他指了指裴策，“他是你队友吧，这么无法无天，你也不好好教训教训，省得他哪天骑到你头上来。”
……乍一听像是家暴语录。
裴策严肃沉吟道：“我想他不会的。”
寻安眼瞳一转朝裴策道：“你要好好教训我吗？”
孟烨和裴策离得近，寻安笑得他心里直发毛，恨不得自己抢先替发小回答了。
“哼，”余明双手抱臂，冲着钟飞虎、王季同不屑道，“五年都没能离开绝境之域，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大人物了，没本事的废物。”
钟飞虎被气得眼里喷火：“你个小/逼/崽/子，懂个屁。”
王季同也眼神阴郁：“他们赶着送死，我们也别拦着他们。”
一时之间，两方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副本重要NPC，达米亚先生，就踩着这临近爆发的边缘，走入了餐厅。
***
“各位都久等了。”
与想象中脑满肥肠的富豪形象不同，达米亚先生称得上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他高鼻深目、双鬓灰白，谈吐有礼中带着讨喜的诙谐幽默，很容易博得人的好感。
尤其是众人此前饱受凶残又不讲理的NPC的摧残，和这里的达米亚先生比起来，更是天上地下。
达米亚先生先是给他们介绍了各自的身份，当然，仅限于副本中的临时身份。邵铸作为这档直播综艺的摄影，自然按部就班地架起了摄影工具。何媱也担负起主持人的职责，给直播前的观众打了招呼。
第一晚的节目内容就是很简单的共进晚餐。
长桌上的菜肴异常丰盛，哪怕是存有戒心，也难挡其香味扑鼻。
一开始还有几人手持刀叉犹豫，但钟飞虎与王季同自认手持攻略，知道第一晚不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毫无心理负担就开始大快朵颐，其余人也纷纷效仿。
寻安则是真的有些饿了。
这道烤三文鱼做得外脆里嫩，爽滑中带着一丝清新，让寻安不由思忖，待会儿要去厨房拜访一下这位大厨，好好讨教讨教。
裴策静静切着盘里的羊排，餐具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他的腰背永远直挺，不论哪一个动作定格下来，都能让观看者赏心悦目。就算把他和达米亚先生放在一块也丝毫没有违和之处，有一种与普通人浑然不同的气质。
饭毕，一行人吃饱喝足，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达米亚声称自己晚上还有事要处理，比赛规则会在明早他回到别墅后再来公布，今晚就请他们好好休息，便让主持人何媱关了直播。
“祝你们好运。”临行前他道，英俊的脸上满是真诚之意，“希望你们能享受这里的生活。”
***
“副本的通关要求就是活过比赛的七天，”王季同对着“不服管教”的四人冷冷道，“不过我看你们这样子，最多撑不过第三天。到时候，就算你们求着我们，也别想我们管你们的死活。”
郑婧雯等人选择跟随钟飞虎与王季同活命，自然不敢出声得罪他们。
余明白眼快要翻上天：“那还真是谢谢你们了，不用我担心被你们坑死。”
孟烨摸摸鼻子，讪讪一笑。
裴策因为一进来就表露出和孟烨是熟识，他和寻安自然会被自动划分到余明一派，和钟飞虎他们不对付。
双方都不欲多言，领头的人眼神就表明要对方好看。
于是不欢而散。
那一拨人刚上楼去，孟烨就急急对余明道：“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干嘛非得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余明鼻子哼出气：“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什么东西。”
孟烨苦恼得额上直冒汗：“你要是看不惯他们，咱们可以把他们看空气啊。不是有句话说，‘对诋毁你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他们’。你赶着去拉仇恨，不怕他们背后阴你啊。”
余明狠狠瞪他：“你这个……你这个胆小鬼！我们什么水平，他们什么水平？对着一群废物你还要忍气吞声？”
寻安好奇道：“那你们是什么水平？”
孟烨抓抓头发，解释道：“我们这是在绝境之域呆的第二年。”
余明恨铁不成钢地“啧”了声。
孟烨不得不补充：“就……去年我们闯进了决赛，但是没赢。”
“那确实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寻安点点头，“要是你们去年胜出了，那个时候余明只有十七岁吧。绝对是华夏区排得上号的记录了。”
“这……这次一定能闯出去的。”余明飞快地瞄了眼寻安，耳根有点红，“上次是大意了。”
顿了顿，他又有些忍不住问寻安：“你说记录，那最年轻的记录是多大啊。”
算算他还有没有机会。
寻安道：“十四岁。”
余明：……
那是没机会了。
另一边孟烨和裴策商量了下，转过头来征询余明意见：“小明，裴哥和我二十年的交情了，要不，带着他俩？”
见余明神色迟疑，他贴近殷勤道：“你看，反正咱俩实力这么强，完全有余力关照关照新人。你就当……”孟烨压低声音，“你就当关照小弟了。”
余明上下打量了下二人，目光触及寻安，后者点漆双目中暖意融融，当他注视一个人的时候，就会给对方造成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错觉。余明又想起寻安之前的夸赞，脸有点烧，终于松口：“也……不是不行。”
孟烨松了口气，给裴策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裴策：……并不是需要你牺牲这么多。
“话先说在前面，”余明扭过头去，“你们要是作死，我才不会管你们。”
“既然要配合行动了，”寻安高高兴兴地掏出手机，这一幕落在裴策眼里实在似曾相识，“不如先加个微信？你扫我还是我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