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章】
青龙的“识海刹血”传承自上古时期的一位傀儡师,傀儡师漂亮温柔,而且有个自小契约的妖兽青龙,陆星音见到青龙时,真的未曾将眼前的青龙,和傀儡师的那条胖墩墩的,略有点傻的青龙挂钩。
但一看见那双血光弥漫的眼睛,陆星音福灵心至,登时回忆清晰,在三千世界中,傀儡师死于自己亲手制作的傀儡剑下,一段很狗血的虐恋故事。
而青龙的眼睛第一次红,就在傀儡师死时,陆星音为什么会经历呢,只因陆星音那一世的身份,同样是傀儡,一束被纸扎的傀儡,最后沉眠于漫天的大火中。
光领域,陆星音当初得于封怀墨的传承,后来又教给了陆家军,傀儡世界中,陆星音寄居的傀儡,只有一个单字的称呼:光。
可能源自于傀儡的智商,陆星音当傀儡时,思维很慢,不存在任何情绪,像一尊精致漂亮玉雕,而后在后续的一个个世界中历练、成熟,直到出了三千世界,才终于有机会去领悟和融合两个略有差异但殊途同归的“光领域”。
至始至终恨不得杀了全部闯入者的青龙,看着漫天的白金色的光芒,突然怔住了,身形由大到小,盘踞在晦天树的树冠上,呆呆的直视着上空血光的消散。
“你啊你,一直学不会光,都说宠物像主人,我有你那么笨吗?”温和含笑的话,划开时间的长河,摒弃历史的束缚,在耳畔回荡。
青龙血红的眼睛重新归于幽黑,不再同陆临惊、封无律缠斗,甚至收回了释放的威压,眼中的暴虐正在抚平,脸上露出人性化的挣扎,龙尾痛苦的扭曲在树干上,从喉咙间溢出嘶哑的□□。
花清池歪着头打量,他觉得青龙像从虚妄的梦中脱离出来,回到了现实,而青龙身上不再有杀机,反而有了些暮色沉沉,让身为半妖的他有点难过。
龙傲天正吃惊于青龙的刹血失效,可封无寂和陆星音都很清醒,无需交流,直接前后夹击,封无寂反手一击长戟,剑芒冷戾,在龙傲天的身前自上而下劈出个又长又深的口子。
血肉翻出,鲜血横流,被龙傲天躲了半天的黑焰,名正言顺的侵到了血肉中,似潜伏着,终于咬上猎物的毒蛇,再不给猎物挣脱的机会。
“啊——”
响彻天际的惨叫让正在攻破结界的二长老、六长老,俱一惊,下一刻,金色结界有缝隙裂开,
在打斗中,龙傲天和封无寂二者间不相伯仲,一丝一毫的分神都不能有,但青龙释放出“识海刹血”后,龙傲天就有了一种胜利在望的自信,自然分神,而后眼睁睁的看着大招被灭,不等回神,就被封无寂自正面攻击个正着。
陆星音讲究趁你病要你命,借着红枣神器的威风,让未消散干净的白金色的光覆于轻剑上,灵力由灵基自掌心汇聚于尖端,利落干净的持轻剑捅向龙傲天的后心,将龙傲天体内黑色的魔魂直接净化掉了。
“休得放肆!”
二长老端魍扑上去,但同在仙王境,他话没有说完,陆星音已经捅穿了龙傲天的后心,而龙傲天由于胸腹正被黑焰折磨,犹豫着要不要快刀斩乱麻的割下腐肉,就被陆星音给偷袭了。
同二长老和六长老一同来的,本有三千魔军,但他们刚刚打破一丝结界时,突然有魔军看到了魔祖带着个人离开,两个长老担心有诈,由六长老带着一半的魔军去寻离开的魔祖,有二长老带着剩下的一半魔军继续攻破结界。
但二长老真的料不到,结界好不容易打碎了,他们效命的魔祖却眼睁睁的死在了眼前。
“人族偷袭魔祖!杀——”
二长老嗓音像被掐住了,不可置信的垂眸,就看到自己原本完好的胸腹不知何时被劈开了和魔祖一样的口子,在后心的位置有个血淋淋的洞。
陆星音一晃神,“难怪龙傲天信任你,原来你早就被他制成听话的傀儡了,傀儡师死,傀儡自然活不下去。”就像当初的自己,在傀儡世界中一样。
听着陆星音的话,二长老慢慢空洞的眼睛,竟有了丁点的聚焦,脑海中闪出曾经的画面,对啊,他和老六明明最不服魔祖,甚至联络老大老四,企图将魔祖拉下马。
可从什么时候,他们对魔祖忠心不二了呢?竟然不知不觉间被制成了傀儡么?怪不得魔祖派了其他长老去了妖族、冥族,独独留下自己和老六。
只因着魔祖相信,他们不会背叛他。直到死,二长老的眼睛依旧睁的极大,仿佛要将终于恢复了本来色彩的世界全部收到眼底,记在脑海里。
不光二长老,留下的一千五百个魔军中,居然有八百几十个和二长老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几乎来不及反应,就倒地死去。
他们闯到伯苑殿时,士气正盛,眼下却喧闹恐慌,整齐的队列从内部瓦解,有拼死反抗的,有临阵逃跑的,但无论如何抉择,魔族显而易见的输了。
陆星音一行人看着被鲜血沾染的宫殿,反而有些说不上的滋味,地上的尸体与其说死在他们手上,不如说死在了龙傲天手上,他们的初衷在魔宫内寻到九行回溯阵的对应阵眼、拿到珞瑜的鲛人丹,有可能的话,查探下龙傲天境界下跌的原因。
但晦天树和青龙的存在,让陆星音几人不得不和龙傲天正面对上,而龙傲天以傀儡控制魔族众人的行为,直接导致了魔族最后的溃败。
“封无寂!”
陆星音和封无寂并肩站着,正打算扭头去看看封无寂身体内的魔物毒如何,紧接着肩膀一重,眼见着危险解除,封无寂整个人晕倒在了陆星音身上。
“听得见吗?”陆星音声音有些发颤,刚回落的心脏倏然被抓紧,密密麻麻的疼缠绕而上,眼前有点模糊,抹了抹,只摸到一手的泪痕。
“南域王伤的很重吗?需要什么丹药啊?”恢复成人族模样的花清池慌的团团转,再次体会到了帮不上忙的无力感。
“暂时无碍。”陆星音嗓子低哑,和花清池一同扶着封无寂,强自冷静下来,“他封闭了自己的神魂和神识,我们得回宅子待几日,让他疗伤。”
闻言,花清池吃惊的张了张嘴,在修真界,一旦封闭神魂和神识,就说明将自己的命全权交给了外人,真正的粘板鱼肉,不说修士,一个凡人,都能将封无寂给杀了。
他自问,哪怕在玄云宗,让自己在陌生大陆放心的封闭神魂和神识的人,不到一手数,而且就算有信任的人在,他依然很难抉择。
一个搞不好,就真的不会醒了。
小星音应该明白其中的艰难,可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担忧,很像相信封无寂必然会醒,然而当他垂眸看见陆星音握着拳依然微颤的手臂,呐呐的闭上了嘴。
陆星音从储物戒中翻出被褥,铺在干净的地面,让昏睡的封无寂躺的舒服些,同时又用【回雪】压制住继续上涌的魔物毒,至于深层治疗,得等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哥,帮忙看看寻渡哪去了。”
“行,你们警戒点。”
陆临惊刚应下,被封无律拦住了,“我去吧,在魔宫,我比你熟悉。”
话音落下,封无律又看了眼躺在地上沉睡的封无寂,微抿了抿唇,飞身出了伯苑殿,同时又在殿外布下了新的结界,而他们的时间并不充裕,魔宫的大变故恐怕瞒不上一个时辰就会被妖族和冥族听到风声。
“人族,你认识桃榛?”青龙被光领域的圣光侵染,粗糙的皮肤呈现出腐败的状态,刚问完,青光一闪,在所有人面前,看似很老很老的青龙,化作脸蛋瘦削的青年。
青龙脱力的倚靠着晦天树的树干,裸露在外的皮肤,从手腕到脖颈,皆有了松弛的褶皱,他黑沉沉的眸子一错不错的盯着陆星音。
陆星音用的光领域,利用三千世界的见闻改良了几次,青龙一眼就认了出来。
“认识。”虽然青龙在圣光的侵染下,不再具有威胁,但陆星音得毁去晦天树下的阵眼,持剑上前时,心中的防备并未丢下。
“你说,主人傻吗?温柔细致的照料着亲手制作的傀儡,结果被害的魂飞魄散。”
青龙轻轻说着,原本松弛的肉皮,慢慢的消散,从双脚到双腿,都变成了青色的光点,他恍若未觉,自顾自的继续,“傻吧,一时心善,让傀儡有了人性,给了傀儡背叛的机会。”
看着青龙瘦削的脸颊,陆星音眼睫微敛,眼前再次浮现出当年圆胖脸蛋的稚童,“但桃榛不曾后悔。”
陆星音说的不假,当年出事的时候,青龙出门去寻给桃榛的生辰礼,而陆星音就在现场,虽然见证了,但由于傀儡躯体受损的限制,压根做不了什么。
“桃榛说……万事从心而已,就像当初你们俩。”
说傻,其实有点傻,桃榛给予傀儡人性,认为会一直的真善美,反而忽视掉了人性中的卑劣、自私、贪嗔,导致让傀儡偷袭的机会。
但再回忆时,陆星音脑海里闪出的当年的画面,除了滔天的大火外,其中大半竟全带着轻松和愉快,只因有着桃榛在。
我们俩吗?
青龙低低的笑了,“可我干了坏事,主人会怪我吗?”
契约的主人死去,契约兽同样会死,青龙阴差阳错的寄居于晦天树上,留下一条命,而后同龙傲天合作,期待着靠九行回溯阵回到曾经,救下主人。
主人那么善良,哪里会答应,自己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青龙微微抬头,望着虚空,有阳光洒下,而金色的和煦中,他又看见了刚见面时一笑就温柔的让人心软的人,对着自己伸出了手。
“人族,龙傲天曾割离了一丝魔魂,除非将仅剩的魔魂诛杀,不然就算你们将晦天树下的阵眼毁去,龙傲天的魔魂依旧能靠着九行回溯阵为祸的。”
青龙刚说完,就因着变作光点而消失,陆星音没有犹豫,单手握剑狠狠的刺穿了在树根上刻制的阵眼,下一刻将灵力灌注其中。
刹那间,光芒乍现,而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高耸茂盛的晦天树,变得枯败、枯萎,再到死去。
陆星音弯着腰,伸手擦去封无寂额头上落着的枯叶,看着眼前人苍白的脸和已经蔓延到耳根的黑线,鼻子有些酸,再抬头时,弯唇扯出抹笑,“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