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误入异地

沈砚浓觉得自己撞鬼了,还是很邪门的那种。

她不过是在路上捡了个钱包,回头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冲过来的车给撞飞了,本来以为睁眼会看见阎王爷,然而事实证明,现实有时候会比你想象的更恐怖一百倍。

比如——现在——

——

“顾行宴!本宫是先帝亲封的德妃!二皇子生母!你岂敢动我!”

尖利的声音划破长夜,漫天黑云不见天光,给这片天平添了一股肃杀之气。

青石阶上,一华服女子衣裳凌乱,被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押跪在地上,满头象征身份的珠钗不堪她的剧烈反抗,纷纷摔落到地上。

她的身后石阶下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全是穿着各色华服的女子,这些和台上那位一样,前一秒还趾高气昂争奇斗艳,如今个个跟落败的残花一样,风中飘零。

沈砚浓也在这些跪着的人中,她身上还穿着昨日入宫时候的那件粉色深衣,外衫在刚刚慌乱中被人扯坏了,早就不能穿了,如今只着中衣,跪的地方很不凑巧的刚好在靠近殿门的地方,殿外的风灌进来全部从她身上凌虐过去,撕扯她身上仅剩的衣服。

和这满殿人脸上的惊恐和害怕不同,沈砚浓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三个字——mmp!

究竟谁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死了吗?

她回家的路上被车撞飞了,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软榻上,睁眼的瞬间,古色古香的房间,还有古色古香的她自己,身边两个陌生的女人穿着一模一样的古装,像极了电视剧里的丫鬟,一个劲的对她说着她听不懂的祝福。

从那一刻起她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是个小说迷,当年年轻不懂事的时候穿越小说也看过不少,但真当有一天自己穿越了,她整个人都傻了。

之后她从“丫鬟”的嘴里大致了解了她现在的处境,原来今晚竟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只是她嫁的人是皇帝,又只是个美人,还是和其他两个美人一起入宫的,如今皇帝去了另一个“新人”那里,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等着,要么等皇上来,要么等圣瑜来。

可惜她既没有等来皇帝,也没有等来皇帝的旨意,只等来了满宫戒严的消息,以及两个太监和两个带刀的侍卫。

皇帝驾崩了。

她成了新婚夜死丈夫的寡妇。

她没见过面的死鬼丈夫是死在女人床上的,死前唯一遗憾的是地府没有美人陪伴,所以特别缺德的留了遗旨让后宫中所有没有子嗣的妃嫔殉葬。

所以,她也要死了。

然后她就被带到了这里,直到被人按着跪在院子里,她整个人都还是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

能死在妃子的床上,这老皇帝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后宫估计更是庞大,果然陆陆续续的,这院子里竟然跪满了。

身后宫墙外还有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和风声的哀嚎夹杂着,沈砚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院外不消停,院里众人更是奋力反抗,打闹,咒骂,哭喊,可惜都没用,押她们来的侍卫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只有在她们想要跑出去的时候把人抓回来,然后继续面无表情的看她们垂死挣扎。

闹不动了也就认命了,慢慢的,这院子里只剩下哀怨的哭声。

沈砚浓觉得奇怪,不是殉葬吗?为什么只是让她们跪在这里,却迟迟没有动手,莫不是还有更厉害的人物还没有来?

宫门口传来的凌乱的脚步声给了她答案,人还没进来,咒骂声却已经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顾行宴!无耻奸佞,你不得好死!”

女人的声音过于尖利,愤怒快要掀破房顶了,沈砚浓悄悄的抬头瞥了一眼门口,只看见一双深色锦靴跨过门槛,靴子上还锈着云纹,只一闪而过便被白色的袍子给遮住了。

这是个男人,莫不是就是刚刚女子叫的顾行宴?

她还想再抬头看看长相,男人的衣服下摆从她眼前扫过,转眼就走到前面去了。

之后是被侍卫押着进来还在不停咒骂的女子,虽从未见过,但从她的衣着打扮,沈砚浓很轻易的知道这女子的身份怕是比这里跪着的所有人都要高。

之后就有了开头说的那一幕,沈砚浓有些想不通,女人自称德妃,还生有皇子,遗诏上不是说没有后嗣的妃子全部殉葬吗?既然她生有皇子,又为什么会被带到这个地方?

石阶上,早在男人进屋的时候,就有侍卫去房间里抬了一把太师椅出来,如今他随意坐在椅子上,身边侍从恭敬的递上茶,男人姿态潇洒又优雅,仿佛不知道面前是一片屠戮场,而仅仅是想和她们谈一场风花雪月。

面对德妃的质问,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到是他身边的太监尖着嗓子告诉她:

“德妃娘娘,二皇子刚刚在大殿上公然对先帝不敬,又妄图烧毁先帝遗旨,已经被正法了,如今——您已经没有儿子了,按照先帝遗诏,自然也是要殉葬的!”

沈砚浓不知道二皇子是什么人物,但是能明显感觉到身边众人的惊恐,能随意斩杀一名皇子,那她们,又算得了什么?

德妃只怕更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大胆,突然就没了儿子,沈砚浓好久都没听到她的声音,以为是惊住了,过了会安静点了才听到她低声的念叨:“不会的,燕儿是陛下最喜爱的皇子,他说了要立燕儿为太子的,陛下驾崩了,本宫的燕儿就是皇帝了,是皇帝了啊!谁敢动他,谁敢动他……”

沈砚浓听的直摇头,如果二皇子真是皇帝最喜欢的皇子,那只怕是真死了。皇帝死的突然,遗旨什么的肯定是编造的,前朝肯定会有一场夺位之争,看德妃刚才猖狂的模样,只怕母子两以前招摇惯了,而且分明与坐着的那男人不和,这种时候就是靶子,不杀他杀谁。

她还在感慨,上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抬头望去,竟是德妃趁众人不注意突然发难,竟起身向前面扑了过去,她手上还拿着一只尖利的珠钗,不知是不是刚刚在地上捡的,目的很明显,就是那坐着的男人。

利器就在眼前,眼看就要扎到他身上了,她都觉得紧张,可那男人还是动都没动一下,沈砚浓闭眼,心中已经在替德妃默哀了。

刀插进肉里的声音,一声惨叫之后,德妃轰然倒地,胸前一个血窟窿,嘴里也在不停的吐血,嘴唇在动,可再也说不出话了,像一条死鱼一样,在地上无力的挣扎。

这是沈砚浓第一次这么真切的看到杀人,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不过瞬息的功夫,刚刚还大喊大叫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比电视剧看着简单,却也比电视剧看着心惊几百倍。

一想到自己待会也可能会这么死,她有点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真特么吓人,她现在宁愿她是被车撞死了。

德妃倒地之后,那一直没看清楚样貌的男人终于露出了真实面目。

虽说现在不是花痴的时候,但是沈砚浓还是要感叹一句,她从未见过长得如此漂亮的男人。

是的,是漂亮,而不是英俊。

男人穿着月牙白的广袖长衫,像极了魏晋时期的名仕大儒,整个人透露着儒雅的气息,五官都如同是细细描画过的一样,介于锋利和阴柔之间,脸上有着不似病态的苍白,给人一种柔和唯美的感觉,尤其是檐下的烛火照在他身上,整个人置身于光亮之中,让他看着更恍若神明,下凡来普度众生来了。

可惜这男人不是什么神明,分明是背着弯刀的勾魂使者。

德妃快死透了,已经不能再挣扎了,男人一伸手就有侍从熟练的接过茶杯,之后男人终于站了起来。

他太高了,站起来后挡住了从房间里透出来的烛火,脸上明明暗暗让人看不清神色,更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时间差不多了,送各位娘娘上路吧,咱们陛下该等不急了,去带九皇子,哦——不对,是新帝,去带他过来,这场面他总是要来送送的。”

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话的时候速度很慢,尾音微微上翘,明明应该是听着很舒服的语气,可配合他说的话,满满的诡异。

他话音刚落,小院里哭闹声骤起,太傅和顾行宴这几个字被提起的频率最高,向他求饶的,也有大声咒骂的,他都像是没听见一样,嘴角噙着一抹笑,只是那样淡漠的站着,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沈砚浓看的太入神了,被人盯上了都不自知,措不及防就对上了那双锐利的眼睛,视线相撞的瞬间,沈砚浓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马上垂下了头,惊魂未定。

完了完了!她是不是被盯上了!

转念又一想,算了,反正要死,无所谓了!

顾行宴远远的看着觉得有趣,这女人是不知道她要死了吗?竟还有心思东张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