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冷冷看着那几道人影消失在面前,这才脸色一白,狠狠吐出了一口血来。
身旁的人儿只觉得搂着她的身子忽地一沉，踉跄了两步后她稳住了身形，慌声问道：“你怎么了？”
“受了点伤，扶我回去。”他蹙着眉，隐忍地说道。
是刚才替她挡那几道术法时受的伤吧……
小鱼儿咬着唇，心下歉疚万分。扶着他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尸首，回了他的寝宫之中。
毕竟是被神祇之力中伤的，在他体内留下不小的内伤。不仅如此，刚才天帝那几道术法施展而来时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招招展露杀机。若非他抵挡及时，只怕小鱼儿当场便会魂飞魄散。想到这,临渊不由得一阵后怕。
她将他扶至床榻上,随后就坐在了边上紧张地看着他。
“为何这么看着我？”他盘膝而坐，正准备运功之时,见到她此番模样，沉默了下扯起苍白的唇瓣，轻声问道。
“你是因为救我才受的伤。”她细声说道,“我、我担心你出了事。”
闻言，他勾着唇瓣,阖起眼来,淡淡道：“不讨厌我了？”
小鱼儿有些纠结，支吾着道：“其实，我也不是讨厌你。虽然你掳我来这,可我知道你并非恶意……”不止如此，在与他相处的时候，她竟觉得十分自然熟悉，那种感觉就像是已经认识了许久……不过这话她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她忍不住想开口问问他，他曾经是不是墨枫所说的那个清冷上神，而自己是不是那位小鱼仙子的转世。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声低唤：“君上。”
“进来。”临渊没有睁开眼，淡淡问道，“天族撤离了？”
华子虚入了门，躬身道：“是的。”
“六部死伤如何？”
“黑岩部作为前锋，死伤惨重了些，其余的还好。”
“嗯，吩咐黑岩长老抚恤部下魔军。”临渊说道。
华子虚应了一声，微微抬眼看着他，问道：“君上受的伤严重吗，是否需要闭关静修几天？”
“不用。”
“好。”华子虚微微颔首，“那臣下先去处理宫中后续事务。”说着，他对着小鱼儿轻轻点了下头，然后朝门的方向走去。
“左护使。”临渊蓦地开口。
华子虚回首，但看临渊悠悠睁开深邃的黑眸平静地望着他：“这仗没打起来，是不是很失望？”
“君上说笑了。”华子虚轻笑开来，顿了下又继续说道，“不过这仗打不打已经由不得我们，天界如今盛气凌人，又怎么会放过魔界，君上还是早做准备好。”
……
自从临渊受了伤后，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寝宫之中运功疗伤。
与此同时，他解了小鱼儿的禁足，允许她在紫逍殿的范围内活动，就连自己的寝宫，他也大方的敞开，任她进出。不过受了他救命之恩后，她也就乖巧了许多，至少在他疗伤这段时间内没有再吵闹着要离开。
这日，她在殿中闲晃时，无意间看到了一处空屋中摆放着木桁，上头挂着一件嫁衣，只是下摆的位置上似乎被火灼烧过。原本她想推开门进去瞧一瞧，只是这间屋子被下了禁制，她怎么也推不开。
“那是什么？”她好奇问道。
身后的侍女低下头支支吾吾道：“那是、那是当初大婚时，魔后的嫁衣。”
“魔后？”她怔了下，迟疑道，“你们君上成过婚？”
“是的。”小侍女近百年才来的紫逍殿，对此事知之甚少，只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尽数告诉了她。
小鱼儿听罢默然了半晌，眼下就觉得临渊也是个可怜之人。经由了可能是自己前世的那位小鱼仙子的死后，他好不容易成了个婚，结果不到三天，新后就失踪了。
想到这，她不由得调转了方向往临渊寝宫去。
临渊照旧阖眼盘膝坐在榻前调息疗伤，还在他灵力深厚，经过几日的静修，体内伤势已经逐渐好转。
听到门外响起窸窣声，一道轻缓的脚步走了进来，他一猜便知是谁来了。平日她来时会先开口问他是否方便，可今天直到她凑到近前也没什么动静。
半晌后，他终于睁开了眼，有些奇怪地瞥着坐在身侧若有所思看着他的人儿，抿了抿唇问道：“为何这样看着我？”还不做声……
“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小鱼儿说道。
临渊收起调息术法，望着她一副‘有什么问题你说’的表情：“你问。”
“你曾经是九天的上神吗？”她支着颐，拿一双明眸好奇地瞧着他看。
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他默了默，点头淡淡应了声。
“所以……你就是那个陪着自己小侍女殉阵的上神？”她心头微微紧了起来，指着自己又慢慢说道，“而我，是那个小鱼仙子的转世？”
临渊望着她，眸底划过一抹讶色，不答反问道：“谁告诉你这事的？”
她躲开了目光，衲衲不作声。若是让他知道是墨枫告诉她的，指不定他又要发脾气呢。
“是墨枫吧。”谁知他淡淡说道，随后扯唇笑了下又道，“想不到他会告诉你这些……不过也好，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反倒是他先告诉了你。”
其实墨枫只是隐晦的提了这个故事，能猜出来还是因为那日墨枫唤了他的名字。她吐了下舌头，没有说话。
随即临渊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这几日这么乖巧，是因为知道了这事？”
她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下，认真说道：“你还因为救我受伤了，我若趁着这时候闹腾显得有些无礼了。”
临渊无奈一笑，如此说来，他受了伤也不算是坏事了？
她抿着唇，踌躇道：“临渊，你当初为什么要跟着我的前世一起殉阵呢？值得吗，就为了一个小侍女？”
“为什么你看不出来吗？”他敛眸轻笑，将倚在床前的人儿一把搂上来，轻扣着她的后颈覆身桎梏在床榻上。
鼻息相缠之间，气氛显得格外微妙，她不自在的偏过头，颊上染了飞霞，细声道：“我、我刚才在前头的屋子里看见了一件嫁衣，侍女说是、是魔后的……”
他“嗯”了一声，竟然就认下了。
随后，她就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你不是喜欢我……的前世、那位小鱼仙子吗？怎地人家才转世，你就成上婚了？”
“你这傻丫头。”他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无奈道，“无论是小鱼仙子还是我的魔后，她们都是你，一直以来我心里的人都是你。”
“什么……”
“当初我们并没有身殒司魂阵，我带着你逃到了九幽，我们在这曾经住了一段时间。”他轻叹道，“只是轮回之时，你忘记了一切。”
“所以，和你成婚的也是我？”她难以置信道。
“对，是你。”
“……”小鱼儿有些茫然，这么说他真的是自己前世的情人，可如今自己忘了全部，却让他独自承受这么久的铭心之痛。
他低眉涩然笑了下，轻声道：“忘记了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在等你。”
等了片刻，也没见她再说话。那张清丽的小脸上满是茫然，心绪也不知神游何方。
他有些失望，却也知道墨枫说的那些都对，他不该束缚着她。只不过现在天魔两界剑拔弩张，妖界在暗处伺机、凡界又动乱频频，唯独将她留在身边是最安全的。等到日后四界逐于平静，他会再次将她送去凡界，找一处安稳的地方让她过想过的生活。
想到这，他缓缓起了身，放开了对她的桎梏。
“临渊。”她忽地唤道。
“嗯？”他看向她。
小鱼儿依旧是那副茫然的模样，喃喃道：“就在你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我脑子划过了一个画面。在一处高台上，四面都是绿幽幽的火苗，中间有一口天井，你就在那抱着我，说会等我回来。”
他喉间微哽，声音喑哑道：“那是幽魂岭，就在九幽之中。”
她凝视着他：“我好像哭着求你不要让我走。”
“你身上有魔气，只有入凡尘洗炼才能消除。”
刚刚的画面是属于她的前世、那位小鱼仙子的经历吗？
不知怎地，她忽然觉得心好闷，好似能够感同身受一般，心中涌出无限的委屈，眼泪缓缓落了下来。
“你好狠心。”
听她这么说，临渊心上一痛，眼底微微泛红。“对不起，我当时……不得已。”
就在这时，她抬起手来勾住他的肩用力拉向了自己，小脸埋着他微微僵住的胸膛中，瓮声道：“我忘记了前世，但是我觉得和你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
“真的？”他有些难以置信。
她重重点了下头，扬唇道：“只是我想爷爷了，你可以将他接来这儿吗？”
“好，你说什么都好。”
他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随后紧紧拥住了怀中娇弱的人儿。兜兜转转几百年，她终于重新回到他身边，这一次，他要好好守住她，再也不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