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傅君准时在六点睁开了眼睛,他没动,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年,不是很想起床。
谢凡君的生物钟也让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但他往男人怀里又钻了钻,企图睡个回笼觉。
傅君忍不住勾起唇角,他伸手刮了刮了少年的鼻子,柔声道:“不能睡了,忘了昨晚你说了什么吗?”
闻言,少年不情不愿的从男人怀里拔出了脑袋,坐起身。
傅君也随之起来,他动作迅速的套上衣服,笑着催了少年一声就先进了洗漱间。
谢凡君慢吞吞的穿上衣服,又慢吞吞的进了洗漱间,男人早给他放好了温水,牙刷上也挤好了牙膏。
傅君洗漱完就回到屋内,把床铺整理好,他看着两张床,沉吟了一会,上前把两张床并在了一起。
等他把床并好,谢凡君也洗漱好了。
谢凡君打开门,刚迈出去就看到旁边蹲着的青年。
看到谢凡君出来的青年露出惊喜的模样,正准备起来,结果因为蹲的时间太久,腿麻了,一个趔趄就要往谢凡君身上倒去。
傅君立马伸手把谢凡君往后揽。
刘峪堪堪站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傅君放手,谢凡君扭头往二楼的楼梯口看去,果然,那里早已站着四个全副武装的军人,等待着他下楼。
傅君也看到了,他低头看向少年。
谢凡君:“我晚上6点回来。”
傅君点点头。
谢凡君转头对刘峪道:“跟我走。”
在谢凡君转身欲走的时候,傅君没忍住拉了他一把,少年回头,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
傅君喉结动了动,道:“早点回来。”
谢凡君一愣,然后点点头。
傅君松手,看着那四个人把少年和刘峪围在中间,渐渐走远。
在不远处看了全程的东昊和林泽这才走近,东昊看着傅君还是看着谢凡君离去的方向,他嘴贱道:“不是,老大,不至于,就一天不见,又不是生死离别。”
林泽:我还是低估了你作死的能力。
傅君闻言收回了目光,看了东昊一眼,什么都没说,迈开长腿往前走。
东昊被傅君临走前那一眼看的心底发凉,他扭头迟疑的问林泽:“我哪里惹到老大了吗?”
林泽对于东昊时高时低的情商表示很不懂,然后并没有要给对方解答疑惑的想法,他无视东昊的问话,快步跟上前面的傅君。
东昊嘟囔了几句,也快步跟上。
*
医务室里,医生刚处理完一个胳膊骨折的犯人,他走出给犯人待的病房,有些疲倦的摘下眼镜,按了按睛明穴。
捏了一会,温晨把眼镜戴上。
戴眼镜的时候他动作顿了一下,唇边勾起一抹笑。
温晨转头看向窗外,路过的男人面色冰冷,他看着傅君的背影,语气格外轻松的道:“再见啦。”
*
刘峪不安的坐在车厢里,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对面闭眼假寐的少年。
两个身形魁梧的士兵坐在他一左一右,他连换个姿势都不敢。
还好,这样的煎熬没有保持多久。
车停了,少年睁开眼睛,眼里一片清明。
他看了眼刘峪,刘峪马上跟在他身后,随他一起下车。
车停在一个银色的建筑前,这建筑似是建在郊区,附近没看到其他建筑。
少年刚下车,一群穿着白色实验服的人立马围了上来,把刘峪生生挤到了外围。
那些人一边给少年递衣服,一边七嘴八舌的问着什么,刘峪一个也听不懂,他只看到被簇拥着的少年冷淡的眉眼。
少年淡淡道:“一个个来。”
本来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消停了,那群人开始有顺序的一个个发问。
刘峪看着少年被一群人围着进了那建筑,他惴惴不安的跟上,快进去时他才注意到门边左侧的标识——科研院。
刘峪进去之后发现这是个非常大的实验室,里面摆着各种他没见过的设备,很多穿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在其间忙碌,他不知道谢凡君带自己来这是要干嘛,他扫了一圈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少年。
围着谢凡君的人散去不少,只剩下三四个,少年停在一个巨大的幽绿色的器皿前,穿着白色的实验服,面色冷淡的对那几个看起来要比他大上十几岁甚至几十岁的人说着什么。
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色实验服,加之面色冷淡,艳丽的眉眼生生被他周身冰冷的气质压了下去,禁欲味十足。
刘峪一直盯着谢凡君看。
直到那三四个人都一脸恍然的走开,少年琉璃似的眼珠转向他,他才猛然回神,少年对他招招手,他乖乖走过去。
刘峪走到他身边,谢凡君冷淡道:“跟着我。”
少年带他往二楼走去,走到一个房间门前,推开门,屋子中间是一个光洁干净的解剖台。
刘峪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可怕的想法,带自己来难不成是要拿自己当小白鼠?
前面的少年转过身,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语调毫无起伏的说明:“做个检查——躺上去。”
刘峪目光扫过旁边那些在光下折射出冰冷光芒的银色器具,咽了口唾液,面露恐惧,他摇摇头,往后退。
谢凡君皱起了眉头,他抿抿唇,想开口说什么,看到刘峪那满脸的恐惧,又闭上了嘴。
刘峪看到少年朝他走来,直到两人近到只有半步的距离才停下。
少年伸手轻轻抓住他的衣服,仰头看他,水眸在明亮的灯光下没变得清透,反而更加迷离惑人,似是有千言万语,欲语还羞。
这样的一双眼睛牢牢看着刘峪。
少年抓着他手臂的手有规律的轻轻扣动,光线在那双眼睛里几番波折。
刘峪看着看着就失了神,耳边响起柔软好听的声音。
“躺上去睡个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原本还满脸恐惧的青年慢慢放松了表情,眼睛慢慢没了焦距,他乖乖的按照少年说的,走到解剖台边,躺了上去,闭上眼睛,胸膛有规律的起伏。
——他睡了过去。
谢凡君面色毫无波澜的看着,等到刘峪躺好,他走上前,拿过一个血液采集器。
他正准备采集刘峪血液的时候,一个懒散的声音响起。
“啧,这么温柔对待这家伙,我都要吃醋了。”
谢凡君动作一顿,转头看向那靠在门框上抱胸看着他的青年。
青年面容英俊,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唇边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谢凡君皱起眉头,又舒展开来,他低头继续采集血液,淡淡道:“这次怎么出来那么久?”
那青年站直,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我负责的那几个实验出了点问题,好几天肝到半夜两点多。”
谢凡君采集完血液,抬眼看他,青年眼底的黑眼圈确实挺重。
他往外走,到门边的时候,那青年一把搂住他,把脑袋搁在少年脖子上,带着几分疲倦道:“我好不容易出来,也好不容易和你碰在一起,多陪我一会好吗?”
谢凡君闻言面色毫无波动:“假如他们同意的话。”
青年闻言烦躁的啧了一声,伸手抓了抓头发,站直:“行吧,我跟着你,给你打下手。”
谢凡君开口叫他:“重九。”
青年笑道:“知道你要来了,我昨晚专门连夜把进度赶完了,所以我没事咯,等着下午和你一起回去。”
谢凡君闻言不再说话,往外走,重九跟在他后面。
青年走在少年旁边,双手背在脑后,周身环绕着轻松愉悦的气息。
快要到化验室的时候,少年开口:“你这次能出来多久?”
重九闻言笑意微淡,他道:“反正等回到古森你见到的肯定是重九年了。”
重九是重九年的第二人格,在生物科学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重九年当初出了那么大的事,除了他爹的拼命保他,还有就是重九的原因。
重九脑子好使,但他完全辜负了重九年锻炼出的好身材,一点运动天赋都没有。
重九年冲动易怒,但论武力值他可以一拳打十个重九。
两个人格本来正好互补,但偏偏两个人格互相敌视,堪比仇人。重九年知道重九的存在时,在医院暴怒的砸了拿到诊断结果的那个房间。此后一直想方设法的想除了重九。
重九瞧不起重九年,曾在谢凡君面前嘲讽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谢凡君记得说这话时重九的表情很奇怪,除了轻蔑还有其他很复杂的情绪,只是他无心深究。
谢凡君在十二岁时认识的重九年,重九年的母亲曾来谢家做过客,她和谢晟的父母好像关系不错。
谢凡君只记得重九年母亲是个气质很温柔的女子。
隐约记得有次她来谢家做客。那是个天气很好的中午,阳光明媚而不刺眼,窗帘拉开,它便穿过窗户,洒满整个房间。
谢凡君在自己房间里看书,客厅里隐约传来的说笑声,他对此习以为常。
当他正要翻开下一页时,他房门被人轻轻打开了,来人没敲门,他停下翻书的动作,看向房门的方向,那个气质温婉的女子调皮的探头往里看。
和少年平静的目光对上,她眉眼弯弯的推开门,身后跟着十八九岁的重九年。
她走近面无表情的少年,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就知道你躲在这里。”
她熟稔的语气让少年垂眸,有些茫然。
气质温柔的女子看到少年的模样,笑了起来,弯腰捏了捏少年白嫩的小脸,笑道:“我每次来都能从窗户里看见你坐在床上看书。”
“小小年纪怎么总是板着脸,我把小年给你玩,笑一笑嘛。”她笑道。
“妈——”旁边的少年闻言羞恼的出声,说完又偷偷看了眼床上漂亮的少年,见他没往自己的方向看一眼,心下无端有些失落。
“华画——”谢母的声音从一楼客厅传来,“水果洗好了,带小年过来吃啊。”
床上的少年闻言轻轻往窗边挪了挪,离她远些,继续将目光投在书上。
华画直起腰,看着窗边的少年,她静静看了一会,少年自始至终再不抬头,仿佛这房间只有他一人。
“华夫人,夫人让我上来请您下去。”年轻俊秀的管家出现在门边,他唇边带笑,彬彬有礼道。
华画极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又笑了起来,她柔声问道:“小君,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去?”
窗边的少年又翻过一页,恍若未闻。
一旁的重九年却红着脸出声了:“妈,你,你自己下去吧,我想在这和小君玩一会。”
华画闻言惊讶的侧头看向重九年,看到少年微红的脸后,她欢快道:“好啊~”
说完,她就极快的出去了,还关上门。
——这也是他第一次和重九年见面。
这段回忆在谢凡君记忆里只剩下有个很温柔的女子推开门,然后对他笑,最后重九年留了下来。
谢凡君推开门,将采集的血液放入机器,他静静站着,等待结果。
他记忆力很好,但那时的记忆却大部分都很模糊,
他对重九年的母亲唯一还能清晰记得是她弯腰捏他脸时的笑容,面容是模糊的,但他却记得那个笑容很温柔也很漂亮——他当时的想法。
从那以后重九年会经常跑来找他——其实也不算太频繁,毕竟他身为重华的太子爷,要学的东西多的很,哪有那么闲天天来找谢凡君。
而在谢凡君十五岁那年,重九年没来找过他一次,两人再见面时就是在古森了,从重九年口中他得知华画已逝。
也是在古森,谢凡君知道了重九的存在。
“想什么呢?”重九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谢凡君回神,抬眼,结果已经出来,他伸手拿过来低头看。
重九探过脑袋想要看,谢凡君反手压了下去。
“什么嘛……搞得那么神秘……你把那家伙带来究竟要干嘛啊?”重九不满的嘟囔。
谢凡君淡淡道:“不关你事。”
重九闻言伸手抱住谢凡君,可怜兮兮的挂在他身上:“啊,我累死累活就为能和你多呆一会,你就不能对我态度好点吗?”
谢凡君拖着个人形挂件往外走,沿着二楼长长的走廊前行,他走到最中间的房间前,对准门前的虹膜扫描仪。
滴的一声后,他淡淡道:“放手。”
重九撒娇:“我不能进去吗?”
谢凡君不发一言。
“好吧,我放手。”重九不情不愿的撒开手。
谢凡君这才推门进去,然后马上关上门。
重九百无聊赖的靠在门边的墙上等待。
过了一会,谢凡君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细细的试剂管,里面装着少量的红色液体。
重九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挑眉:“我没记错的话,这不是半成品吗?”
说完,他又恍然大悟的睁大眼睛:“哦,原来你拽那小子来是当小白鼠的啊。”
谢凡君不发一言,只快步往刘峪躺的那间房间走。
“你肯定在心里说我话多,吵到你了,对不对?”身后的青年快步跟上,凑到他旁边道。
少年的脚步几不可查的微微一顿,冷声道:“不对。”
“你从小就这样,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傲娇着呢。”
少年唇线抿成一条直线,走的更快。
重九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还说没有?你都快写脸上去了!哈哈——”
重九笑的欢快极了,脚下就慢了,最后他索性停了下来,看着前面少年的背影,眼尖的捕捉到少年微红的耳尖,笑的更开怀了。
笑完之后,他慢悠悠往前走。几天不见,小君的性子好像开朗了不少,是温晨的努力终于起效果了?还是——
青年狭长的眸微眯,遇到了什么人?
等重九慢悠悠走到刘峪躺的那个房间的门前,谢凡君已经出来了。
重九作势往里面看“没死?”
“活着。”少年硬邦邦的回答。
重九看着少年的冷脸,笑了起来,他弯腰,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脸:“气性那么大?好啦好啦,我错啦,不该笑你。”
谢凡君还是冷着脸,拍开他的手,绕开他往楼下走。
重九无奈笑笑,快步上前把人一把搂住,1米88的大高个弯着腰把脑袋塞到少年怀里蹭来蹭去,:“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小君别气了,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就对我好点嘛~”
闻言,少年的面色稍缓,他道:“放手。”
重九敏锐的捕捉到他缓和的语气,乖乖放手,走到他旁边,和少年一起下楼。
谢凡君回到一楼,他开始查看他负责的实验实验进度,监查实验状况。
“换个兼容度高的实验体,115号兼容度太低。”
“这个实验体可以处理了。”
……
重九跟在少年身后,看着他走过他负责的那几个实验,语调冷淡的给那些人纠正偏差。
再看了一圈,谢凡君确定没问题了,就径直走向自己的实验区——一楼有一片区域是谢凡君专用的,严禁任何人动上面的东西。
重九给他打下手,突然他笑道:“你这项成果要是能早点出来,傅家那个也就有救了。”
谢凡君动作顿住了,他转头看着重九,重复道:“傅家?”
重九挑眉:“怎么有兴趣了?”
谢凡君只冷淡的看着他。
重九耸耸肩,继续道:“傅家家主的弟弟傅逡昨天当众昏了过去——肝癌晚期,现在在医院躺着,傅家现在乱着呢,谁都等着撕一口下来。”
谢凡君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