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他没给姬芮带上枷锁，姬芮是不是就不会采取那么极端的方式救殷寒？
初次见面，姬芮背着阳光站在狼狈的他面前，阳光打在他的银发上，宛如在发光一般，唇角微勾，眉目间尽是慵懒肆意。
姬芮漫不经心的将追杀的他的魔轻易灭掉后，便转身离去，不曾再看他一眼。
可他从哪日起却宛如被下了蛊般无法控制的想起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每一处。
他回到族中，父母不可置信欣喜若狂的迎接他，他的叔叔却面色骤然灰白。
他唇角微勾，对叔叔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没想到吧？我回来了。”
他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曾经尊崇的长辈，漠然道:“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看着他的叔叔在他面前被面色冷厉的父亲处决，化作飞灰。他的心里却生出几分无趣。
他回到那人曾待过的那棵树下，跃上那棵树，他小心翼翼的躺在上面，枕在枝丫上，闭上眼睛，回想着那日奔逃间看见的那片耀眼的银光，回想着那人出现的瞬间，回想着他的眉目。
他在那里躺了一夜，第二天从绮丽的梦境中醒来。
他回到族中，请求父亲让他进入他们族中的历练幻境中。
父亲不肯，他便跪了十日，最终父亲犟不过他，为他开启了历练幻境。
进去前，父亲说:“这幻境虽能迅猛提高幻魔实力，但是十分凶险，成年幻魔敢挑战者都寥寥无几，我也只进去过浅层。你自回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我不知你遇见了什么竟如此坚决要进去。但即便你天赋卓绝，可你毕竟你尚未成年……”
他笑着打断父亲:“父亲，我知道。”我知道我和他差距太大，要想与他比肩，首先得让他看的见我啊。
他知道他叫姬芮，是那个他早就听闻的妖尊，他的事迹他反复看来看去，只觉得人妖魔鬼怪中竟有可以活的如此肆意、如此洒脱的存在。
——如此令他心醉魂迷。
他进入了那幻境，他天赋卓绝，浅层的环境竟完全阻挡不住他，他毫不犹豫的迈入了深层幻境。
几经凶险，在生死间徘徊；数次迷失，分不清现实与虚妄；几近绝望，在继续与放弃间挣扎。
终于，他从幻境深处走出。
在他马上就要出去时，面前突然出现那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妖尊，他巧笑倩兮，顾盼生辉，温柔的走向他，请求他留下陪他。
他任由它贴近自己，在那幻影马上要抱住他的时候，他叹息着捏碎了那幻影:“我还以为能幻化的多像呢，竟是没有他的半分风姿。”
他毫不留恋的迈出那幻境，笑道:“也是，世间谁能有他那份令我一见倾心的风采呢。”说到姬芮时，他语气温柔极了。
他出来后发现族中竟是刚刚刚刚从一场动乱中平息下来，父母因这场动乱元气大失。
他上位后，极其粗暴的用血腥手段清扫族中所有心思不轨的魔，同时恩威并施，在族中树立起自己的威信。
父母见状，放心将族主之位交给他后就去了人间俗世，他们说，他们元气损失那么厉害，也活不了多久了，他们想去俗世过段平静的生活。
他点头笑着说好，同时暗中派出十几只幻魔保护他们。
当族中一切事物都处理妥当后，他半夜去访问了一个准备要开什么宴会的妖尊，告诉他把这个宴会开大，什么妖魔鬼怪都给请来，并且必须给姬芮单独发一张请帖。
他坐在那妖尊的宝座上，漫不经心的抛玩那妖尊的法宝，心想，这些妖尊真真是没法和他的心上人比，就这实力他的姬芮大人轻易就能辗压他们。
座下的妖尊苦着脸道就算发了请帖恐怕没妖敢去给姬芮送啊。
他起身，随手把那法宝抛给那个妖尊，懒洋洋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毕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
宴会开始那天，他穿了自己最华美的衣服，确定自己呈现出最好的面貌。
可他宴会上等了许久，他心心念念那道身影还是迟迟不出现。
他焦躁不已，那小妖是不是骗自己的，根本就没把请帖送过去？不不不，他没那个胆子，那就是姬芮大人根本不屑来？也是，姬芮大人做事随心，可能压根就不想来这什么劳什子宴会……
他胡思乱想，心下一阵气馁，不抱什么期望的抬头，却骤然愣住了。
令他魂牵梦绕的的妖尊拖着长长的蛇尾从林间出现，慢悠悠的往这滑动，眉目流转间不经意流露出他熟悉的慵懒和倨傲，尽管他样貌妩媚动人，但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高高在上却让他看起来十分难以接近。
他反应过来后心下就是一阵狂喜，尤其是他的姬芮大人竟然看了他一眼，他激动之下甚至捏碎了一个杯子。
但等那阵喜悦过去后他心里却骤然浮现一股近乎自卑的情绪。
姬芮大人的实力还是比他高，姬芮大人的目光还是不曾为他停留，甚至也许姬芮大人根本就不记得他了。
此后几百年，他将一直默默注视着姬芮大人，小心翼翼的为他做着自己能做的事，却始终不敢将爱意吐露出口。
——直到那天，他不过回去处理一下族中事物，再回来就看到姬芮大人常待的那座山前面生生被劈出一道几千米的沟壑，熟悉的妖气蔓延在周围。
他得知，他的姬芮大人被神族镇压了。
他无法靠近姬芮大人被镇压的地方，神族留下的封印隔绝了除人族以外的所有种族。
他默默筹划了百年，终于当合适的时间、合适的人出现，他让他的姬芮大人重获自由。
时隔百年的再次见面，姬芮大人竟盯着他看了许久，他忐忑又期待，姬芮大人认出他了吗？应该不会吧，他的幻化之术现在应该没有人可以识破，可那为什么姬芮大人盯着他呢？
脑子里胡思乱想，他面上却还是维持着滴水不漏的笑容。
擦肩而过，他心下突然平静下来，等他进了校长室，他从窗户盯着姬芮大人的背影看了许久，久到他身后的校长迟疑的发问:“顾然，你来我办公室有什么事吗？”
魔族例会斗场，他隐藏在众魔之间窥视着他的姬芮大人。
他目睹了姬芮大人沉浸于战斗时展露出的风采。
他终于把姬芮大人从自己心中的神坛上拉下。
他不再退缩，姬芮是他的，只能、必须是他的，而且现在的他已经有能力有资格站在姬芮身边——百年过去他早已是魔族唯一的魔尊，其他的魔尊早就被他炼成了傀儡，所有的魔族都归于他麾下。
此后事情的发展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他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他的姬芮。
他沉浸于巨大的幸福中。
——直到那天到来
他以为，他以为一切还会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可当姬芮倒在了他的怀里，当他接住姬芮的那一瞬间，他知道他错了。
他带着那条小白蛇寻遍世间，试尽了各种办法，小白蛇终于醒来了，他还没来得及狂喜，小白蛇那毫无灵性的兽瞳就让他如坠冰窟。
绝望过后他告诉自己，没关系，醒来就有机会。
可是无论他试尽多少办法，砸进多少天材地宝，小白蛇的寿命被延长了，但它却始终无法修炼，一丝妖气都留不住。
转眼百年过去。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
顾然抱着小白蛇回到了他和姬芮第一次见面的那棵树下。
他跃上去躺在那人躺过的地方。
怀里的小白蛇懒洋洋的爬到另一个树枝上趴着。
顾然将胳膊盖在眼睛上，肩膀微微抖动，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落在他脸侧的树枝上。
我一生顺遂，唯求一个你。
求上苍，别让我——求而不得。
“啧，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还是那么狼狈？”熟悉的略带沙哑的的声音带着调笑响起。
顾然的身体骤然僵住了，他不敢动——哪怕只是一个幻觉，也让它留的再久一点吧。
“啧，胆小鬼。”那声音越靠越近。
顾然还是一动不动。
最后，柔软微凉的触感从他的脸上传来，抚去了他面上的泪珠。
顾然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用他从来没听过的温柔语调道:“小幻魔，别哭了，我回来了。”
顾然的胳膊被人温柔的拿开，他血色的魔族竖瞳露了出来，眼圈通红。
顾然看到姬芮背着阳光对他温柔的笑。
他的眼泪却更汹涌的流了出来，他猛的扑倒那人的怀里，感受那人温柔的抚慰着他的背，他声音沙哑:“姬芮——姬芮，你终于——终于回来了。”
感谢上苍，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