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番外 子车晏

——倘若相逢即别离,那我宁愿那日你从未出现。

子车晏前世在魔界出生,他也曾是一大族的、被族中人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他的母亲虽是魔族却温柔和善,只是眉宇间总是有股哀戚之意,看着他的目光经常是哀伤而悠远的,现在想想她大约是在透过自己再看他的父亲——那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

后来魔界之主骤然逝去,魔界大乱,尚年幼的他看到自己熟悉的宅院里被血染红的梁柱、满地的残肢断臂,他的母亲抱着他躲在屋内,他紧紧抓着母亲的袖子,母亲滴下的眼泪滴在他唇上,他舔了舔,苦的。

后来母亲看着他目光里满是决然和歉意。他看着母亲自刎在他面前,他垂下了睫毛,眼泪一滴一滴的砸了下来。

后来他被人带走,那个老家伙说着收他为徒,其实不过看他体质好、耐折腾,拿他来试丹、试阵。

再后来,他从那瞪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的老家伙身体抽出剑,他就成了恶名昭著、肆意妄为的魔尊,他从那起做事肆意妄为、不顾后果。

他曾为目睹一朵绚烂毒花的绽放,在山崖上守了一年;曾为一俗世女子的哭诉佑她子嗣百年;曾为一坛酿了百年的好酒,一人独闯灵修界,满身是伤饮酒时却发现味道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好,随手扔在地上,酒撒了一地。

他放荡恣睢,终于在被围攻时走火入魔而亡,他倦怠了这世间。

后世人也无人记得魔界曾有过这么一个行为怪异的魔尊

当他成为何晏,他脾气温和,性子虽也是冷淡,但却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当他踏进那虚空时,看见那紫瞳孩童看到他时几乎快哭的表情,他心下一动。

当时他只是看那孩子单纯好骗,想让他依赖自己,借此从那孩子那骗取些东西,得些好处。

那孩童性子纯澈,对一个人好便是热烈无比,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都给他。

不知何时,他心里住进了一颗星辰,把所有的黑暗和寒冷驱尽,护他佑他,让他在这修道之途不再孤单、不再寂寞。

子车晏再次入了魔,只是这次他却不再浑噩,而是有了一心想护的宝贝——他的诸星。

那日在虚空里诸星被他弄哭的时候,他舔下他流下的眼泪,竟觉得是甜的。

后来他带诸星回了魔界,他要让他的宝贝肆意骄纵。所以当宁涟找到他,提出统一魔界的想法时,正有此意的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当时灵魔两界形势本就紧张,那阵子更是冲突不断,他知道有人在其中挑拨——秦mo,这家伙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被他粉碎了灵脉竟还能好好的折腾,还有那不知怎么的就成为并阳宗掌门的凤凌,在他刚刚统一魔界时,那人就以所谓的魔界破坏协议为由下了战书。

那日他到达战场,才发现那二人竟联手站在对面,他勾起一抹血腥味十足的笑——想抢他的诸星?

当诸星出现在他面前,他心下升起前所未有的慌张。

当漫天光点升起,他想是他的错吗?他从不在诸星面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要成神。

那孩子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他的成神原来要以他的消散为代价。

诸星说他真的很喜欢他

诸星说他是心甘情愿的。

后来他如他所愿成神了,他在浩瀚星空寻觅了百年、千年,也未能找到他的半分踪迹。

子车晏站在广袤的宇宙虚空中,周围都是星辰,偶有流星划过,这一幕他看了太多遍,可都没有记忆中第一次目睹时的惊艳,他把脸埋在双手中,肩膀微微抖动——还是没有。

等他再次抬起头,他骤然呆住了——周围的星辰突然光芒大盛,一时间彷佛所有的星辰都在无声欢呼,浩瀚星空中一处光芒最为耀眼,所有星辰都在围绕那处旋转。

他屏住呼吸,看着那光芒慢慢黯淡下来,一个蜷缩着的青年出现,那青年浑身不着一物,他慢慢抬起头,一双紫眸中全是茫然,当他看到子车晏时,眼睛骤然一亮,他欢快道:“何晏!”

子车晏看着他像曾经那样对自己张开手臂,他呆了好久才勾起一抹哭一般的笑:“嗯。”

——神落下的一滴眼泪形成的一颗星辰带着绚烂的光芒划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