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卫婉扁扁嘴就要哭给她父皇看。
王太后朝刘彻背上一巴掌, “这么小的孩子吓唬她作甚?你像她这么小的时候还不如她。”
卫婉忍不住,一下站起来,“不可以打父皇!”
众人愣住。
刘彻反应过来正想把她抱入怀中, 身上又挨了一巴掌。
王太后指着刘彻唠叨:“看看这孩子多懂事?你嫌弃她还知道——”
刘彻可不能让她说下去,否则孩子一定忍不住同他母后撕扯起来, “母后, 您再打我, 婉婉可就忍不住了。”示意她看小孩。
小孩气呼呼的瞪着王太后。
王太后倒觉得有趣,毕竟卫婉心疼的人是她儿子,可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好好,哀家不打, 哀家听婉婉的,不打。”转向刘彻,“以后不许再训她。”
“朕的女儿。”刘彻提醒她。
王太后的心堵得慌, 她这个儿子真是生来气她的,竟然连这点小事也不听她的,“婉婉, 以后你父皇再骂你,到哀家这里来,哀家给你坐主。”
“母后,这样说朕以后还怎么教?”刘彻起身, “走了。”
卫婉穿上她的斗篷,就给她父皇拿大氅。王太后看到这一幕, 越发觉得孙女懂事,儿子混账。不待父女二人下高台,就跟女儿们念叨, “你们看看这个皇帝,越来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平阳公主觉得不是表面这样,“陛下能牵着婉婉下台阶,心里还是疼她。”
王太后:“疼是肯定疼。他就这一个女儿,不疼她还能疼谁。你瞧瞧婉婉身上穿的,都是今年的料子。听说昭阳殿有五六个绣娘,只给她做衣物。可是他的态度,这是要把女儿当儿子养啊。你们还不知道吧?皇帝特意从太学给她找个师傅。”
“太学?”四位公主同时惊呼。
王太后微微点头,“是的。咱们家的姑娘是要学写东西,找女先生就足够了。你们说是不是?”
平阳长公主朝御驾消失方向看去,“这以后谁还敢娶?”
“这点不用你操心了。”王太后开口,“哀家以前跟你说过,皇帝不中意襄儿,可不是骗你。”
平阳长公主下意识往左右看去,孩子们嫌冷,早进屋了。不用担心孩子听见,平阳就问:“我们家襄儿以后是万户侯,他还看不上?”
“皇帝,哀家算是看明白了,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方方面面都得让他满意。”王太后见几个女儿很好奇,“你们不是奇怪卫氏怎么就那么老实,常年没出来过?哀家听说只要你那个弟弟得闲,就看着她练字。以前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如今不光出口成章,那手字也快赶上三公九卿。”
平阳公主无语,“性格温顺还不行,还得才貌双全?难怪他瞧不上我后来给他选的那些人。他这分明是要自己教个皇后出来啊。”
南宫等人连忙用眼神询问太后。
王太后道:“在皇帝对她的兴趣消失前,她若能给彻儿添个长子,多半是皇后。哀家说的这些不是重点。卫青你们都知道吧?那也是彻儿养大的。跟谁学文跟谁习武,全是彻儿安排的。”
平阳长公主明白,“他要亲自教个女婿出来?”看到她娘居然还点头,“他是不是有病?还是闲的没事干了。”
“这个你得问他。哀家是不敢问。”王太后摇了摇头回屋。
小孩趴刘彻腿上,仰头说:“父皇,我不喜欢那些人,以后可以不去吗?”
“当然可以。朕的女儿没必要委屈自己。朕也同你祖母说了,你不听话,以后不带你去。”
小孩高兴的坐直,“婉婉就知道父皇最好。”
刘彻捏住她的鼻子,“你也只有这时候才知道。”
“哪有嘛。婉婉一直都知道。父皇,婉婉今天听不听话?”
孩子今天的表现非常好。最让刘彻满意的便是他娘给了他一巴掌,小孩那不做作的气愤。在今天之前,刘彻是真没想到小孩这么点就知道维护他。
刘彻道:“过几个月天气热起来,朕就带你和你娘去甘泉宫。”
“为什么要等几个月啊?”小孩现在就想出去玩儿。
刘彻:“朕要上朝,处理一些事,没空。”
私库的钱多,开春,刘彻就拿出一半,征调巴蜀徭役修建南夷大道。圣旨传至巴蜀,巴蜀百姓不敢相信,服徭役皇帝还给钱。虽然这个钱只是他们平时做工的一半,也是建国以来头一次啊。
百姓和当地官吏都怀疑圣旨错了。然而一个月后,服徭役的百姓真拿到了第一个月工资。
真的不能再真的铜钱,百姓傻了,皇帝的脑袋被门夹了呢,还是被驴给踢了啊。
窦婴等人也不敢信,皇帝陛下居然没走公账,用了私库。
这还未完。
刘彻又调动上万士卒修建雁门关,一样给钱,跟巴蜀服徭役的一样。
窦婴不敢当着刘彻的面说些什么,到了家里直呼不敢相信,他有生之年居然看到皇帝往外掏钱。
窦婴的夫人也不敢信,“陛下是不是中了巫蛊?”
“住口!”窦婴连忙阻止她说下去,“可能是钱太多。”
窦家夫人不信:“他钱多又不是这一会儿,先帝给他留的钱,据说串铜钱的绳子都沤烂了。以前怎不见他这样做?难不成是为了祈福?”
窦婴一时竟然没能听懂,“祈福?”
“你忘了?陛下把那些红薯苗和棉籽无偿发给京郊百姓,又把四地的孤儿弄到京师,然后昭阳殿就传出喜讯。”
窦婴:“为孩子祈福?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看来要有太子了。”
“你怎知是太子?”
窦婴道:“陛下此举受惠的可不止得了钱的那些百姓士卒。雁门关修好,那边的百姓再也不怕匈奴,百姓能不为陛下祈福?还有巴蜀百姓。一南一北,对了,还有辽东。这么多人念叨,定能如愿以偿。”
“辽东真像从那边回来的士兵说的那么好,棒打狍子瓢舀鱼?”
好不好窦婴真不清楚,“没听说东方朔要回来,反倒是让人给他兄嫂捎来一车皮毛。据说好些商人都打算过去看看。明年开春陛下要是还往那边派兵,他们就随军过去,路上也安全。回来就跟兵役期满的人一块回来。”
窦家夫人的心动了,“咱们也派几个人过去?听说那边的盐和米也便宜。米比江南的香——”
窦婴忙打断她的话,“你别跟着掺合。那个无名杂货店卖的盐,陛下就没赚钱。”
窦家夫人不信。
窦婴道:“我是丞相,有没有赚钱我还不知道?十斤顶多赚一钱。”
“陛下这是为了什么?”
窦婴:“为了断匈奴的活路。再说了,陛下有白酒,那才是暴利。”
“说起白酒,那个卫先生真乃神人。你以前还说人家欲擒故纵。如今服了吧?”
窦婴点头,“服!心服口服。主父偃这才多久,已是中大夫。那位卫先生若有心入仕,我这个丞相也得让贤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也能忍住。纵然不是真神,也有些真神通。”
“他这两年是不是一直没回来过?”
窦婴不解其意。
“往年除夕将至,陛下都会赏你些瓜果。你忘了?有一年的你肠胃不舒服,我让你去让御医看看,你就是不去,一个桃子给你吃通了。”
年龄大了,容易便秘,丞相也不例外。
窦婴想到了,“有可能。什么时候能再来就好了。”
卫莱摸摸耳朵,“这是谁在骂我?”
刘彻瞧着她双耳通红,“坊间百姓呗。蝗灾突至,红薯叶子啃的一干二净,独留地下的红薯,不光没有损失,还给他们节省了收红薯的时间,恐怕以后得把你这位卫先生供起来。”
卫莱道:“这次是侥幸,发生蝗灾的那边家家户户主要种棉花和红薯,一个快要开完,一个再过半月就可以挖出来。若是玉米和黄豆可就惨了。”
“是的。这次虽然也损失不少,但也没到朝廷赈灾的地步。你老家有没有蝗灾?”
卫莱:“别的国家有,我们那儿没有。蝗灾跟环境也有关系,干旱很容易发生蝗灾。若要预防,得养些吃蝗虫的鸡鸭。每天把鸡鸭赶出去,它出来多少鸡鸭吃多少,自然无法形成灾。很多灾难都是某一方失衡造成的。比如过度砍伐树木,下大雨就会把山冲塌。过度的屠杀蛇、蛙和猫,那就会有鼠灾。这些道理我不说你也懂吧?可别说你真以为老天降罪于你。”
刘彻笑了:“朕今年做的足够好。赶明儿朕就把你说的这些找个机会昭告天下。左右养鸡养鸭也费不了多少事。”
“先查查发生蝗灾的地方的环境。”卫莱提醒他,“荒芜的严重,干旱少雨鸡鸭也养不活。”
刘彻颔首,“你说的——”
“公主,公主,不可以上去!”
刘彻和卫莱同时起身,朝外走去,看到春喜等人站在树下。
二人相视一眼,觉得不可能,朝树上看去,不见卫婉,松了一口气。
卫莱高声喊:“卫婉!”
“完啦!都怪你,嚷嚷什么啊?看把我娘嚷嚷出来了吧。”小孩挤开春喜跑过来。
春喜面露喜色,不好说他故意的,“陛下,夫人,公主要爬树!”
“你胡说八道。”小孩回身指着他,“是你要爬树!”
卫莱道:“既然不是你,你跟我进屋。”
“不行的,娘,我的事还没做完。”小孩朝脑门上抹一把,把散下来的头发撩上去。
卫莱:“你有什么事?”
“我要挖菜,给娘和父皇做饭啊。”小孩说的理所当然。
刘彻冷笑:“甘泉宫这么多人,用得着你挖菜,还是野菜?这时节有野菜?”
初秋时节当然没有。
小孩压根也不知道,她刚刚听打扫的老奴闲聊,甘泉宫有很多野菜,可以好些都被她娘整地的时候锄掉了。也不知她娘要种什么。
卫莱当然是要种水果。这边比上林苑阔,完全可以搞和葡萄园,然后弄去无名杂货店卖。完全可以卖的比白酒贵。
话说回来,小孩一看到她父皇这样,就知道这个随口扯的谎不好使,“我还可以给父皇套兔子?”
“套兔子?”刘彻看向卫婉的婢女。
婢女忙说:“跟霍小公子学的。陛下和夫人上个月吃的兔肉,便是霍公子套的。”
刘彻咬牙切齿,“还是学校里不累。来这里过两日也不安生。”
“父皇,父皇,答应了?”小孩抓住他的手晃晃。
刘彻:“你会挖坑做陷阱?”
小孩抬手指着春喜,潜在意思,我不会他会啊。
卫莱开口说:“让她去吧,左右过两天就回去了。”
小孩一听说这话瞬间忘了兔子,“娘,我可以不回去吗?”
“可以!”卫莱答应的很爽快。
两天后,连春喜等人也走,小孩吓得嗷嗷大哭。
刘彻无奈地抱起来哄,“你吓唬她做什么。她才几岁。”
“她喜欢在这里玩就玩吗。左右她回去也没事。”卫莱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哭的泪眼模糊的小孩死死抱住她父皇的脖子,哽咽道:“我要回去认字写字。父皇,婉婉想写字。”
刘彻只想笑,“婉婉这么乖,父皇怎舍得把你扔下。”随即吩咐驭手回宫。
宽大的马车动起来,小孩不哭了,瞪着眼睛看她娘,就差没明说她坏。
卫莱不担心,甘泉宫离长安甚远,卫婉过会儿就得犯困,她一迷糊就得找娘。
果然,行至三分之一,卫婉就打着哈欠冲卫莱伸手,嘴里还念叨:“抱抱……”
卫莱抱着她到昭阳殿,手臂都麻了。
刘彻把闺女交给奴婢,就帮卫莱揉手臂,“白天睡这么久,晚上又该不睡了。”
“婉婉啊?还得睡,坐车累。”卫莱说着也忍不住打个哈欠。
刘彻不禁瞥她的小腹。
卫莱奇怪:“看什么呢?”
“你现在的反应和刚有婉婉的时候很像。”
卫莱:“这样你就想多了。我的那个前天刚刚过去。你忘了?”
刘彻想起来了,他素了好几天,“年后就停了吧。”
卫莱也有此意,刘彻不大可能一击即中。若不早点把那玩意停了,他的长子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来。
“什么时候告诉婉婉?”卫莱问。
刘彻道:“还没影的事,届时再说也不迟。你先歇一会儿,朕去宣室处理点事。”
“出什么事了吗?”
刘彻摆手,“没有。”随即小声补一句,“若按以前,几个月后匈奴会侵扰边关,朕得琢磨琢磨派水前去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