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的座舱缓缓向上,水中月和宋清疏趴在透明玻璃上往下望去,就看到颜如玉被那只粉红兔子抓在手里,好像已经死了。
尤文和兔子玩弄着颜如玉的身体,把他的四肢折叠又铺开,像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在拆弄玩具一样。
颜如玉身上的血不断地流出来,滴到三个怪物身上,鲜红一片,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愈发显得恐怖惊悚。
水中月不忍心看下去,把头扭到一边,心情沉重地对宋清疏说:“颜如玉现实的名字叫韩宛书,这是她最后一次任务,如果能出去的话她会辞职,然后和男朋友结婚,婚期都定了,就在下个月。”
说到这里,水中月顿了一下,长出了一口气,“还是没能回去啊。”
水中月说完,宋清疏才知道为什么明明执行这么重的任务,颜如玉还要保持身材了,因为要结婚了啊,可能她想瘦瘦美美地穿上最漂亮的婚纱成为最美的新娘嫁给意中人。
“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惜了。”宋清疏说,不得不说颜如玉是个长得漂亮个性又很飒的女人,做事干净利落。
他是个异性恋的话肯定会被她吸引,即便他只喜欢男人,但也不妨碍他欣赏这样的女人,毕竟优秀的人都有其独特的魅力。
老实说宋清疏和颜如玉并不是太熟,但好歹这几天也是同生共死了,算是过命的交情了,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任务后而且要结婚了,不禁为她深深地惋惜了许久。
“是我没保护好他。”颜如玉的血浮现在水中月眼前,愧疚像水一样铺天盖地漫上水中月的心。
“和你无关,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的。”宋清疏劝他。
铃声响起时摩天轮突然消失了,宋清疏和水中月直接掉到了地上,摔在了一起。
好在摩天轮消失的时候他们所在的座舱快要转到底部了,距离地面也就两三米的距离,没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
两个人起身后整理了一下衣服,面色沉重地去找桑宇。
桑宇蹲在操场一角,双手死死地捂住嘴,眼睛红红的,脸上手上都是干涸的泪痕。
宋清疏在桑宇面前蹲下,正想说没事了。
桑宇一下子扑到宋清疏身上紧紧地抱住他,不断地说:“她没了,她没了……”
宋清疏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沉稳镇静地安抚他:“我知道……我们先回去吧。”说完站起身就要背着桑宇回去。
水中月从宋清疏手里接过哭的快要抽过去,精神完全混乱的桑宇,对宋清疏说:“我背他回去吧,顺便给他疏导一下。校长和温招娣那边你去问问吧,我安顿好他就过去找你。”
宋清疏点了点头说:“好,你放心。”
宋清疏衡量了一下,先去了校长室,他直觉校长要比温招娣好搞定。
在他的威逼下,校长终于说出了实话。除了四家父母赔的钱,幼儿园也赔给了温家父母一点钱,温家父母不同意,后来协商了一下,增加了一条要安排他们家女儿到临川私立学校上学。
温家父母一看儿子死了这才想起远在老家的女儿,以后养老要靠女儿了,肯定得把女儿接到身边。
接到身边就免不了要解决女儿上学的问题,可他们并不想多为她花钱。他们知道临川幼儿园和临川初中是一起的,就借此机会提出了这个条件。
校长本来不想接收温招娣的,说到底是初中部的学生惹出来的,陈园长更是一步不让,最后初中部不得不接收了温招娣,免除了她以后上学所有的费用。
宋清疏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出了校长室去找温招娣。
十几岁的小孩子正是好动的年龄,一下课就坐不住了。要么三五成堆地打闹,要么出去找在别的班的好友玩,还有一对对的小情侣在走廊里靠着护栏聊天,活力十足。学校发生的那些事似乎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八(19)班第一排靠近门口的一个小女孩并没有被这些人影响,她正神情专注地在习题册上写写画画,与吵吵闹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宋清疏并没有打扰她,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八(19)门口不远处看了她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招娣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起头见到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宋清疏,腼腆地对他笑了笑,又低下头继续在纸上奋笔疾书。
宋清疏见她抬头看自己,对她招了招手算是打了招呼。他一步步走到门口,把杜思思叫了出来。
杜思思刚走到门口,上课铃响了,科任老师夹着教材走了过来。宋清疏把自己的意图对老师说了,老师同意了,这才带走了杜思思。
宋清疏故意找了一处有监控的地方停住,转过身面对杜思思,问她:“我问你,你们班的温招娣是什么时候转过来的?”
“这学期开学一周后转过来的。”杜思思想都没想回答他。
宋清疏挑眉,面露疑惑地问她:“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你和她关系很好么?”
杜思思眼睛往其他地方瞥了瞥,一脸不屑地说:“全班就她一个土老帽,刚来的时候连英语自我介绍都说不好,印象能不深么?听别人说她是从大山沟里转来的呢。”
见对面的宋清疏面色不善,连忙补充道:“我和她关系还行吧,马马虎虎。她土是土了点,但是她学习确实挺认真的,下课都不怎么玩,成绩也还不错。”
“你们的学生是不是都挺看不上她的?有没有谁排挤过她?”宋清疏听完杜思思的话,不得不往这方面联想。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并不会认为自己排挤其他同学的行为是错的,反而会找一个看似正面的理由把自己歧视排挤其他人的行为合理化,校园霸凌大多由此开始。
他长得太丑了、她太胖了、他太娘了、她很土……只要他们想,什么都能成为他们排挤别人的借口。
暴力打在别人身上,冷暴力刻在别人心里……他们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只会说那个被暴力的人活该,谁让他丑、她胖、他娘、她土……好像受害者都是自作自受,好像自己是那个替天行道的正义使者。
“当然有,还不少呢,所以我才说我和她的关系还好。我可不像古南她们那样。”
“古南她们对她做了什么?”宋清疏继续问。
“唉,反正古南她们也不在这里,我就和你说了吧。”杜思思神神秘秘的样子像是在老师逼迫下不得不出卖队友的背叛者。
杜思思说:“温招娣刚来班里的时候,古南和黄一木就嫌她土,你说觉得土自己心里吐槽吐槽就完了呗,她们直接当着温招娣嘲笑她。不仅如此,古南她们还打过温招娣,我在厕所就见过一次。”
宋清疏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冷声问道:“老师不管么?”
杜思思嗤笑了一下,回道:“管?老师哪敢管?她们连校长都不怕的,更何况是老师。她们能老老实实呆在学校,不出事,老师就烧香拜佛了。”
宋清疏沉默了,他想过这四个学生会很嚣张,但从没想到能放肆到这种地步。这种人在他那里只有三个字评价:欠收拾。
“帅哥,你问温招娣这么多事,你是她什么人啊?”人皆有爱美之心,杜思思也是,她贪婪地欣赏着眼前人的美色,很是八卦地问他。
宋清疏顺口回她:“我是她表哥,你们以后不要欺负她了。等下回去的帮我把她叫出来,谢谢。”
“好的。”杜思思暧昧地看了大美人一眼,转身回了班级。
没过多久,温招娣从远处缓缓走到宋清疏面前。
“有些事想找你聊聊,可以么?”宋清疏淡淡地说,语气里分辨不出此刻他的情绪。
温招娣点了点头,两只手紧紧地搅在一起,和上次问话时一样紧张。
“你认识尤文么?”宋清疏说完,就见温招娣愣了一下,接着回答他没有。
“你真的不认识尤文?我换个说法吧,尤文是怎么死的?我看到他变成了木偶和你弟弟在一起呢。”宋清疏不想和她绕弯子。
温招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恢复那副紧张到不敢说话的模样,小声说:“你是怎么看到的?”
“我去找你弟弟了呀,和他玩了两个晚上呢。”宋清疏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狡黠一笑,“他可真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孩子呢。”
温招娣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看着眼前男人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反人类的变态。
她知道自己的弟弟可爱,可那是活着的时候。死的时候怎么可能还会可爱,即便她是他姐姐,看到那个残忍的小男孩时都不能坦然地说出可爱两个字。
“脸色这么难看,你应该知道什么对不对?古南、黄一木、胡光亮和吴柏他们四个我猜到了,尤文我还没猜到,你要不要告诉我?我有点好奇。”宋清疏微微弯下腰,直视着温招娣,平静地语气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好不好。
温招娣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告诉了宋清疏:“他以前也被打,我来了,他们就不打他了……他看到我就给他们递消息,弟弟,看不过去就……”
寥寥数语,宋清疏便明白了尤文的死因。尤文确实是这场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当另一个受害者出现时,他便加入了那些施暴者中。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但也帮助了那些施暴者对温招娣下手。
宋清疏伸手摸了摸温招娣的头发,温柔地看着她说:“你和你弟弟关系很好么?”
重男轻女家庭里由于父母的极度偏心,导致子女之间关系并不会太好,但是温招娣和温华的关系好像很好。
“是,他有好吃的都给我吃,他很乖。”说到这些温招娣黑亮的眼睛里多了些温柔。
“那你给你弟弟什么了?”宋清疏笑着问她。
“我织了一个粉红色兔子玩偶给他。”可能是聊天的氛围太好,温招娣渐渐放松了下来,说话的声音也大了点。
宋清疏问她:“那只粉红色的兔子玩偶你知道在哪么?”
“知,知道,弟弟死后,我怕妈妈丢掉就藏了起来。”温招娣说,又问宋清疏:“我藏在学校顶楼了,那地方一般没人上去,你要去看看么?我可以带你去。”
宋清疏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急于找到粉红兔子玩偶销毁掉,没多想就答应了,跟在温招娣身后上了顶楼。
初二所在的教学楼顶楼上的护栏并没有宋清疏晚上藏着的那栋楼的护栏高,高度也就到温招娣小腿。
温招娣到了顶楼直奔其中一个角落,那个角落处有几块砖堆在一起,不仔细看到话没人知道哪里会藏着东西。
“过来,在这里。”温招娣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看兔子玩偶。
宋清疏几大步走过去,从温招娣手里拿过兔子玩偶,仔细翻看着。忽然看到兔子的身上有一处暗红,像是血迹,血迹的位置赫然是第一次看到兔子玩偶杀人时血迹溅到的位置。
“咦,这是谁的血迹?”宋清疏随口问她。
“我弟弟的,可能是死的时候粘上的。”温招娣视线死死地定在宋清疏脸上。
看着那只兔子玩偶,宋清疏想起了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
“我有一个问题,你弟弟明明是上学期期末死的,你也来了挺长时间了,如果你弟弟想为你出气,为什么会偏偏是两周前才开始而不是你刚被欺负的时候?”
温招娣没有直接回答他,她眼神暗了暗使出全身力气重重地推了宋清疏一把,想要把宋清疏推下楼摔死。
此时的温招娣脸上再也没有一丝以往的怯懦,眼神既阴狠又冷静。
在被推下去的那一刻,宋清疏瞬间反应过来哪里出了错,这么害羞扭捏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会主动邀请自己来看弟弟的遗物,失策了。
他紧紧地抓住护栏边缘,尽量不让自己掉下去,这里是六楼,掉下去就真的凉了,死后的惨状估计比晚上那些被肢解的人好不了多少。
温招娣见他竟然没掉下去,拿着兔子玩偶,一步步走到他掉下去的地方,脸上带着古怪的笑从上往下直勾勾地看着他,她倒想看看这个垂死挣扎人能坚持多久。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宋清疏有掉下去的趋势,有些不耐烦了,她伸出手用力地把宋清疏抓着护栏的手指一点点掰开。一边掰一边解开了他死之前的疑惑。
温招娣咬牙切齿地说:“因为我那个时候才知道我弟弟是被她们打死的啊,我当然不能就简单地放过他们。
我弟弟死了他们凭什么还好好活着,不满十四就无法无天了?我要他们全部给我弟弟陪葬。
我就用老家神婆的方法把他们带到幼儿园给我弟弟杀。你没看到呢,他们被我弟弟一点点肢解,血流了一地……”说完还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尽是大仇得报的喜悦。
“既然你的疑问没了,你也该上路了,我让你做个明白鬼,你不要回来找我了。”说着掰开宋清疏左手抓在护栏上的最后一根手指。
就在宋清疏左手的手指头全部被掰开时,他本着即使死也要拉着害他的人当垫背的原则,向上死死地抓住温招娣的手,另一只手直接撒开,带着温招娣一起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