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最后一面

许白又垂眼盯着照片,突然好讨厌原来的自己——软弱地活在前任的世界里,被玩弄和威胁。

沈伊追问她:[阿白,在做什么呢?我刚发的看见了么?]

她皱着眉头按手机:[老婆,其实我原来不是T,是后面才把头发剪短的。]

[好吧,我知道了,那是为了你前任才变成T的么?]

许白噗地笑了,她输入了句:[傻瓜,是为了你。]还没发送又撤销了,重新发了条:[傻瓜,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随即把手机转来转去。

[哎呀,怎么可以不告诉我,讨厌死了,阿白不许再瞒着我任何事情。]

许白灵机一动:[对哦,我突然想到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什么事情?]

她把梁海梅怂恿她打电话的事说了:[我之前就听过你声音了,当时紧张得要命,生怕你认出来。]

[哼,活该,直说就好了嘛。]

[我哪知道你根本不在意,真是后生可畏呀,我真心觉得自己当时好变态,像怪蜀黍一样。]许白回复后对着屏幕笑了起来。

沈伊也发了个狂笑的表情,还说:[对呀,变态。]

许白忽然瞪大了双眼:[喂,小丫头,尊老爱幼懂么?居然说你老公是变态……]

[怎么了嘛,欺负我还骗我,明明是女的却装男的来勾引我。]

[玩个男号就男的呀,自己笨怪谁?]

[好吧,我笨,我知道了。]

[我笨我笨,老婆最聪明了……所以说,如果我穿女装,你就不会要我了吧?]

过了会儿,沈伊说:[那也要分情况,其实我并不介意阿白是什么样子,反正都是女的嘛。]

[我留长头发穿裙子你也要么?]

[你发的这张照片真的好搞笑,我笑了好久。]沈伊继续闹腾:[可以呀,如果阿白是长头发的话,我要每天给你扎辫子玩。]

[拒绝。]

[不要,阿白让我扎嘛,我想给阿白扎辫子。]

许白熄灭了烟,无语地回复着:[我觉得我才是被你欺骗了,一掰就弯,像个伪直一样,正好跟你伪腐的爱好凑一对。]

[没有啦,我真的没想过我会喜欢女的,可就是喜欢上了我能怎么办嘛,我就喜欢阿白。]

[知道了,自己好好学吧,我们的路还长着呢。]

沈伊也没再逼问她为什么变成了T,而是说:[反正阿白现在是我的了,我会乖乖的。]

许白神色淡漠地望着窗户反射出的自己,有一种既甜蜜又心酸的感觉。甜蜜来自沈伊,心酸是因为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梁海梅的模样,却不再爱这个人。

她收回锋利的眼神,用语音对沈伊说:“老婆,我想变得更强,再强一点,强到任何人都无法再伤害我。”

[都过去了,阿白老公别想太多,我们会好起来的。]

许白依然每天顶着烈阳奔向公司去打电话,吴奶奶还是像以前一样每次都来玩。没活动的时候,她会和同事去最近的步行街发传单。换做以前,她根本拉不下这张脸,现在却没任何怨言,心想都是欠下的债,怎么都得还。

正发得起劲,就被主管们叫了回去,说天气太热,似乎他们更抱怨做这种事,还勾肩搭背地把老板骂了一顿。

不论是在游戏公司,还是在这个“养老院”,许白都会被同事们问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来这里工作?

一听见这个问题,许白的心情就会低落——公司只有她是在逾市土生土长的人,却比不上涌入这个大城市的外地人。

可故事太长,她没法解释,她也不可能给直男直女讲这种事,没人会懂。

沈伊上课的时候,许白还是会觉得很孤独,林兰偶尔会约她去吃饭看电影,多少缓解了这种心情。

看完电影出来后,林兰扭头瞧着她说:“白白姐,你以后还会变回来吗?”

许白想到了沈伊要给她扎辫子的事,微笑道:“不知道,其实我无所谓的,什么打扮并不重要,我还是我,只是我更喜欢现在的样子。”

“好吧。”

林兰又聊起了别的,请许白吃了顿串串就回家了。

除了同事和林兰,白明芝是许白每天见得最多的人。妈妈老是说她应该多出去玩,别一下班就关在家里画画。

“我也想呀,可我没钱没时间,能上哪儿去玩?”许白说罢,又转身盯着画板,开始上色,“耽误了这么多年,不努力怎么行。”

她觉得很委屈,搞得像她很想把自己宅起来一样。

每当这个时候,白明芝就会怼她:“知道没钱寸步难行了吧!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就是这个道理!”

许白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沈伊正好问她:[阿白老公,我下课了,你在做什么呢?]

[在听我妈演讲她的至理名言,她不准我死宅在家里。]

[好吧……要不阿白就出去走走吧,一直在家里会憋出毛病的。]

[我也想出去写生呢。]

许白把画笔一搁,伸了个懒腰看着在客厅逗乐乐的白明芝,随即挑了下眉,又继续画画。

她发现不只是她,连妈妈也变了许多——从对爸爸的严刑逼供,到一哭二闹三上吊,再到现在的淡然,似乎也想通了很多事,不再刻意去钻牛角尖。以前还歇斯底里地想去爸爸的公司楼下拉横幅,现在却什么都不想调查了,反正就是不离婚。

许白最初也不希望父母离婚,可妈妈总是胡乱猜测:“你爸搞不好就是想要小三帮他生儿子,年轻嘛还能生!”

这事终于让她忍无可忍,她直接给爸爸挑明利害关系,找不到人就发微信:[爸爸,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我以后也不会理你!]

许文辉老是不回她,她就直接把独生子女证发了过去,爸爸这才回复说不是这样。

眼看事态拖延,许白明确选择站在妈妈这一边,又在暗地里等着爸爸回心转意。

她也不强求,还跟白明芝开玩笑说:“离就离呗,离了给我找个有钱的后爸。”

白明芝瞄了她一眼,摸着乐乐说:“有钱的不知道去找年轻漂亮的么,还来找我?况且那钱也不是自家的,到时候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你喜欢这样?”

“不喜欢。”许白扬了下嘴角,“我只是说说。”

她抱着乐乐在客厅玩了会儿,给沈伊发了条短信:[我发现我妈嘴挺硬的,老爱找借口,她就是喜欢我爸,这可能是她唯一的优点了,比我多一个。]

[是比某些花心鬼好多了,哼!]

[我哪儿又花心了,你明明知道我只喜欢你。]

许白还在哄沈伊来着,白明芝却说周末要带她出去玩。

[阿白,我好想你,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许生病。]

[知道了,老婆乖,我妈现在把我这个唯一支持她的人当国宝了,说明天要带我去南山摘草莓。]

[好,去吧,出去活动下。]

第二天天气很好,许白坐在副驾戴着墨镜,白明芝则在她身边开车,只要不堵车,到南山还是很快。中途,她们顺路去接了个人,就是儿子在公海当荷官的那个阿姨,是妈妈的老朋友了。

许白对这个阿姨并不陌生,阿姨和其他人一样夸她头发剪得好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们带着乐乐在南山享受凉风,许白弯着腰在土里摘了几篮子草莓,手和鞋都要废了。

悠闲的一天就这么过着,她们又在其他地方转了转。

许白牵着乐乐走在后面,妈妈在前面和阿姨聊男人,直到阿姨进了洗手间,妈妈才回头跟她说:“你阿姨说你长头发的时候还看不出来,现在额头露出来了,眉宇之间越来越像你爸了。”

许白没说什么,她不否认自己长得像妈妈,神态却像爸爸。特别是有了沈伊后,对沈伊的那个劲儿,简直和许文辉当年对她一样,各种宠着捧着,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回到家后,她还有些精神,立刻开始查岗:“老婆,在学校有乖么?要好好学哦,数学题要多练,别交坏朋友,离奇怪的男生远一点,出去吃饭什么的要注意安全。”

沈伊温柔的声音从手机里缓缓传来:“放心吧,我会听阿白的话,娜娜一直在笑我……”

“笑你什么?”

她听见沈伊握着手机跑了几步。

“呼,我现在回教室了,刚娜娜就问我你到底是我对象还是我爸来着。”

“好吧,都是啊,一半一半。”许白眨了眨眼,“你呀,就是让我还债的,各种债,现在是我老爸当初的债。”

“我什么都没有做呀。”

“你上辈子是糖果店老板,我抢了你的糖,你这辈子就变成吃货来找我还债了。”

“哈哈,哪有,阿白你别这么可爱嘛。”

许白一抹头发:“肯定是这样,我真是个可怜的娃娃。”

“又在卖萌了你。”

“要看我一本正经的样子么?”许白斜了下眼,“马上给你变身。”

沈伊急忙说:“不了不了,这样就挺好,许教授就先藏起来吧,有小太阳就够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许白才挂了电话,随即看见伊伊发给她的截图,她企鹅备注写的是“小太阳”。

她甜甜地笑了,她真的好想成为温暖的太阳,开始崭新的人生。

许白很努力地工作,虽然只能拿到很少的钱,还要应付各种人际关系,可她也暗下决心至少要在伊伊来之前把事业安定下来。

每天起个大早去挤公交车会特别累,可就算这样她也从不迟到,晚上回家继续画画。

有天醒得太晚,白明芝正好也出门去办事了,家里没人。

许白忙进忙出地收拾,走前跟摇着尾巴的乐乐打了个招呼:“乖,好好待在家里,你那个妈下午才会回来。”

她匆匆忙忙地出了门,脑海回想着有没有忘拿什么东西,回头看了乐乐最后一眼。

殊不知,这是她与乐乐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