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子都之旅

“许白,你椅子上有血!”安安惊呼道,随后回到座位在包里摸索起来。

椅子流血?许白猛地站起身来,看向身后——果然,椅子中间一片红。

“拿着,去厕所换上吧,正好是大课间。”安安递给她一包卫生纸。

许白无语,只好听从安安的指示。

以前在石墙小学就常听周小梦描述自己来月经时何种难受,简直蹲也不是,坐也不是。

初二了,许白面临第一次来大姨妈的挑战,除了男同桌在旁边偷笑让她颇为恼火之外,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速去速回,脱下外套绑在腰上。落座后,有点窘迫地盯着还在幸灾乐祸的安辰,冷冷地说:“你笑够没,信不信把你书包从窗户上扔下去?”

安辰一惊,有点慌乱。

“许妹,我跟你讲!女孩子要自尊自爱,切忌使用暴力,要……”

没等安辰说完,许白抓起他的文具、书本等一切她够得到的物品,让它们大鹏展翅,挨个飞出了2班教室。

安辰瞪大了双眼。他没有阻止许白,整个过程只是低头带笑。

“靠!看你在特殊时期,老子不跟你计较。”

趁还没上课,安辰一个箭步跑出教室,下楼去捡残骸。

“哈哈,许白,你说你干嘛非得喜欢钟宇?”安安扭过头来,笑得合不拢嘴,“安辰脾气这么好,干脆把他收了吧。放心,我不会介意的。”

许白一脸无奈。在她看来,安安这个堂弟简直就是个十足的逗逼,一天不惹自己炸几次毛就像生活少了乐趣似的,还死性不改!

“他是你弟弟,我从没这么想过。”

“你傻呀!他是我弟弟,又不是我男朋友。”安安两手一摊,“况且,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更喜欢安辰。”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就是为什么你非要针对钟宇的原因,因为你想撮合我们。”许白托腮微笑。

“哎呀,怎么突然又这么聪明,要傻就傻到底可好?”安安捂脸。

许白噗地笑了。

“不过说真的,钟宇就算了吧。”安安突然很担心,“你没听见其他人在背后是怎么议论你的,钟宇也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而已。你们甚至没说过话!”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也不在乎钟宇喜不喜欢我。我只是……”许白顿了顿,“只是想为他画画而已,虽然他不喜欢我给他的素描。”

“亲爱的许同学,你已经把我们年级的人画了个遍!”

“但就他不喜欢,还给我扔了……”

“所以说你只是喜欢美术而已。”安安激动得身体前倾,“喜欢一个人是需要回应的,你完全无所谓的样子已经暴露了你并不喜欢他的事实。你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想把他放进你厚厚的画册里罢了。”喘了口气,安安对自己说的话再一次肯定地点头。

许白半信半疑地把目光移开。如果真是这样,那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是不是非要他破相了你才肯相信我说的话?好吧,我这就去!谁也别阻止我!”安安就差暴跳如雷了。

“啊!不要啊,我的好安安……”许白陪她一起演戏。

上课铃响起,安辰才抱着一大堆东西回到教室。安安似笑非笑地骂了他句“活该”,便转过身去。

“笨蛋,你把自己的铅笔也扔下去了。”安辰把笔还给许白,在旁边乐呵呵地整理起来。

许白忽然有点心疼,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决定以后对安辰温柔一点。随即她手捂肚子,玩累了才终于知道痛经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天晚上,许白把生理期的事告诉了许文辉。随后坐在电脑前,沉默地玩起扫雷。

白明芝刚下班回家,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就被丈夫拉进了卧室。

“我们是不是该跟许白讲一些那方面的知识?”许文辉显得很犹豫,“到底讲还是不讲?”

“要怎么讲呢?你想好怎么跟她说了吗?”

“你去跟女儿说!这种事当然是妈妈出面比较好。我一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开口!”

两人你推我,我推你,相互争执着来到客厅。

“许白呀,妈妈她说想跟你谈谈。”

许文辉说得小心翼翼,白明芝则有点责备地看了眼丈夫。

许白不慌不忙,只是默默盯着他们。其实,她刚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了,出于好奇,想看他们会如何处理。

“噢,事情是这样的,你都这么大了,应该知道关于……关于那个……”白明芝卡了半天,都没卡出关于什么。

“你指的是男女之事吗?”许白淡淡地说,“我都知道,你不用说了。”随即又开始扫雷,却一下子挖爆了。

“呃,你知道就行了……记得那东西要勤换,要爱干净。”许文辉替妻子把话说完,他可不想女儿什么都不懂,然后就被奇怪的男生给骗了。

谈话结束。白明芝打着哈欠,说自己要睡觉了,便回了房间。

客厅只剩下许白一个人,她忍着痛经的感觉,心烦地嘀咕着:说了等于没说,我还是乖乖听“生理课”得了……

经过短暂的春天,逾市由凉转热,市区气温一路飙升。

已经适应了在南区生活的许白,身高又蹭蹭地长了不少。虽然挑食使她看上去有些削瘦,可全身的肌肤却愈发白皙。

午休的时候,安安被青春痘困扰,许白则埋头狠狠复习数学,两人脑子里都是一团乱麻。

“暑假准备怎么过呢?有空来我家吧,我在学弹钢,琴给你听。我们还可以逛街买东西。”安安闷闷地说,正对着镜子挤痘痘。

许白抬头看着安安自然卷的秀发,回答道:“再说吧,我可能要出去旅游。”

“去哪儿呀?”

“子都,不知道好不好玩。”

“呵,我知道那个地方。”一旁的安辰插话道,“那里有座鬼城,希望你不要被吓死,我不想你还魂回来找我。”

“我会回来找你的,回来打死你。”

许白扬言抬了抬手。安辰抓起充好气的篮球,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就你和你爸妈吗?会不会觉得很无聊?”安安说。

许白说她并不介意。心想,或许还有其他人吧。

许文辉从来不跟她探讨计划,她心里不爽,却也习惯了被安排。不论怎样,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旅行!对于市区外的子都县,许白是充满了期待。

可悲的是,到出发那天许白才知道,他们要在北区码头坐渡轮去子都。

“万一晕船,就坐前面一点的位置。没事,就几个小时,很快就到了。”许文辉把女儿哄上船,转身去招呼自己公司的几个同事。

他们说好了上午7点在船上集合。

原来都是爸爸认识的人。许白不开心,她摇摇晃晃走到前排坐下,特意选了个安静的位置,面对长江。就这么看着远处水平线上翱翔的鸽子,思绪越飞越远……

一个小小的身影朝船头走来,轻轻坐在许白身边。

许白以为是白明芝,打着哈欠转过头来。谁知看见的却是梁海梅灿烂的笑容!

她浑身一抖,瞬间脸红……

“至于这么大反应么?”梁海梅乐了,却毫无责怪之意。

许白尴尬地笑了,心情顿时多云转晴。

“我以为是……算了,不好意思。”许白发现梁海梅离自己很近,便闭上了笨拙的嘴。

“你不会不知道我也要去子都吧?我爸妈也来了。还有几个叔叔阿姨,看来这次又只有我们两个小孩。”

许白老实回答不知道。这时,船缓缓启动,飘离了码头。

一开始,梁海梅拉着许白聊子都的事,又说到自己本来不想来的,因为快初三了,但知道许白要去,便答应了父母。

多数时间,许白只是点头回应。除了梁海梅太爱说话,她几乎跟不上这节奏,还有个原因就是她快吐了——乘船比乘车更让她难受。

“你怎么了?”梁海梅终于发现她脸色苍白了。

“没什么。”许白突然想起一个事,便问道:“对了,你为什么要在玻璃上写‘SOS’?那是你的杰作吧?”

见梁海梅愣了一下,许白更好奇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小时候学电子琴,练不好我爸就拿竹棍抽我。有次我躲得快,棍子落在了琴键上,琴都打坏了!后来我知道要搬家了,就发泄了一下,把窗户给毁了……”

她停顿了一下。许白皱着眉头没说话,她便继续说:“小白,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有这么温柔的爸妈,我知道他们从来不打你,你也太幸福了吧!”

“是吗?不被挨打就是幸福么……我不觉得……”

“你说你名字起得多好!”梁海梅自顾自地说,“每次暑假一看许仙和白娘子,我就会想起你。哈哈!”

许白局促地笑了声,她实在有点受不住了,便往梁海梅的方向滑了一点。

“可我爸妈不是许仙和白娘子,比起他们的感情,实在差太远了……”

“你觉得世上有什么感情能超越他们吗?”

一阵平静。梁海梅望着潺潺江水,随即扭过头来对许白说:“小白,你以后就叫我梅梅吧!咦……”

然而,许白已经悄悄靠在她肩上准备睡去,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小手在抚摸自己的额头。

梅梅这么聪明,会发现她八成只是晕船的……两人互相感受着对彼此的依赖,闻着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香味,心底的浪花远比渡轮划开的江面漂亮多了……

我的妈呀,终于到了!六小时后,许白快步跑下船,蹲在岸边自缓。梁海梅捏着自己的肩膀,轻松跟了上来。

“刚把你弄疼了……”

“没,我们去逛逛吧,吹吹风就好了。”梁海梅走了几步,指着对面一座约三百米高的大山惊呼,“快看呐!”

位于子都县长江边上的一大奇景——圣堂山上,坐落着一座与山峦同等大小的“玉皇大帝”现代写意雕像。

许白不禁暗自苦笑。玉帝老儿坐着的姿态,可比自己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