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歌见他顿住步子,专程绕到他的身前。
“不生气了?我没有真的怕你,他们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她们想听我说我怕你,我就这么告诉她们。你知道的,我同萱萱都是来这里做人质的,寄人篱下,许多不得已,萱萱还小,我也不能同她说好多事……容樾,在大越王宫里,我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别不要我。”
这话说出来,昭歌都觉得自己可怜死了,委屈死了,没有人过来抱她的话,她估计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一道身影覆下,昭歌吸了下鼻子,红着眼睛看着容樾,“喂,还是不肯和我说话?”
容樾低着眸子,没有看她,“孤来取东西。”
指尖刚触到昭歌脖子上挂着的骰子时,昭歌灵敏地往后跳几步,躲到床上去,警惕道,“这是你送给我的东西,现在是我的!”
这阵仗,跟刚才可怜的奶猫样儿分明是两个人。反倒显的他跟强迫良家妇女的恶人一样。
容樾:“?”这分明是你自己抢的。
他根本不想搭理她的想法,径直去抢,昭歌便躲着,一进一退,动作间帷幕落下来,优雅缓慢,将两人的身影朦胧遮在床榻间。
青鸾听见动静,进了里间,见帷幕放下来,“小殿下,可是有什么不便?”
此时昭歌将容樾压趴在塌上,他的手已经触碰到骰子了,昭歌两只手握住他的手,极其亲昵地挨着他,不想让他夺走。
她有些僵硬,容樾淡淡望着她。
她紧张道:“青鸾姑姑,我马上出去!”
容樾松手,打算起身,昭歌怕露馅,一激动扑着他下去,霎那间,唇好像挨着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像是夏日冰凉可口的果冻般,她下意识舔了舔。
“小殿下?”等了一会儿,那边催道。
影影绰绰的帷幕里,昭歌瞪大眼睛,撞进容樾微微颤栗的瞳孔,但那颤栗是片刻,很快又恢复一潭死水,好像她的错觉一样。
待昭歌离开后,他淡定地拿袖子擦了下唇。
很用力。
仿佛是什么脏东西。
昭歌气笑了。
“小殿下?”帷幕外又催。
昭歌充耳不闻,伸出手,拽着容樾及腰的鸦发,容樾吃痛,惯性倒在塌上,没反应过来,昭歌的头直直磕下来。
怕影响昭歌发挥,另一端,管理员666关闭了直播间翻天的声音,翘着二郎腿,沉思:宿主年纪这么小,做这种事误导了小观众怎么办?
啊,好像年纪大一些就不影响了。
他勾唇,打了个响指。
小丫头,给你十秒钟,好好把握。
屏幕上的小丫头闭着眸子,渐渐化为一个曲线曼妙的少女,容樾一直睁着眼睛,深深的眸光几不可查地,晃了晃。
可她似乎没有察觉,闭上眸子,认真地在报复他。
他摊着手,随她去,她玩够了自己就起来了。
她似乎不解气,咬了下他的唇才起来,擦了擦口唇,瞧着身—下人被蹂—躏得红肿的唇,哼了声。
随便你擦。
擦掉我叫你爷爷。
“玩够了?”
容樾起身,擦了口唇,也不看她,声音冷若三冬寒雪:
“陈昭歌,孤不管你是谁派来的孤一开始就说过,不会惯着你,你身上带着的香是谁的指使,为何靠近孤,孤不在意,日后你若再有半分僭越,孤杀你全家。”
他撩开帷幕,留下陷入思考的昭歌,起身离开。
“小殿下,奴进去了!”青鸾如是道。
昭歌回神,拔下头上的华胜,在自己的腿上烫红的地方,划下了一道又长又身的印记。
细腻若羊脂玉的肌肤,被殷红浸润,若白花挂血。
青鸾一进来看见的便是这场面,她心一跳,小殿下仰着委屈的脸对她说,“青鸾姑姑,我刚刚撞到东西了,我腿好疼啊……今天晚上放灯,我是不是不能去了呀?”
这巴巴儿的小模样,青鸾感觉心都要化了。
晚间,昭萱稀里糊涂地便被人拉过去梳妆打扮,说是要她同容亦哥哥一同燃灯。
虽然不解,但是容亦哥哥,她是很喜欢的,如此便没有多问,十分乖巧。梳妆打扮完,刚要去找阿姐炫耀,便在阿姐房间门前遇见了谢小霸王。
她有些怕他,但还是挡在阿姐门前,“你来干什么?”
防狼似的防着他,谢随风头疼,“你姐姐受伤了,本世子给她送药,不可以?”
“阿姐受伤了?”昭萱喃喃,她怎么不知道?
谢随风越过她,径直推开门,一眼便瞧见昭歌一只脚跳着,费劲地倒着香炉里的灰,很狼狈,快要摔了。
他心一紧张,药包扔在昭萱怀里,箭步上前接住昭歌,然后毫不怜香惜玉地把人摔床上,阴阳怪气,“还知道从掖兰庭回来?”
“不是快要燃灯么,你们不去观礼在这里作甚?萱萱,你是不是要迟到了!”昭歌声音疑惑。
昭萱“哎呀”一声,“阿姐我结束来看你!”
扔下一句便跑了。
“你不去?来我这里干什么?”
谢随风别开脸,“你不去,小爷也不去,没劲。”
昭歌指指自己的腿,裹得跟粽子一样。
“我也很想去的,这样子,怎么去?”
听出话里的失落,谢随风蹲在床边,“快,上来,小爷背你去。”
昭歌受宠若惊,“你不是想把我从城楼上扔下去吧?”
谢随风:“……”tmd。
到的时间刚刚好,元灯节刚刚开幕,地点是在大越都城前,空了一处地方举办宴席,意在与民同乐。
魏嬷嬷没有紧跟着,她本就属意谢小侯爷与昭歌小殿下的婚事,两人多在一起她巴不得,叮嘱几句后便着人远远跟着。
谢随风大概是知道昭歌喜欢什么,背着她在繁华的青龙大街上转了一大圈,才慢悠悠背着她回宴席,“是不是觉得小爷十分体贴,要感动死了?”
刚有些不好意思的昭歌:“……”
“是啊,要感动死了。”
“敷衍。”谢随风笑她。
过了一会儿。
他说,“容樾不要你了还是不信你了,都不要紧,小爷我报仇,不一定要女人的帮忙,左右今日我背着你在所有人的面前晃了一圈,怕是谁都知道你是小爷我的人了,我会负责任的。”
昭歌:“!”
他接着说,“你喜欢蔷薇花,小爷我亲自给你种满了整个荣国公府,等你到了年纪,小爷就娶你进门,届时,满院子的蔷薇,都为你而开。”
小小少年,怪浪漫的。
昭歌老脸一红。
“省省吧你。”
“王君居然来燃灯了!”不知谁惊呼一声,周遭百姓抬头望去,昭歌跟着望去,昭萱与容亦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容樾负手而立,抬首瞧着冉冉升起的祈福灯,眸中空无一物。
墨蓝色夜空中,明灯若星子般遍布,若流萤一般,如梦般美丽。容樾垂眸一瞬间,与昭歌对视。
他的目光掠过谢随风,接着停在昭歌的脖颈间,在空了项链的地方停了一瞬间,又移开。
“奇怪,活久见,他怎么会来?”谢随风疑惑。
昭歌没说话。
好在谢随风没在意,目光很快被一旁御用画师吸引,画师全神贯注,将高台之上众人汇入盛景图内,栩栩如生。
他有些心动。
背着昭歌走进城楼下与民同乐的宴席,把昭歌放到蒲团上。
“要不咱俩日后画一张?”
昭歌摇摇头,“不画,日后我还要嫁人呢。”
谢随风就更要画了,“这样,你亲我一口我就画,我亲你一口就不画。”
昭歌脱口而出,“不画!”
“好。”谢随风笑,在昭歌颊侧偷了口香。
昭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谢随风得意洋洋坐下。
“哟,看谢小世子做了什么?”席间有人起哄,刚下城楼的萧太后容樾等人也均将方才一幕收入眼帘。
萧太后心下不悦,谁不知道昭歌是她安排给容亦的,这荣国公世子未免太粗鲁,光天化日之下,对昭歌做这种下作事情!
将她是置于何地!
萧太后使了个眼色,青鸾会意,“都是小孩子玩闹罢了,昭歌不躲,也定是在同人玩闹吧?”
昭歌哪里不知道萧太后可劲儿撮合她和容亦的心思,容亦可是她妹夫,拆cp是要遭天谴的。
送上门的谢小霸王,也是有点用的。
她装模作样摇头否定,“没有。”
众人疑惑看向她,昭歌认真道,“不是玩闹,他喜欢我,他才亲我。”
谢随风低头,小声反驳,“谁喜欢你……”
萧太后的脸微微发青,指尖紧紧捏着杯盏,才送走一个容樾,怎么又来了个谢随风?
“小孩子懂些什么,昭歌前段时间也闹着王君呢,小孩子心性罢了,王君说是也不是?”
她不好过,也得膈应容樾。
容樾连眼光都没给她,默默饮酒。这般不给颜面,萧太后指节捏地发白。
他晃着酒杯,视线落于不知何时伤了口子的指间,血滴子渗出来,有些疼,他很快别开眼睛。
他又何时这样娇弱了。
伺候容樾的小公公年轻气盛,不那么惧怕他,斟酒时惊讶道,“王君,您脖子上是什么?”
太监声音尖,引了不少目光。
容樾脖颈间喉结处细看有粉色的印子,这……瞧着像是女人的口脂。
有议论声,萧太后也望过去,皱眉,最近容樾宠幸了哪位美人,她怎么不记得?
正主不作任何解释。
可王君向来冷淡,这一回是哪个美人好运气?
席间八卦起来。
哪位美人的嘴这般小巧?
唇脂颜色如此粉嫩?
谢随风对这事情不关心,全心思在昭歌身上,瞧着她背着身子拿手绢捂着下半张脸,好像不舒服。
“臭丫头,你要不要紧?”
昭歌摆摆手,使劲又擦了两下嘴才回过头来,“呛住了,现在没事了。”
md,就算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亲上的,他出来晃荡……都不照镜子吗?
太后属意容亦与昭歌小殿下的婚事来巩固朝政,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此时很多人不由自主观察太后的脸色,萧太后坐不住了,找个理由便撤了。
容樾很快也走了。
昭歌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趁谢随风缠着御用画师的空档,单脚跳着追上了容樾。
“别跟着孤。”
到孤僻处,容樾突然停下。
昭歌提着裙子,一只脚立着,惯性差点撞上他,顺手拽住他的胳膊,才堪堪站稳。
她这个角度,将他手上的口子看的清楚。他白,指节修长完美,一丁点的伤口便显得突兀……和脆弱的美感。
昭歌大抵知道习武之人难免受伤,在掖兰庭这是常事,不过容樾向来不管,疯起来由着大白舔舐他伤口,一副我和蜉蝣比命长的淡定叼逼模样。
她腰间的小荷包常常都备着他的伤药,他心情好由着她上药,心情不好拖着自己的牛逼哄哄的长袍关着自己进密室,一整天不出来。
她低头从小荷包里掏出为他自制的创可贴,给他贴上,容樾低头,默默看着她。
“孤不需要。”
昭歌才不管他,“这双手我喜欢的。”
“你喜欢就是你的?”他嗤笑。
昭歌摇头,“我喜欢的未必要是我的,但是我会好好保护。”
“不过容樾,我现在知道你讨厌我了。”昭歌往后跳了一步,“我这人从小最被别人夸就是有自知之明,你讨厌我,我自不会再来烦你,到底我也是个小公主,要面子的。”
她骄傲地吸吸鼻子,从小荷包里拿出来一只平安符递到他的掌心,“之前欠你的,算是还给你的。”
她也不看容樾的眼睛,提着小裙子,单脚往回跳。
跳了几步她停下,轻轻地说,“容樾,既然你讨厌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呢?”
容樾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一个小小的背影,提着小裙子,一跳一跳离开,狼狈滑稽地让人想笑。
却莫名让他觉得,没由来的凄茫茫。
掖兰庭,李德祥知道王君不会在宴席用膳食,提前备了些。
不远便瞧见王君拾阶而上,李德祥望望他的身后,没有见到以往欢快的小尾巴。
“王君,小殿下未同您一同归来?”
容樾看了他一眼,“怎么?”
李德祥晓得这俩人估计闹别扭了,不敢再问。
“奴才准备了晚膳?”大爷您吃不吃?
“不吃。”
“那…明早王君膳食可否如旧?”
“不必准备。”
“午膳?”
“不必。”
……
李德祥忧心地瞧着王君的背影,反思自己近日来是不是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