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南柯一梦17 (入v公告)

月色如水,宫里灯火通明。

乐环和素曲走在后面,赵元齐揽着殷子时,贴着他的耳朵说着悄悄话。

“暧,十二弟同永公公是什么时候交好的?”

殷子时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也没什么新奇的,不过是前些日子偶遇永公公一人在御花园的望月亭里下棋,与他下了一盘。”

“后来就糊里糊涂的交好起来。”

这倒是事实,他原本没打算去惊扰这个老朋友,但那天下学回寝殿路过御花园,远远的看到永裕一个人坐着,孤零零的与自己对弈,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

下棋不是他的爱好,是殷淮安的。

大概是他挺合永裕眼缘的,之后就对他多了点照顾,没过几天他就借永裕阴了赵元宏一把。

“永公公爱下棋?”赵元齐有点惊讶,他所知道的有关于永裕的情报没有提到这一点,他并没有怀疑殷子时说话的真实性,反而更加惊奇的问他:“十二弟会下棋?”

殷子时点了点头:“会一点。”

他会的当然不止一点,会一点的是赵元介。

赵元齐勾起唇角,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改日陪七哥下一盘如何?”

最近宫中风雨欲来,赵元齐想必要忙上一阵子,这改日,应该是很久之后了。

殷子时痛快的答应下来。

“只先说好,到时候输了可不许笑话我。”

赵元齐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

走到御花园附近,他们就要分开走,互相道过别后,各自回了寝殿。

太医院同永裕不眠不休的查到了天明,将皇帝的寝宫内外,连同御书房和金銮殿一起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是没查到毒物。

皇帝仍处在昏迷当中,太医对外只放出消息,说是感染风寒,身体不适,暂不处理朝事。

由于未立太子,几位皇子也未成年封王,国事暂由丞相、御史大夫、太尉共同代理。

然而养心殿严防死守的架势,宫里人都清楚,绝不可能是风寒那样简单。

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暗潮汹涌,人心惶惶。

国学堂还是照常授课,第一个请假的皇子是大皇子,在皇帝昏迷的第三天给夫子递了假书,说是出宫为皇帝寻药。

这当然也是个幌子,实际上大家都心照不宣,大皇子是皇后的儿子,皇后是齐国公的嫡女,后来皇后的嫡出哥哥继承了国公爵位,大皇子出宫,自然是找他的国公舅舅出谋划策去了。

按大凉历代以来立长立嫡的惯例,这太子之位本该属于大皇子,只是赵琼似乎对长子并不满意,迟迟不肯立下太子,才引得各派别人心浮动。

赵元齐倒是最沉得住气的一个,赵元宏在大皇子离开的两天后也不再来国学堂,剩下的皇子陆陆续续的请假,到第六天,就仅剩赵元齐和殷子时还在乖乖的去上课。

但夫子带着课本进来,看了看只有两个人的课堂,无奈的叹口气,让他们俩回去。

于是赵元齐也真正开始忙碌起来。

永裕早在第二天就开始约见殷子时,只是殷子时都以学业为由推拒了,而不去国学堂后,这个理由不再能用来糊弄永裕,他就和永裕约在了御花园见面。

距离赵琼昏迷已经是第七天了。

殷子时摆好了棋局,坐在望月亭等了许久,才看见永裕匆匆忙忙的小跑过来。

待人走近了,抬眼就看到他眼下的漆黑,晶亮的眼神以及微微汗湿的额头。

“久等了。”永裕小小的喘气,充满歉意的解释:“方才有些杂事脱不开身。”

“无碍。”殷子时唇角微勾,从袖口取出一方手帕,递给他。

永裕抿唇,接过来擦了擦额头,然后把手帕攥在手里,有点拘谨的坐下来。

其实在这个风尖浪口上,他身为皇帝的身边人本不应该与任何一位皇子接触,殷子时正是顾虑到这一点才屡屡推拒,可他想见殷淮安的念头太过坚决,殷子时念着过去的情分,到底是不忍心拒绝。

永裕原本有很多话堵在喉咙口,这些天也一直在想,比如他为何死而复生,比如真正的十二殿下在哪,所有的疑惑在看见这人笑盈盈的脸后,都不再重要了。

还能见到你,真好。

永裕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中又是庆幸又是喜悦,温柔的看着他说:“你没事就好。”

“你没什么要问的么?”做好被盘问的准备的殷子时闻言挑了挑眉。

“你说,我听着。”

永裕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殷子时失笑:“二十年了,你怎么还是没变。”

从前也是这样的,一个说,一个听,他不说,他也不问。

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那天我吃下陛下递来的核桃蜜糕,”殷子时偏了偏头,回忆起来:“醒来时就出现在十二皇子的梦境里。”

“大概是老天不忍,把我变成梦魇一般的物事。才得以寄生于旁人的梦境里,甚至通过控制梦的主人来占领他的身体。”

永裕眼睛微微瞪大,听到这样的奇事,不由自主的摒住呼吸。

“那……十二皇子?”

他有点犹豫的问。

殷子时微微一笑,举起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在这儿呢,应该是在呼呼大睡吧。”

态度熟捻的样子,

应当是把他当做很好的友人了。

永裕抿了抿唇,垂下眼睛,把方才冒出来让殷子时直接顶替十二皇子的念头压下去。

等等,陛下递的核桃蜜糕?

永裕猛得抬头,看向殷子时:“是陛下?”

殷子时笑意收敛起来,有些无奈的叹口气。

“所以才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啊。”

永裕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二十年来,他一直以为殷淮安的死因是赵琼公布的那样,甚至因为赵琼借此向边陲小国发兵讨伐,为殷淮安报仇,使得他更加忠心的去报答去侍奉——

该死的应该是陛下才是。

永裕眼神一暗。

殷子时抿了口茶水,右手习惯性的摩挲着左手大拇指,轻描淡写的道:“陛下如今,也时日无多了。”

毒入心脾,就是在世华佗也救不回来。

永裕微微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张了张嘴,有些涩然的问:“你怎么不早些找我……”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会的小太监,掌管着宫中大小事务,已经是个算的上厉害的人了。

他是有用的。

殷子时看他一瞬间低落起来的样子,想了想解释道:“你离得近,反而不好下手,我担心会连累你。”

永裕勉强被安慰到,正想问问他今后的打算,还没开口,就被匆匆跑过来的小太监打断——

“永总管!皇上醒了!”

永裕下意识看了一眼殷子时,看到他毫无波澜的表情,在和永裕对上眼神之后,清浅的弯了弯眼睛。

刚升起的担心一下就烟消云散。

他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的褶皱,才不紧不慢的走过去,低声训了句:“大呼小叫什么,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么?”

小太监有点担心的偷偷瞥了殷子时一眼,乖乖低下头认错。

“永总管教训的是。”

永裕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头,回头歉意看了眼殷子时,想和他告别,他却走过来,附在永裕耳边道:“我与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