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南柯一梦3

赵元介躺在贵妃塌上闭目养神。

有时候人的喜恶是很莫名奇妙,毫无理由的。

比如三皇子赵元宏。

小时候欺负赵元介,长大后也欺负赵元介;赵元宏过得越好,赵元介过得就越差。

赵元宏好像对赵元介有一种天生的恶感。

于是扭成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他只不过是想安安稳稳的当个闲散王爷,过上混吃等死的生活,赵元宏却偏要步步紧逼。

他不能再这样被动、无知下去了。

乐环见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自告奋勇说帮他捏肩。

赵元介轻微的“嗯”了一声,就感受到一双手轻柔的落在自己肩上,力度适中的揉捏起来。

乐环有一双巧手,赵元介被按摩得十分舒坦,甚至有了一丝睡意。

门口却传来了声响,专门负责内寝的宫女乐意说有急事要禀告。

赵元介示意乐环停下来,乐环就走过去将乐意带过来。

乐意先是嗑了一个头,哑声道:“殿下,奴婢失职。”

“何出此言?”赵元介歪了歪头,有几分不解。

“殿下近日总是难以安眠,奴婢便去太医院取了些药草,做成药枕,想为殿下换上。却在枕芯里发现了这个。”乐意从袖口中取出一块叠好的布,小心的打开,双手托举着呈给赵元介。

乐环接过来,递到赵元介面前。

一块蓝白碎花棉布包着一些茶叶状的干叶,赵元介用食指和拇指捻了捻,又嗅了嗅,只觉除了气味特别些什么也看不出来。

“殿下,这是一味药草。”乐意说,“但不是什么有益的药草,而是一种慢性毒物。”

……毒物。

赵元介僵硬了一瞬,又立刻恢复正常,手中的干叶从手中滑落回棉布中

枕芯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奴婢问过何太医,他说这种药草叫默草。”乐意接着说,“若是只是误食了一些,或者直接触摸,都并无大碍;但若是天天接触,日积月累之下,则会寝食难安,食欲不振,恶梦缠身。”

她不敢想象如果今日没有发现这些,殿下会变成什么样。

她的声音低下来,有点后怕:“再久一些,可使人疯魔。”

难怪这几日总是睡不安稳,这个始作俑者――赵元介几乎是下意识想到了三皇子赵元宏。

但凡事都有可能,在宫中,任何一个简单的事件,并不是直觉和个人臆测就能直接定夺的。

他凝眉,沉声道:“这个枕芯除了你还有谁接触过?”

乐意微微思索:“这枕芯是月初广储司发放的份例,从广储司领回来后在库中搁置了几日,库中的钥匙是乐环姐姐在掌管,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七曜日前,奴婢将它换到殿下房中,又在二日后送至浣衣间浣洗,而后在昨日重新放置在殿下房中。”(七曜日=一周)

“这期间经手之人无数,奴婢实在是无法分辨……”乐意伏下身子,头垂得很低。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赵元介看到她一脸的自责,心里轻轻得叹了一口气。

乐环、乐意是他生母的娘家里的家生子,绝对是信得过的。

其余的宫女内侍有宫中分配的,也有各路人马安插进来。

鱼龙混杂,是非难辨。

是谁……想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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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禄宫迎来了许久未曾到访的客人。

赵元齐让宫女素曲上了新做的糕点,特意摆了些赵元介爱吃的。

绿豆凉糕颜色晶莹剔透,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但赵元介没有动。

他盯了绿豆糕一会儿,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看什么,吃呀。”赵元齐随意的取了块雪容糕,小小的尝了一口,回头对素曲说:“今日的雪容糕倒是甜的刚刚好,软硬适中,很不错。”

素曲羞涩的笑了,动了动唇还没说出声,赵元齐就已经转回去。

她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沮丧起来。

看到赵元介一动未动,又是那副神情,赵元齐皱着眉,搁下雪容糕,取了两块绿豆凉糕。

他先是自己咬了一块,又将另一块送到赵元介嘴边:“可放心了?”

赵元齐并没有生气,但看得出来他很失望。

他虽说属意皇位,可也不是那等阴险狠毒的人,赵元介不争不抢,他犯得着去害他?

如今这般作态实在是……可气!

赵元介视线在那张平静的脸上扫过,有些懊悔的张嘴咬住绿豆凉糕,糕点很甜,他甚至觉得有些腻味,心里却是越发苦涩。

“我不是。”赵元介低低地道,“七皇兄,我不是怀疑你。”

因为嘴里含了糕点,他说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含糊,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赵元齐察觉到他的委屈,心里更是添了把火,只冷静的问他:“那是为什么?”

赵元介将糕点咽下,认真的直视他的眼睛,轻声问:“我只是想知道,我能相信你吗,七皇兄。”

“你自己心里清楚。”赵元齐别开了脸。

赵元齐心想,问这种问题的十二弟真是一如既往的蠢啊。

心里的火悄无声息的灭了。

赵元介咬了咬下唇,迟疑再三还是开口道:“有人要杀我。”

赵元齐一惊,立刻挥手让素曲等人退出去。

等这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他这才沉声问道:“是谁?”

难怪今日突然到访,又古古怪怪的,原来不是来决裂而是求助。

又或者说,是合盟。

赵元介皱眉,懊恼极了:“我不知道。”

赵元齐:“……”

蠢。

他这十二弟真是单纯的过分,被人加害,竟连幕后主使都不知道。

“需知凡是发生过的事,皆有痕迹可寻,只是有多少的区别,以及,缺少一双发现的眼睛。”赵元齐食指轻点着桌子,若有所思道:“你将此事事无巨细的告诉我。我们抽丝剥茧,好好的谈谈。”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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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宫中的水远比赵元介知道的要深的多。

而赵元齐这条大腿也比他想象的要粗许多。

他讲了一些毫无头绪的事情经过,又把乐意叫过来,细细的与他们说,然后赵元齐就将这件事交于属下去查。

赵元齐拥有广袤的消息网,又有财力,人际关系网也很牢固。

他所露出的实力仅仅是冰山一角。

赵元介很好的掩饰住自己的惊叹,得知需三天后才能知晓结果后,带着乐环乐意离开了荣禄宫。

荣禄宫外,赵元介若有所思的回头望了一眼那红墙绿瓦,荣禄宫三个鎏金大字狂放又克制,是荣禄宫建成那天安夫子亲自提的字。

赵元齐是他最喜欢的弟子。

乐环见主子出神,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殿下,回去吗?”

“不,去藏经阁。”赵元介依稀记得是在一本史书上见过梦里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