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光的手在离设备箱十厘米远的地方停住了,悬停了片刻之后,她把手收了回来,盯着这金光灿烂的宝贝疙瘩,脑海中响起了一串又一串活泼欢快的旋律。
苍茫的天涯是我滴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
啊啊啊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
简直魔音绕耳。
“我滴妈呀,我能疯了。”
胡晓光用力甩了甩头,想把这种可怕而疯狂的念头从脑子里晃出去。
她告诉自己:“不会的,绝对不可能有人傻逼到这种地步的。”
胡晓光努力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心绪,再次靠近了设备,但是这一次仍然没有成功,就在即将碰到箱子的时候,她忽然抱头蹲了下来,抓狂道:“我怎么觉得那家伙会呢!
”
她纠结地拿头去撞箱子:“怎么办,万一打开的时候有声音,把石昊吵醒了怎么办?把卫兵引来了怎么办?”
苍天呐,胡晓光悲愤地想,等将来老子回去了,问清楚是哪个脑残设计师,一定打得他后悔自己被他妈生出来。
正在胡晓光怀疑人生的时候,趴在桌上大醉酩酊的石昊似乎是不太舒服地动了一下,他的胳膊刚好碰到了一只瓷壶,落在地上“砰”得一声,摔个稀碎。
这声音把胡晓光吓了一跳,她转头看去时,石昊又沉沉睡熟了,并没有任何反应,看来今晚他确实醉得厉害。
胡晓光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又看了看远处的卫兵,这夜十分寂静,虽然帐篷很厚实,卫兵离得远,但也不可能完全听不到中军帐的声音,但是奇怪得是,卫兵压根没有靠近过来查看一下的意思。
胡晓光思忖了一下,她明白了,八成卫兵是得到过不许靠近的命令,刚才那动静,说不定他们以为自己和石昊此刻被翻红浪激战正酣,怎么敢靠近。
胡晓光走到石昊旁边,顺手捏了捏他挺拔的山根,又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摸了一把揩油,笑嘻嘻道:“虽然你对姐姐有这样龌龊的念头是不对的,但也算鬼使神差帮了我,那我就不生你的气啦。”
灯光昏暗,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石昊跳动的眼皮,和微微勾起的嘴角。
胡晓光放心了,她再次来到设备箱面前,将食指卷起,敲击了两下之后,用关节在设备箱表面画了一个五角星的图案,光滑如镜的表面上,设备箱隐藏的屏下指纹识别虚拟按键立刻亮了起来。
胡晓光伸出手指按了上去,清脆“滴滴”两声后,一个磁性的男低音响起:“你好。”
“我很不好!”虽然知道这是提前录制好的声音,胡晓光依然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请刷脸开箱。”那磁性的男低音愉快地说道,接着镜面上出现了一个人脸面积的光圈。
虽然箱子的声音并不大,胡晓光却一阵火大,她在心里又把设计师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儿。
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干啥,脱裤子放屁,多一道手续,华而不实的玩意儿,敢情领导们是担心我执行任务的时候太寂寞太单调,想给我增加点趣味性!
不过她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把脸凑近了那个光圈。
“请保持不动。”
胡晓光照做了。
“眨眨眼。”
胡晓光耐着性子照做了。
“张张嘴。”
胡晓光压抑着满腔怒火,依然照做了。
“笑一笑。”
我艹,这TM的有完没完了!胡晓光真是要炸了!我笑得出来么!
她这一刻恨不得锤爆设计师的狗头,艰难挤出一个狰狞地笑容,凑近了识别区域。
设备箱仿佛被她吓得死机了,短暂的停顿之后,再次愉快地说道:“识别失败,请重试。”
胡晓光像泄了气的皮球,她被刺激得快要哭了,脑阔很痛,心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涌而出呼啸而过。
呼气!吸气!
胡晓光拼命深呼吸,在心里把设计师的祖宗十八代都亲切问候了一遍,想把满肚皮邪火压下去。
“别人都是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我这是与一个破箱子斗,其乐无穷!”
俗话说得好,人在箱子前,不得不认怂。
胡晓光无奈地再次重复了一遍眨眨眼、张张嘴、笑一笑的过程,这次设备箱终于没有为难她,屏幕显示“识别成功”,设备箱依旧用愉快地声调道:“欢迎你,胡晓光。”
胡晓光横眉看着设备箱:“我谢谢你八辈祖宗!你现在不说话我还好受点。”
原本浑然一体的立方体,其中一个面像门一样轻轻从里面弹开了。
胡晓光长出了一口气,她用手扶住那小小的门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石昊,幸好,他还在黑甜的梦乡里。
石昊一颗心忽然也放下了,苦涩而复杂的心情里泛起一点点甜,起码,她真的叫胡晓光,这一点不曾骗我。
胡晓光轻轻打开了箱子,里面的天文望远镜零件被某种特殊的软性支撑材料包覆着,一点都没有被损坏。
她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放进自己的背包里,一共四块,幸运的是望远镜不太重,胡晓光拎了一下,加起来也就五六十斤的样子。
胡晓光大喜,把背包开口的带子仔细系好之后,她把这一大包零件背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稍微调整重心,胡晓光若有所思,喃喃道:“太好了,比之前背着石昊轻多了,那一次真是差点把老子累死。。”
石昊在梦中的眉头瞬间皱成一个“川”字,眼角有一粒晶莹的东西,在烛火中微微反光。
胡晓光反手去推设备箱,想把它关门恢复原样,不料她刚往回推了一厘米不到,那令人厌烦的魔性语音又愉悦地说道:“检测到内容物已经取出,关闭设备箱后,将默认启动72小时自毁程序,确认请关门。”
自毁程序?胡晓光呆住了,来得时候没人跟她说过这个啊。
她顾不上对方是个箱子,连忙问道:“怎么个自毁法,是内置了□□炸毁,还是高浓度酸性物质腐蚀。”
设备箱不具备人工智能,显然无法回答她,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确认,请关门……”
胡晓光又急切问道:“自毁过程会不会对旁边的人造成伤害。”
“确认,请关门。”
“我确认你个大头鬼!!”
胡晓光懊恼得挠了挠头,她看向睡着的石昊犯了难:“我艹,这怎么办啊,无论是哪种自毁,不知情的人靠近都是很危险的,石昊这个大傻瓜还非要把这东西摆在他这里帐篷里。”
她背着包站在那金光闪烁的箱子和英俊笔挺的男子中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静默的片刻,她的大脑在飞速旋转,权衡之后,胡晓光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手上使劲,把设备箱“咔哒”一声合上了。
石昊心里的一根弦随着设备箱的关闭应声断裂,心脏仿佛被锐器割破了,剧痛让他觉得一股甜腥的血气,顺着喉管逆行向上。
“自毁倒计时已经启动。”说完这最后一句,设备箱的显示屏暗了下去,又同一个普通的金属块没什么两样了。
胡晓光走到石昊身边,她很想蹲下来再看看他的脸,但是后背的重量让她没法这么做,只能站在他身边,弯腰努力凑近石昊的耳边。
虽然知道石昊睡着了,她还是对他保证道:“72小时整整三天时间呢,足够我来回了,你放心吧,我对这片地方很熟悉,一定会赶回来救你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胡晓光拽了拽背包的肩带,走到了门边,悄悄观察着外面的情景,找寻合适的时机出去。
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石昊一眼,只看到他枕在臂弯上圆圆后脑勺,一头油亮乌发束在头顶的金冠里,那金冠在烛光中闪着幽深的光泽,让胡晓光忍不住想起石昊的眼睛。
她忘不了,他有一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啊,他凝神看着你的时候,眼神总是带着几分深情,让人忍不住想要沉醉在里面。
胡晓光轻声道:“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四周立刻黯淡下来,胡晓光抓住机会,轻盈地闪身而出,远处的守卫一直背对着帐篷,没人发现。
她像一只野猫一样在营地里穿行,白天她假装无聊带着刘立在营地里乱逛,已经提前踩点了最优路线,不仅避开了所有的岗哨,而且她挑的这个时间也正是哨兵换岗的时候。
胡晓光一路弓着身子潜行很快走出营地,回望身后被甩得远远的帐篷森林,她长舒了一口气,“哒哒哒”原地踏步了几下活动四肢,高兴地想,老子终于可以撒开脚丫子大踏步前进了,可惜马的目标太大,不然偷匹马出来速度还能更快。
转念一想,没有马怕什么,老子可是一个步兵,服役于天下无敌的A国陆军!
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奉献!特别能战斗!走起!
她像一只被拧满了劲儿的发条小熊,一溜烟儿朝着贵桦山狂奔而去,马力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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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昊静静地站在金立方前,照着胡晓光的样子,用指关节画了一个五角星的形状,镜面上浮现出一行红色荧光的字迹,倒计时:70:28:21。
他又画了一遍,倒计时:70:27:15。
石昊脸上浮起一个苦涩的笑容,看来这个箱子是不会再打开了,那么她还会回来吗?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石昊听出来是王柏和刘立。
“王爷,”王柏轻声道:“人已经出了营地,往贵桦山的方向去了。”
“我知道了。”石昊负手而立,语气里没什么情绪。
刘立进来许久了,他看着王爷一直对着金立方发呆,镜子的反射让他看到王爷的神情很凄楚,忍不住问道:“王爷为什么不去追”
“她说让我在这里等她。”
石昊想,她还说让我放心,她说她不会让我有事的。
他伸手摩挲了一下这个金光灿烂的设备箱,回头对刘立道:“把这个运出去,到远离人群的地方,挖个深坑掩埋了。”
王柏没有一丝犹豫:“属下遵命。”
刘立惊讶道:“可可可,这是小胡侍卫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怎么能埋了呢?”
石昊缓缓道:“这东西对她没用了。”
刘立听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懂了,他埋怨道:“王爷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怪不得你不肯去把人追回来,幸亏我早有预料,我派人暗中跟着保护小胡侍卫了。”
刘立说完得意地瞟了王柏一眼,他记得上一次胡晓光跑掉,王柏私下派人跟踪她,还被王爷表扬了呢。
“谁让你派人跟着她!”石昊脸色忽然大变,他再三叮嘱放胡晓光走,不许跟随,因为当他知道这个金立方是个箱子之后,就猜想她或许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想要拿出来,不管是什么,他愿意帮助她完成。
可是今晚中军帐发生的这些事,这个金立方,这个会说话的箱子,这一切一切都太迷幻了,那么现在胡晓光拿走的东西是什么,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更加耸人听闻,是她万万不想被人看到知道的。
“当然得跟着啊,这黑灯瞎火的,她一个女流之辈,就让她一个人在外面乱走,属下怎么能放心呢。”刘立苦口婆心道:“王爷,你快去把人追回来吧,别闹性子了,万一出点啥事,那可是一辈子追悔莫及……”
“大胆!”石昊怒了,“没我的命令谁让你派人跟着她的,快去把你的人撤回来!”
刘立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他自小跟着石昊的,知道石昊这是动了真怒,他立刻跪下惶恐道:“属下知错,属下立刻派人去把人都撤回来。”
“备马,马蹄上裹布。”石昊叫住了刘立,从后槽牙里挤出一句话:“本王亲自去跟。”
本王的女人,本王自己保护!
胡晓光揉揉自己汗涔涔的脸颊,夜风有点凉,但是吹在脸上反而让她觉得心头一阵舒服畅快。
东方地平线上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已经显现,胡晓光知道,那是启明星,天就快亮了。
胡晓光停下脚步,调整呼吸稍作休憩,她已经到了贵桦山的主峰脚下,就要开始进山了,这让她的心多少安定了一些。
毕竟她背着这么大一个包袱在白天赶路太扎眼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背了什么好宝贝,恐怕见财起意。
再说,一旦暴露行踪容易也被石昊抓回去不是。
想到这个名字,胡晓光的心脏忽然失速地多跳了一下,她一边打开手环查看路线,一边轻声道:“说起来,真应该谢谢那个大猪蹄子,要不是他把土匪们赶尽杀绝了,路上不能这么太平。”
抬头望望绵延的贵桦山,胡晓光开心地笑了笑,也要感谢指挥部的大佬们体恤她,在一千年后,这座山下就是她的部队驻地。
虽然如今山下没有当年那座城市的万家灯火,山上也没有蜿蜒的盘山公路,但是这座山的地形她太熟悉了,在她离开原部队去集训之前,几乎每天都要上山拉练,负重行军,野外生存这些事都是家常便饭。
大约是已经跑了一夜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现下山上没有路,野路难行,爬到半山腰,胡晓光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这段旅程显然没有她预想的那么轻松。
身后几十斤的望远镜像变成了铅块,越来越沉,胡晓光往上拽了一次又一次,依然挡不住背包的带子深深勒进她的肩膀,拉着她往后坠。
胡晓光觉得自己像一头伸着脖子向前挣命犁地的老牛,身后的背包就是她的牛轭。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那对被战友们羡慕的,漂亮且笔直的锁骨是一种负累,包带的重量狠狠摩擦在上面,让她觉得很痛。
在这人迹罕至的原始密林里,昏暗晦涩连猎人都不愿前来的陡峭山路上,这个年轻姑娘汗如雨下,每走一步都很艰难,汗液糊住了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浓密的睫毛几根几根粘在一起,显得卷翘纤长。
胡晓光抬头,透过密林看了看高远的天空,阳光透过叶子照在她脸上,这光线突然让她一阵失重的眩晕,她踉跄着扶住身边一棵老树跪坐下来。
将近二十个性小时的负重行军,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她真的走不动了啊,胡晓光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简直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靠在树干上,胡晓光扶着心口慢慢调整呼吸,无声地告诉自己:加油,你能行的,别老想着离山顶还有多远,你想点其它有趣的事情。
稍微缓过来一点儿之后,这姑娘咬着牙关,再次手脚并用,一步一步顽强地往上爬,她觉得自己满身的汗水像小溪一样往下流淌。
想点什么呢?要不然想想美男子小鲜肉吧,我来之前追的那部讲社会主义兄弟情的电视剧叫什么来着,记得那里面两个男主都超帅的。
她努力去回忆两位帅气男星的脸,可是怎么也没法在心里形成具体图像,反而石昊的脸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好吧好吧,胡晓光心想,想他也行,他也算得上美男子。
想起石昊,胡晓光就想起她临走时最后一眼,看到了石昊头发浓密的圆圆后脑勺,她发自内心的夸赞道,这小子头发真好啊,头发好的人一般肾脏功能好,肾好的男人那事儿也很好,□□,持久。
那什么,汇源肾宝,他好我也好。
呸呸呸,管他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晓光乱七八糟地想着,又累又困,她脑子已经有点迷糊了,全靠一口气在硬撑着。
“啪”眼前忽然掉下来一个东西,吓了她一大跳,定睛看去,竟然是一条蛇,不知道为什么会从树上掉下来,可能是摔得狠了,蛇头已经血肉模糊,但是一看那鲜艳的花纹,胡晓光知道,这是一条毒蛇。
胡晓光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惊悚地环顾了一下左右,确定没有其他的蛇虫之后,连忙加快了速度,玩命地朝山顶跑,她一边走一边深深地后怕,胡晓光啊胡晓光,小心点,警觉点,你可不能挂掉,这不是演戏,不是游戏,这任务没替补的。
终于,她爬到了山顶上,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胡晓光心里一阵轻松,放下背包之后,她忍不住眺望了一会儿远方,山河辽远,阵阵清新的山风穿山越水而来,轻轻拂过她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
片刻之后,胡晓光回神,她打开背包,把天文望远镜的四个零件拿了出来,打开保护性包装之后,发现是竟是四块“石头”,这样说并不准确,零件只有一面是岩石的嶙峋模样,另外三面是光滑的切面,带着卡扣和凹槽。
胡晓光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指挥官果然没有骗她,确实是傻瓜机,咔咔就能按上。
她环顾左右,找了一个合适的平坦没有遮挡的地点,把零件运了过去。然后心里比划一下形状,像摆积木一样把零件装在了一起,卡扣立刻就连上了,四个部分合成整体后,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异常,妥妥就是一块极其普通平凡的石头,连坚硬的质感和触感都可以以假乱真。
“滴滴”两声轻响之后,胡晓光听到了一声“设备检测正常,启动成功。”她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胡晓光看着这块“石头”,一边没出息地哭,一边傻乎乎地笑,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任务总算完成了三分之一不是么?
她用袖子胡乱地擦拭眼泪和鼻涕,心想这天文望远镜的外形设计师肯定跟那个傻逼箱子的设计师不是一个人,瞧瞧人家这设计多么实用,即使有人爬到山顶看风景,也绝对不会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同凡响的东西。
随着这块“石头”到岗到位,胡晓光心里的石头随之落地,她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都湿透了,贴身中衣湿了之后紧紧黏在身上,十分难受。
胡晓光皱着眉头闻了闻自己,觉得很臭,心说反正我带着等离子匕首,要不然生火烤一下呢。
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她否决了,她想起当年驻地对面就是林业局,林业局大门的LED显示屏上常年是各种防火标语,看得多了,她甚至还能背出来几条。
冬春草木干,严防火烧山。
天冷草枯树叶黄,护林防火放心上。
不能烤火,绸缎的内衣,湿了之后毫无弹性,穿着又实在很难受,怎么办呢,胡晓光把自己摊平了躺在地上想了又想,终于有了主意。
反正这山顶上除了自己也没别人,怕什么。
于是她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先把她的自制双肩包铺在地上当席子,又把棉裤脱了下来当坐垫,坐上去脱下中裤,像拧毛巾一样,使劲地拧水,居然真被她拧出许多来。
石昊靠在一棵树上,练武之人耳聪目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地看着不远处两条雪白修长的腿,一双精致的小□□叠放在一起,可能是因为主人正在使劲拧水,连十个圆润的小脚指都在努力配合。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很不应该看,应该把脖子转过去,这样绝对!绝对!不是君子所为!
但是只转过去一瞬,他的君子气节就被另外一个念头打败了,他想,本王的女人,本王凭什么不能看!本王要是不仔细看护着,万一有旁人偷看怎么办?
虽说这山上没有旁人,但是凡事就怕万一呢?
石昊认为自己这种担忧非常有道理,毕竟胡晓光不也以为此处没有别人么?所以他必须全神贯注地保(偷)护(看)她!
这是一场心灵拉锯战,他的情感不肯听理智的话,他的脖子管不住自己的脑袋,脑袋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胡晓光拧干了她的古代秋裤,迎风抖了抖水气,穿上了,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于是她如法炮制,开始脱上身的外袄。
石昊看着胡晓光把手伸向了脖子下面的衣襟,他瞬间明白她下面要干什么。他根本移不开眼睛,只能深深自责,心里祈求她,“求你了,别脱了。”
但是心底的更深处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悄咪咪地叫嚣着,“千万不要停。”
胡晓光浑然不觉,脱下外袄之后,把中衣脱了下来拧水。所幸古代虽然没有胸罩,不过她还是在侍卫服里穿了一件肚兜,总算没有露点。
一阵山风吹来,凉凉地抚上她光着的后背,胡晓光打了个冷战,她连忙探身去拿放在边上的棉袄想要披上。
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她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有个身材颀长的英俊男子,正抱着剑聚精会神地盯着她看。
天啊,有变态在偷窥!
胡晓光立刻跳了起来,准备战斗,但是起身的一瞬间她看清了,那个男人是,石昊!
怎么会是石昊,石昊怎么会在这里!
胡晓光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尖叫了一声之后,她蜷起来抱住了自己的身体,想把春光遮挡。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石昊,那么刚才的事情石昊看到多少,他看到自己脱衣服了吗?算了,脱衣服都是小事,重点是,他看到自己拼石头了吗?
石昊一时忘情,为了看得更清楚些,他居然不知不觉从树后面走了出来,被发现之后他有些羞怯,心思一转又理直气壮起来,竟然迎着胡晓光走过来,随着他的靠近,胡晓光战栗着抖了起来。
石昊没说话,轻轻拿起她掉落在地的外袄,细致地搭在她身上,这时候,他才清楚地看到她肩膀上两条深深的勒痕,表皮已经全被蹭破了,淤血红肿,紫中泛着青黑,像两条毒蛇爬在她光洁细腻的皮肤上,看起来异常醒目刺眼。
石昊喉头一哽,他情不自禁用手心贴着那片受伤的地方轻轻地揉了揉。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疼。”
胡晓光缓过来神来,她觉得石昊的手心简直带着火,这样的抚触让她想要燃烧。
“可是我疼!”
石昊忽然情绪失控,他半跪在她面前拥住她,把她瘦削的身子严严实实裹在自己怀里,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你知道你这样我心疼吗?我疼得受不住!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这些我都可以帮你做。”
胡晓光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能看清石昊的眼里全是疼惜,但是她想,你觉得我弱不禁风,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你帮忙,但是在认识你之前的这么多时间里,我都是自己闯过来的啊。
她拢了拢衣襟:“你能不能转过去,让我先把中衣穿上。”
胡晓光穿好衣服,摸摸自己发烫的脸,为了平抑心情,她开始慢吞吞折叠那个大布包。
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被石昊那个变态偷窥的事情,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在这个举目无亲孤立无援的时代里,她仍然需要石昊的帮助,为了继续同他相处下去,也只能装糊涂了。
胡晓光懊恼得想,只怪自己不够优秀,没有披风也没有可以外穿的红内裤,我要是超人就好了。
石昊静静地等胡晓光扣好扣子,系好腰带,看她把那布包往胸前塞,石昊皱了眉头,把那一团东西抓了过来,略迟疑了一下道:“我不喜欢你鼓鼓的样子。”
什么叫鼓鼓的样子?
胡晓光白了他一眼,老子什么样要你喜欢,我不过是因为这个双肩包将来还要用,空包背着又不好看,想找个趁手的地方放一下而已。
石昊把那双肩包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眼,被那大刀阔斧的剪裁和粗犷豪放的针脚惊到了,蹙眉道:“这是哪个蠢裁缝给你做的。”
胡晓光:“……”
什么意思,他这是骂我蠢?
石昊又想到,正是这个蠢裁缝做出来的蠢东西,把他的女人那么好看的美人骨压烂了,心里一股怒火冒了出来,他倏地拔出裂云宝剑,同时将那双肩包抛向空中。
胡晓光惊问:“你干什么?”
然而已经太迟了,她只觉得眼前剑花朵朵开,然后她精心缝制的双肩小包包,变成了片片破布,像秋天的枯叶一样落了一地。
“你……”胡晓□□得直哆嗦,她指着石昊道:“你给我赔一个,必须赔一个一模一样的!”
石昊干净利落地收势,没有理会胡晓光的话,他拎着剑静静地站着看胡晓光,宝剑始终未入鞘。
石昊不笑的时候,身上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威压,那是来自于他天生上位者的气度,也是来自于他戎马生涯将近二十年,铁与血的淬炼。
胡晓光觉得身边的气压陡然变低了,她不自然地笑笑:“呵呵,我闹着玩的,你不赔也行的。我们快下山吧。”说完转身就想逃走。
“你站住。”几声刺耳的金属和石头的撞击声响起,石昊拿剑鞘敲了敲那块“石头”,冷冷道:“这是什么?”
胡晓光立刻转身,焦急道:“别敲,别敲。”
我的天,她心惊胆战地想,这可是精密仪器,很娇贵的,弄坏了这整个天下都找不到能修的人。
“不肯说是吗?”石昊的声音冷得像冰冻,他眯了眼睛看她,像一只阴冷的黑猫,
“那我便一剑劈碎它。”
石昊这瞬间的眼神让胡晓光觉得寒意从脊背升起,她清楚地意识到,石昊这次并不是在开玩笑。
“不要,别别,那个其实……”胡晓光紧张地结巴起来,“其实,裂云剑可能没这块石头硬,劈下去会卷刃的,你,你看在这把剑陪你出生入死的份上,你就别糟践它了。”
“好,那我不劈了,那我把它带下山,放在制瓷器的火窑里烧一烧你觉得如何呢?”石昊很干脆:“或者你就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想做什么?”
“就是一块石头,没什么的。”胡晓光心虚地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不能解释。
随着眼前一道寒光闪过,胡晓光觉得下巴一凉,她的脸便被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粗暴地挑起。
胡晓光垂眸,立刻惊骇了,她看见裂云剑凉凉的剑身就在她眼前,贴在她的下颌上,虽然看不见,她也知道,那泛着凌光的剑尖离她的咽喉不到一寸。
胡晓光被剑迫着扬起脸,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悲伤地直视着石昊。
石昊被这双噙着伤情的眼睛弄得心肝扭结,他用力咬着后槽牙,狠下心回望她,尽管他握住剑柄的手指节已经捏得发白,却丝毫没有放下剑的意思。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胡晓光缓缓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妥协的姿势,她的声音发着颤,“我知道,你的剑再往前一寸,就可以刺死我,但是你问的问题,我还是一个都没法回答。我只想说,如果可以的话,如果你对我确实还有几分真心实意的话,别杀我行吗?我现在还不能死,我真的也不想死。”
石昊是真没想到,都到了这种境地,胡晓光依然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到底想要保护谁?
石昊忽然想起一个人,老胡?对,老胡!石昊重重地喘息了几声,一定是那个男人!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所有的理智,都在嫉妒的怒火中熊熊燃烧。
石昊瞪着她,双目赤红:“你说想要帮我做皇帝,根本不是因为我在你心里与别人不同,你不过就是想利用我,你只要皇宫里那个奇怪的箱子,根本不想要我,是不是!”
“我是想要那个箱子,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害你的,我不会害任何人。”
“等你得到京城的那一个箱子之后,你就会离开我,回到原来的人身边去,是不是!”
石昊狂躁极了,像一头饿了三天的雄狮,到嘴的羔羊被另一只狮子夺走,愤懑让他的表情狰狞起来,英俊锐利的脸上,额头和太阳穴的青筋暴出,仿佛就要化身成一头发狂的野兽。
他把剑尖又往前进了一分,更加粗暴地把胡晓光的脸抬了起来面对自己,用暗哑的声音追问她:“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胡晓光的脸已经被抬到了极致,下颌和脖子绷成了一条直线,她觉得难受极了,在石昊一声又一声的逼问下,胡晓光眼睛里逐渐渗出晶莹的泪,她咬着唇强忍着不让眼泪往下落。
愤怒、委屈和悲伤一起在心头涌动,胡晓光几乎是怒吼着,大声说了一句:“是!”
她转瞬又哽咽了:“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呢,你不是说这世上多得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事,我本来不想说的。”
石昊身形微颤,他握着剑的手臂在抖,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在脑海中看见那个娇小的女子,用瘦削的肩膀艰难地驮着一个巨大背包,就像蜗牛背着壳。
她在无边的夜色中独行,这样人间罕至的嶙峋野山,猎户尚且不敢在夜中出门,她却不惧毒虫野兽,不惧精灵鬼怪,摔倒了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跌跌撞撞非要爬到山顶,就为了安放这么一块奇怪的石头。
胡晓光渗血的膝盖和手掌,乌紫的肩膀,像刀子一样刺进他的心。
当石昊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态度异常决绝:“胡晓光,这是我第二次拿剑指你,我这辈子真的不想再有第三次了。今天,我就是要你给我一个答案!一个结果!我们两之间的事,不能再这样不清不楚地混下去了。”
“否则,”石昊奇怪地笑了一下,脸色难看极了:“我为了不让你离开我,只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了,你今生别想得到另一个箱子了。”
他就是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个花样年华的好姑娘不顾一切也要去做,豁出身家性命,大好姻缘通通不要。
哪怕千山万水,哪怕千难万险,无论是什么事情挡在中间,石昊都不怕,他都会解决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任谁都不能挡着他走向她。
但是,那件胡晓光始终不肯说出的事情,就是石昊永远也迈不过去的天堑。
胡晓光震惊地看着石昊,眼睛里弥漫着水气,全然没了平时的娇俏灵动,许久之后,她艰难道:“我愿意给你一个结果。”
石昊这一次如此决绝,胡晓光意识到,她混不过去了,今天不做出点实质性的牺牲和让步,她过不了这一关。
有一瞬间她想,要不然我杀了石昊呢,但这个想法令她的心脏剧烈地疼了一下。不,那样也许可以解决眼前的危机,但是剩下的许多事情却无法解决,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胡晓光默默地做了决定,既然其他的路都走不通,那剩下的一条,不管多么令她难堪,也是必须走的了。
她悲伤地想,这太操蛋了,老子他娘的不想跟这男人纠缠下去了,偏偏还不能离开他,还有求于他,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玩我,我这么根正苗红的好妹子,我做了什么孽,要受这种折磨。
石昊一直沉默着,他看见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最珍爱的那双黑白分明的好看眼睛里滑出来,顺着眼角滚过她光洁的皮肤,最后没入乌黑的鬓发中消失了。
石昊心里痛极了,他觉得自己是个混蛋,竟然把她逼到这个份上,但事已至此,为了两个人的未来,他不能退,更不能让。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女主有点惨呐,那来看个温暖的小剧场吧。
曾经有一只笨笨哒的发条小熊想环游世界,在身上挂了一个牌子,“当你看到我不动时,请帮忙到我身后拧一下我的发条。”
有一位英俊的王子遇到这只一动不动的可爱小熊,当王子看到牌子上的字后刚想帮忙,小熊突然开口说道:“谢谢你,暂时还不用拧的,刚才我不动,只是被你帅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