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这箱子不会有开机铃声吧!

武朝上京的这个冬天酷寒,滴水成冰,太医院里医术最精湛的太医每日守在老皇帝寝宫里,十二个时辰轮值,为了防止皇帝受寒之后旧疾发作,太医正建议皇帝改成七天一朝,但皇帝坚持要每三天一朝。

皇帝石怀玉的身子已经很差了,其实三天一朝他也只能在金銮殿上小坐个片刻,各部的事情都在自己酌情处理,其中关系重大之事,各部尚书们才会进宫面圣,将奏折呈给皇帝御批。

今天本不该是上朝的日子,但皇帝一早就命人敲响了登闻鼓召集文武百官。

群臣上朝之后发现,皇帝今天红光满面,喜气洋洋,都私下里交换了一下目光,不知是何事令君上如此兴致高昂。

君臣礼毕之后,皇帝命司礼太监,将石昊从南疆发来的军报,在金銮殿上大声诵读了一遍。

这奏折八百里加急直送御前,他昨夜收到之后,在龙案前仔仔细细读了几遍,知道石昊已经安然无恙的班师回朝,老皇帝将这封奏折压在枕头底下,几个月了,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老太监福来夜半替皇帝盖被的时候,听见他梦中呓语:“朕能安心下地去见她了。”

这封奏折是由随军参领刘录撰写的,奏折笔触可谓写得相当保守,相当克制,一点马屁都没吹,也压根没提什么主帅同将士们风餐露宿,饮毛茹血,战斗艰险之类的话。他从头到尾只是极其平常地描述了战役的经过。

简单地概括一下,内容大意就是:秦王率三十万大军攻打南昭国,战斗从射出第一箭到结束历时二十五天,以死六十九人,伤三百二十三人的代价,降服了全部五昭国。秦王将五国合一,扶植了新的政权,作为藩国永附武朝。现在南征军已经班师回朝,特命人奉上五位国主头颅回京,吾皇万岁万万岁。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封平平无奇的情况说明,而且还特别地短小,似乎这场战争中压根没有什么可歌可泣的地方,能够让撰文者发挥一下文采。

但是字越少,事越大!读到一半的时候,群臣脸上已经全是诧异,有人开始小声地抽气彻底读完之后,金殿内反而一丝声音都没有了,落针可闻。

静寂了片刻之后,陆崇理出列,朗声道:“今秦王南征大获全胜,为我大武开疆扩土,可谓是建下不世奇功。臣要恭喜皇上,武朝版图又添新疆域,天下臣服,万民来归。”

他拎起朝服跪下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崇理开了头之后,沉浸在震惊情绪中不能自拔的文武百官们这才反应了过来,跟割韭菜似的,立刻齐刷刷跪下跟着磕头,山呼万岁。

太子似乎是太惊讶了,他慢了半拍,直到所有人都跪下之后,袁国舅拽了拽他,太子才回神跪下。

“众位爱卿都平身吧。”皇帝石怀玉心情极好。

“秦王这是做了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呀,朕原想着,能拿下南昭国便是上佳的结果,不想他竟能把五昭国都收入囊中。朕要嘉奖秦王,嘉奖南征的将士们!”

群臣立刻附和起来,对南征的将士们可谓极尽夸赞之能事,金殿内气氛高涨。

袁华俊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石昊屯兵在定州府,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也极少报军情回京城。

袁华俊收到的最新一封密报上说,石昊率领全部大军深入南昭国的密林之中,他原以为很快就会传来石昊兵败如山倒的消息,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结局。

但是他毕竟是在权势中重浸淫了几十年的人,这种朝野沸腾的时候,是万万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的。

他立刻出列道:“臣命兵部各司,立刻给南征将士们发嘉奖令,请将士们各回驻地,待秦王回京后,再仔细核对,对将士们论功行赏。”

陆崇理也出列,悠悠道:“袁尚书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令人寒心。南征军的将士们建立这等盖世功勋,就不该例个外吗?”

皇帝兴致勃勃地问:“怎么例外?”

陆崇理对皇帝行礼之后道:“臣之拙见,马上就要春暖花开,又逢南征军大捷归来,天下正是双喜临门,不如让秦王率军进京,由皇上亲自阅兵嘉奖南征将士们。如此,一可以显示皇上体恤臣下,二可以让南征将士们感受天恩浩荡,三可以让天下百姓一睹我大武军威,可谓一举三得!”

陆崇理话音刚落,袁华俊便急道:“不可!”

皇帝不解道:“缘何不可?”

陆崇理“哼”了一声:“总之,不管我奏什么本,袁国舅那里都是不可的!袁尚书,在下同你虽然有些不睦,然你我既身居高位,自当为陛下分忧,私下的仇怨不应带到朝堂之上,你如此斤斤计较,显得甚是小气,惹人笑话。”

皇帝一听便蹙了眉头看向袁华俊。

袁华俊顿时涨红了脸,心里暗骂了一句:陆崇理,你个老匹夫,老狐狸!

他连忙辩解:“陛下,臣不是为私人恩怨,只是朝纲不可随意废黜,若是今日你要例外,明日他要例外,可还要规矩不要了?”

他说完擦了擦额头的汗,事已至此,显然自己失策了,但是他绝不能让石昊带这么多军队回京。

史部尚书王康文沉吟了一下,上前道:“陛下,臣觉得袁尚书所言有礼,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皇帝本来兴致盎然,被这几人一说,显然有些失落。

礼部尚书周彭成一向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他见皇帝神色不虞,连忙救场道:“皇上,臣觉得陆尚书所言有理,袁尚书和王尚书所言也也有理。”

站在周彭成身边的小老头儿郭功提,忍不住吹了吹胡子翻了个白眼儿,嘟囔了一句:“瞧你这稀泥搅和的。”

附近有些听到郭尚书这句话的大臣低声“吃吃”地偷笑起来,“御前搅屎棍”这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周彭成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见皇帝和几人都用探究的目光看他,便笑眯眯地接着道:“臣觉得,南征军此次这功劳,上下五千年也找不出几个了,的确该例外一次,故而陆尚书所言有理。但是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轻废法度,故而两位尚书所言也有理。”

周彭成这一通组合太极拳打下来,几个当事人的脸色更难看了,说了跟没说一样!

“别急呀!”周彭成朝着面色不善的陆崇理摆了摆手,对皇帝行了个礼道:“所以呢,臣建议,不如折中一下,请秦王从南征军中挑出十万军士为代表,前来京城接受皇上的嘉奖。如此一来,既可以显示出皇上您对南征军功绩的肯定,又可以免除三十万大军劳师动众的弊端。皇上以为如何?”

“臣以为不可!”陆崇理坚持:“三十万人里选十万人,兵士们倒也罢了,将官们怎么办,选谁的兵不选谁的兵?你这不是让秦王得罪人吗?”

周彭成也急躁了:“这也不可那也不可,你说说,三十万人从北走到南,容易的事儿吗?别的不说,路上不要粮草吗?”

陆崇理不再理他,跪下朝着皇帝道:“皇上,臣坚持己见,将士们一样的抛头颅洒热血,怎可厚此薄彼。”

他毕竟是文官之首,他这一跪,户部的属官们,以及平日里同陆崇理交好的一些官员全跪下了。

特别是御史台一众御史们,已经摩拳擦掌打算回去为石昊的南征军著书立传了。

皇帝扶额,很是为难地看向袁华俊:“袁爱卿觉得如何呢,朕觉得陆尚书所言有几分道理。”

袁华俊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偏偏磨嘴皮子他又斗不过陆崇理,更不是那些御史们的对手。

这时候周彭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似乎犹犹豫豫也想跟着跪下了。

袁华俊听了这一声叹息,扭头看了一眼边上的周彭成,立刻决定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二话不说跪下道:“皇上,老臣觉得周尚书方才所言极其有理。”

他又想起陆崇理说这样会让石昊得罪不少人,更加笃定地说:“就请皇上下旨意,命秦王选十万有功之士进京,接受皇上的嘉奖。”

王康文跪下道:“臣无异议。”

郭功提也颤巍巍道:“皇上,老臣也觉得周尚书的说法不错,治国就像过日子,可不是得各让一步么。老臣家里十个儿子,若是各个都坚持己见,那还不吵翻天了。”

他似乎是在劝解陆崇理:“你说是吧,陆尚书。”

陆崇理梗着脖子正想开口说什么,皇帝头痛地打断了他:“就这么办吧,退朝!”

皇帝说完踉跄着起身,几个内监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走了。

早朝之后,这支本就举国瞩目的南征军,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武朝各地。

男女老少都被南征大军的功勋惊呆了,石昊再一次捍卫了他战□□号。

首先,这场战争耗时极短,大军从集结到战斗,到最后班师回朝,前后不到三个月。

其次,这场战争伤亡极小,为数不多的烈士大多数是因为行军时不慎失足摔落山崖,或者是不幸被毒虫叮咬,战斗中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最后,这场战争的成果大大超出了预期目标。原本石昊只是去攻打南昭国的,攻打下南昭国之后,经营个数年,再从南昭国图谋其他四个昭国。

愿望是美好的,打不打得赢却未知,即使打下来了,也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镇守,所以武朝国内一些头脑清醒的官员们,一直是对这场战争持否定态度,只是皇帝执意要打,为人臣子的只能从命罢了。

结果现在战神一出马,不仅用极小的代价拿下了南昭国,而且买一送四,整个五昭国都成了武朝的属国。

战争从来不是纯粹的军事问题,中国历史上有两个奇人,一是刘邦,输掉了无数的战役和战斗,赢得了一个帝国;二是孙中山,输了无数的战斗,最后赢得了一个共和国。

关于战争输赢的标准,虽然可以从许多方面进行定义,但是老百姓认可的标准却只有一条——本国人民战后生存状态优于战前。

毕竟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谁都知道打仗是要花钱的,国家的钱花完了自然要想法子从老百姓手里掏钱。

而石昊这场南征之战结束之后,不仅把六个国家变成了两个,而且双方两国人民的日子,都神奇的比战前更好啦,可以说石昊不仅打赢了战争,而且赢得极其漂亮,他打了一场双赢之战。

满朝哗然!举国沸腾!

文人墨客们拼命吟诗作赋赞美秦王是战神再世。

茶肆里,说书的先生们,一天不提“秦王勇武盖世”就觉得今天嘴里没味儿。

青楼里,唱曲儿的小妹子,一天不唱“秦王英俊无双”就感觉浑身不得儿劲儿。

对男人们来说,好消息是秦王又打了大胜仗。

对女人们来说,好消息是秦王不仅打了胜仗,好像还死了老婆。

尽管她们中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同那青云端上的人有任何交集,但是秦王既然还没有王妃,总可以存着一丝绮丽的念想,作为平淡生活中的一点点甜意吧。

当然也有身居高位的名门贵女,她们或多或少在各种场合中曾经一窥秦王本尊的风采,知道那男子比传说中更加的风姿卓绝。然而,离得越近,有些事情反而了解的越清楚,比如秦王阳痿加断袖的隐疾,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京城豪门自然是都清清楚楚。

思及此处,贵女们即使有些心动,也只能扼腕叹息,毕竟白天和晚上的幸福同样重要。

国舅府花厅里,中老年大小姐鲁氏夫人正在闹脾气。

“你找什么理由不好,偏说我生病了,你是盼着我生病,你好换个年轻貌美的时候是吧!”

她恨恨地骂着袁华俊,一想到闺女和女婿十五都没过完,就被发配道北疆苦寒之地为官,就让她心情很差,压不住火气。

“夫人,为夫这也是权宜之计,若不是有急事想同皇后面谈,此时入宫找她又太扎眼,也不会出此下策。”

“那你让我装病,她来咱们府上就不扎眼了?”

鲁夫人反问道,人上了年纪之后就开始惜命了,她特别听不得这个“病”字,觉得十分不吉利。

“皇后本来二月也要归宁一日,如今夫人假装有病,她提前归宁探望长嫂也是顺利成章。”

袁华俊正在劝解着鲁夫人,外面下人通报,皇后銮驾已至。

“开中门,全家迎驾!”

袁华俊吩咐了一声后起身,鲁夫人却坐着不动,怨愤道:“我不去,你不是说我病了,她来探病的吗?岂有一个病人出去迎接的道理。”

袁华俊想想也有道理,只好叹了一声,“那夫人好好歇息。”

鲁夫人“哼”道:“弄成这样,事事处处不如人,我好得了吗?你们有话便在花厅说,不必来找我了,我病了,不便见客。”

袁华俊已到了门口,闻言回头看了鲁夫人一眼,她虽然上了年纪,生气的样子还是有几分年轻时候的娇憨,让他瞬间想起了许多往事,她本是一朵高岭之花,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在那许多才俊中选中自己,跟着自己生儿育女几十年沉浮,这一生自己确实委屈了她。

袁华俊又转身回来,轻声在她耳边道:“夫人,稍安勿躁,为夫必不会让你瞧错人的。”

皇后一进袁府花厅坐定,屏退下人后,立刻责备道:“大哥,如今该如何是好?你不是说此这是必败之局,为何竟让他出尽了风头?”

“事到如今就别提这些没用的了。”袁华俊有些不耐烦,“木已成舟,眼下应该讨论下一步的事儿。”

“怎么能不提呢?当初就该按照我说得,在半道上就把他给……”皇后说着在脖子这里比划了一下,“你偏不听我的,说你胸有成竹,现在可倒好,如何收拾这局面?”

袁华俊三角眼倒立,怒目看向皇后:“你难道没派人去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后来又怎样呢?得手了吗?真是妇人之见!”

皇后被袁华俊说中了,有些心虚,嗫嚅了一下:“我哪知道他如此厉害,派去的人都有去无回……那,那大哥你说,下面咱们怎么办?”

袁华俊贴近门窗又检查了一遍,确认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人听见屋内的谈话之后,才靠近了皇后压低声音道:“皇帝已经同意让石昊率十万将士回京受阅嘉奖,加上京畿大营,他身边有十五万人,如今他正是春风得意,假如他回京之后有了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那怎么办?”皇后脸色煞白,慌乱不已。

“若是能让太子在石昊回来之前便已经登基,等石昊回来一切早已尘埃落定,那时即使他有通天之力,也不可能扭转乾坤。天下皆知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他难道要弑君悖逆先皇。”

皇后立刻瞪圆了双眼:“可是,这这这,如何能做得到,皇上虽然身子不好,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了,但是石昊肯定不会几个月之后才回来的啊?”

袁华俊阴恻恻的声音在皇后耳边响起来:“所以你要想想办法,让那一天早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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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行进缓慢,收到皇帝八百里加急的遴选十万兵马上京受阅旨意时,南征大军刚到岭南之地的贵桦山。

石昊“啪”得一声将奏折合起来,脸上带了些笑意。

副将吕弘量略微笑了笑:“目前为止,一切都同王爷预想的一样。”

南征军副统帅吕弘量,是个寡言语,喜怒不形于色的中年男人,他原是石昊的外公刘家刘老太爷身边的亲卫兵,当日刘家男丁全数战死,亲卫兵团也是死伤无数,石昊的母亲刘氏夫人,再三恳求夫君,全力救治这些亲兵,他才从死人堆里捡回一条性命。

吕弘量带着剩下的亲卫军,被编入其他部队,辗转十几年,也才混成个四品游击将军,一直驻扎在偏僻之地。

刘家军其他残部的命运也大抵如此。

古代的主帅率军远征,为了鼓舞士气,朝廷一般都会给主帅阵前擢升官员的权利,只要不超过一定的品级,主帅提拔后,提请朝廷正式任命便可。

石昊将这些刘家军旧部归拢之后,这些将军的品级都酌情提升了。

吕弘量因为智勇双全,屡建奇功,更是被石昊连升三级,从四品游击将军升到了从二品副将,任命为南征军副统帅。

刘录听了吕弘量这样说,面色轻松:“朱光才和马冀中都有信来,衙门和大营里也一切如常,如此看来,内外诸事顺利。”

“天南王的使者到了吗?”

得到刘录肯定的回答后,石昊点了点头,“你去拟奏折吧,跟我回京的人选还按照原计划。上表给朝廷,为了防止南越王不轨,其余的二十万大军驻扎昌州府,暂时不回各自归属大营,把天南王的求援信附上。”

他看了一眼吕弘量:“吕将军,交给你了。”

吕弘量点了点头:“王爷放心,属下们熬了几十年,等得便是今日。昌州府交通便利,南北通达,一旦有事,官道急行军半月便至京城。”

正事处理完了,石昊落了清闲神色一松,问王柏道:“胡侍卫呢?”

王柏面无表情:“属下不知。”

石昊笑着摇了摇头,“问你也白问,怪不得刘立总说你是木头疙瘩。”

提前刘立,石昊又多问了两句:“钱还上了吗?他要买那个刀,买了吗?”

王柏木然道:“刀没买,属下让他把钱还给人家了。”

“哦?你怎么劝的,这家伙整天玩世不恭的,竟然肯听你的。”石昊笑了起来。

王柏吭哧了几声,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石昊也不真的在意,他起身打算去帐篷外面寻胡晓光,刚到门口,帘子被掀开,迎面撞上个温暖的身子。

虽然逆光,石昊立刻反应过来是她,他情不自禁地伸开双臂将人抱了个满怀,“何至于一见面就投怀送抱。”

胡晓光身后跟着刘立,他没有进去,就在外面冲石昊行了个礼,然后冲着依然木呆呆站在石昊身后的王柏道:“傻子,还不快出来!”

王柏红着脸没动。

胡晓光奇怪地看了王柏一眼,这家伙还会脸红的呀。

刘立又道:“不教你做别的,跟我去厨房帮个忙。”

王柏终于走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俩,石昊无所顾忌地痞笑了一下“就如此想本王吗?”

“想你个大头鬼啊,我想我儿子了。”胡晓光甩开他,径直奔向放在中军帐角落里的设备箱,摸了摸,用袖子蹭蹭灰尘,“儿子,那个坏蛋没欺负你吧。”

石昊站在胡晓光身后,含笑平静看着这一幕,心里却狂浪翻涌,“开箱失败”四个字像一条毒蛇盘在他的心上,从那一刻起,他知道了一件事,这个金立方并不是什么祥瑞,它是一个箱子,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箱子。

他回忆起当初钦天监正的话,这祥瑞晃起来沙沙作响,里面像装着海浪涛声,如今想来,只怕箱子里另有玄机。

“你不是答应要把它给我的吗?把它搬去我的帐篷里好不好?”胡晓光回头看石昊,口气中带着讨好。

“这么大一块金疙瘩,我现在给你,你能拿走吗?中军帐守卫森严,当然是放在这里最安全。”

石昊不动声色地坐下来喝茶,“迟早是你的,别急。”

“好吧。”胡晓光没法反驳,她又想起一件事,气急败坏道:“你干嘛老让刘立跟着我?”

“我是派他保护你。”

“不用了,跟屁虫一样,我去哪儿他都要去,太烦人了。”胡晓光很焦躁。

“咦?”石昊似乎有些惊讶了:“你是要去哪儿不方便带着他去?”

“我能去哪儿?我不需要人保护,我在军营里,你那些兵成千上万,个个凶神恶煞杀人如麻,我不信还能有人在万军丛中把我抓走?”

胡晓光说完脑子卡壳了一下,她忽然想起那个“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辛弃疾,他好像就是一个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然后还全身而归的挂逼。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话不能随便说啊,胡晓光摆了摆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即使真有那种高人,也不值得为我花这种心思。总之你就放心吧。”

石昊淡淡道:“我不是不放心你的安全。”

“那你不放心什么?”

我不放心什么?石昊蹙了眉头,神情中有淡淡的茫然,他说不上来自己在担心什么,就是一种本能告诉他,她虽然没有选择蒙九隆,但是也不代表她会属于自己。

石昊已经命人暗暗的查访过胡晓光的来历,然而一无所获。

唯一知道的是,她很重视这个箱子,想必箱子里的东西对她很重要,如果她得到了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就会远走高飞。

像她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的消失了。

石昊有很多问题想问胡晓光,可是近乡情怯,越是想问的事情,越是害怕说出口会得到承受不了的回答。

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边看住箱子,一边派刘立跟紧了胡晓光。

现在听到胡晓光这样问,石昊只得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多男人,你一个人在营地里乱走,我怕,万一有哪个俊俏后生入了你的眼,我……”

胡晓光失笑了,“你逗我呢?”

石昊摇了摇头,似乎说不下去了。

胡晓光把他拉起来,走到设备箱面前,指着镜子中他的脸,“石昊同学,你来照照镜子,这是天下最清楚的镜子啦,你来看看自己的脸再说话好吗?”

石昊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胡晓光,看她笑眯眯地对自己道:“瞧瞧这个小哥哥,多么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有你在还看得上别的男人的,不是瞎了就是傻了。你就放心吧,若有一天在这世上我能看上一个男人,那肯定是你。”

石昊心里一颤,他不看镜子了,认真地对胡晓光道:“我就当你说得是真心话。”

“我说得就是真心话!”胡晓光离了设备箱,去石昊桌案前,趴在地图上仔细寻找自己目前所在的地点,又在心里把这张地图和手环里的地图核对了一下,“你是打算在这里驻扎两天吗?”

“是,要把队伍分成两支,我带十万人进京接受嘉奖,留二十万人在昌州扎营。”

胡晓光不是十分在意的“唔”了一声。

石昊心里一动,缓缓道:“此去京城,前途不明,你要不要留下来,昌州这里南北通达,可进可退,若我……你可以去找蒙九隆,他必定会护你周全的。”

胡晓光从桌上抬起头来,同石昊对视了几秒,后者用漂亮的眼睛看着她,带着一些期盼,一些忧郁,似乎想听到什么又怕听到什么。

胡晓光抿了嘴唇,站直了,“石昊,我不喜欢你这样反复试探我,我和蒙九隆之间有什么没有什么,没人比你更清楚了。我不管你现在想要的是什么答案,我就告诉你,你要是再敢这么说第二次,我就立刻听你的话去找他,再也不回来。”

石昊脸色一白:“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自己万一连累了你。”

胡晓光怼道:“有这东想西想的功夫,不如去做好你该做的事。”

“事情都计划好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万无一失。”

胡晓光皱眉:“我不喜欢你这种浮夸的样子,哪有什么万无一失的事情,幸运都是建立在努力之上的。”

她伸手去拿案头那一厚厚一摞文书,招呼石昊道:“你过来,说给我听听,朝堂权谋的事情我是外行,不过有时候外行反而能看出一些问题,因为内行们可能会被经验蒙蔽犯错误。”

“嗳,这是什么,这一封好像跟别的不一样。”胡晓光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抽出其中一封,拿到鼻子旁边嗅了嗅,“还有香味呢!”

“没什么!”石昊劈手夺过去,慌乱地往怀里塞。

“好吧,”胡晓光咬了下唇,心里有点不快乐,“我懂了,想必那是红颜知己的信,不方便给我看。”

“不是!”石昊更急了,索性把信纸掏出来抖开在胡晓光眼前:“什么也没有,你自己看。”

胡晓光伸头看了一眼:“王慕枝是谁?字写得真漂亮,比我写得好看。”

“字不好看没关系,人好看就行。”

石昊笑了一下,不以为然地把信纸塞回信封里,然后把信又放回已处理那一摞文件里。

他见胡晓光一直拿玩味的目光看着自己,只好又解释了一遍:“这位是太子太傅王阁老的孙女,礼部尚书王康文的女儿,此女素有才名,她写了一首诗赞扬南征军的功绩让我品评,官驿正好跟着这个月的朝廷邸报一起送来罢了。”

“没说别的?”

“你刚才不是都看到了吗?”

胡晓光琢磨了一下道:“有趣。”

石昊涨红了脸:“你不要误会,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胡晓光嗔道:“你想什么呢,我就是觉得,她敢写诗给你品评,还能随着朝廷邸报一起寄来,挺有趣的,姑娘胆子挺大啊。”

石昊沉吟了一下道:“论起来,闺阁在室女,此种举动确实出格了些,我虽非君子,却也不是小人,总不会说出去便是。”

他说完将那封信又抽了出来,在火盆子里烧了。

胡晓光冷眼看着,没吱声也没拦着,心里小声嘀咕着,慕枝慕枝,一听就是想攀高枝的意思,哼!

石昊猛然回头看她,“你吃醋了?”

“我没!”

“我听见你哼了。”

“我没!”

石昊满眼是笑靠近她:“真好听,再来一遍。”

“不要。”

胡晓光一路闪躲,不让石昊靠近,还是被他抓住了,后背抵在设备箱冰凉的镜面上,整个人被石昊的面对面的压制着,禁锢在他双臂圈起来的小小世界里。

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人,石昊是个巨大的存在,胡晓光只觉得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她不敢直视他,拼命把脸偏着,设备箱光洁的镜面上,映出她饱满的额头,纤长卷翘的睫毛,石昊注意到了这一幕,他顺势在她另一侧的鬓发边印下一个吻,在镜子里清晰地看到胡晓光被亲到的那瞬间闭上了眼睛,羞怯地轻颤了一下。

看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姑娘,因为自己而露出了这种害羞至极的神情,石昊觉得愉悦极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口里热气喷到她的脸上,在这方小天地里,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着一切。

石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带着些轻佻贴着胡晓光的耳朵道:“这东西不错,看得如此清楚,将来要摆在咱们的寝宫里。”

胡晓光瞬间明白了他那些龌龊的念头,她的脸从额头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她用力推他,“给我起开,你还有完没完了!”

石昊胸膛宽厚,她推过去简直像是在推一堵墙,纹丝不动。

胡晓光泄气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傻瓜,我真想干什么你挡得住吗!”石昊的脸也有些发红,他轻笑了一声,若有似无地看了看胡晓光今日高高隆起的胸脯,又浅尝辄止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才把她从怀里放了出来。

胡晓光扶着心口,觉得自己心跳如鼓,她刚想骂娘,外面刘立的声音响起来:“王爷,方便进去么?”

妈的,耳朵真好,胡晓光顿时懂了石昊为什么会良心发现,蜻蜓点水一下下就把她放了,原来他听到有人来了。

石昊若无其事地回主位坐下,顺手拿起一本文书,“嗯”了一声,示意刘立进来。

刘立指挥着几个勤务兵,先是抬了个食案进来放好,然后又陆续有人进来往桌上摆酒摆菜。

“这是何意?”石昊放下了书。

刘立殷勤道:“王爷,小胡侍卫请你吃饭,这些菜可都是她亲手做的。”

“你做的?”石昊看向胡晓光的,语气中满是惊喜。

“不不不。”胡晓光连连否认:“我可没这本事,我就是跟厨子说了几个菜式,这都是大厨做的。”

胡晓光心说,你是不是傻,我刚刚一直在这儿啊。

“噫!”刘立使劲儿给胡晓光使眼色:“这些菜是你亲口说得,四舍五入可不就是你亲手做得。”

他又给石昊作揖道:“既然王爷有美酒佳人相伴,属下就不打扰二位的美事了。祝王爷日月长明松柏长青,生辰大吉大利。”

刘立说完麻溜地想走,石昊却叫住了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本王今日不想有人打扰,让卫兵们离远一点。”

刘立顿悟,“嘿嘿”一笑:“王爷放心,属下晓得。”

胡晓光听了刘立第一句话呆住了,根本没注意到这两人后面在说什么,她满脑子都在想,原来今天是石昊生日啊,怪不得她提出来想做几道新口味的菜给石昊尝尝鲜的时候,刘立那么高兴,那么配合。

“你如何知道的?”石昊过来拉她的手,牵着她坐下。

胡晓光心虚道:“我要是说,我其实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你最近打仗累了辛苦了,想犒劳一下你,你会生气吗?”

石昊笑着给自己斟酒,又拿过茶壶给胡晓光倒茶,笑着说:“傻丫头,你即便是误打误撞碰上了我的生辰,但是你疼惜我的这份心意总是真,我怎么会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

胡晓光虽然松了一口气,多少还是有些歉疚,“你不生气就好,我保证,我以后都会记住今天是你的生日,以后每到这一天,我不管在哪里都会祝福你。”

她举起手中的茶盏:“现在我就以茶代酒,祝你生日快乐。”

石昊扬起酒盅一饮而尽。

胡晓光心里有件大事,她今晚态度出奇地好,言笑晏晏,不停地给石昊劝酒,一心想把他灌醉。

石昊不知不觉喝了很多,他终于迷糊地醉倒了,趴在桌子上。

胡晓光见他醉了,立刻起身去摸了摸角落里的设备箱。

透过设备箱光滑的镜面,胡晓光看见石昊趴着一动不动,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到桌子前推了推石昊。

石昊被晃醒了,一双眼角斜飞的丹凤眼微微眯着,浅笑着看向胡晓光。

胡晓光笑着逗他:“我是不是漂亮小姐姐?”

石昊有些口吃了,他模糊道:“是。”

“那你叫我小姐姐好不好?”

“小姐姐。”

“笨蛋,你应该说:漂亮小姐姐。”

石昊乖乖地重复了一遍:“漂亮小姐姐。”

“真乖。”

石昊傻傻地盯着胡晓光笑了笑,不管她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

片刻后,他的眼神再次迷离起来,趴在桌子上像一只慵懒的猫咪,慢慢地闭上眼睛睡了。

胡晓光又推了他一下:“再喝一杯?”

石昊不回应。

胡晓光照着他后脑勺啪的一巴掌。

石昊不动。

胡晓光想了想,轻声在他耳边道:“咱们去床上睡好不好,我陪你睡啊,咱俩去被窝里摔跤吧。”

石昊仍然没有反应。

“好吧,如果这种事情都提不起性趣,那看来是真睡着了。”胡晓光自言自语了一句。

她起身绕着石昊转了一圈,又悄悄靠近帐篷门边,掀了一丝帘子看了看,大约是因为自信军营里守备森严,刘立又觉得今天晚上石昊有人间美事要办,不便被人听到,所以紧贴出口处竟然真没有守卫,只在几丈远的地方留了四个守卫守着。

“石昊,石昊。”

毕竟事关重大,胡晓光还是不放心,她退回来又轻唤了几句,见石昊是真的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她才走到设备箱跟前,解开衣襟,从里面掏出她准备了多时的手工双肩包。

把这团包抖开之后,胡晓光一边整理胸前的衣物,一边安慰自己,谁让本仙女就是一个胸怀宽广,襟怀坦荡的人呢。

准备工作完成了,就在胡晓光果断伸出手去准备解锁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袭来,妈的,这玩意不会有开机铃声吧!

她看了看设备箱那金光闪闪的浮夸外表,忽然觉得在那脑残设计师的脑残设计理念之下,她的这种担忧并不是多余的。

作者有话要说:设计师:农业重金属风格·劲爆开机彩铃+酷炫七彩灯光+震动提醒!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要不要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