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云雨歇,袁佳灵像一条水蛇一样软软枕着在江静白肩膀上,肌肤如玉吐气如兰。
江静白微微垂下目光看着怀中女子,理智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但是情感上他又拒绝不了这个曾让他一眼动心的女子,男人对于初恋总是有特别的执念,所以他总是一边自责一边控制不住自己来见她。
袁佳灵轻声啜泣着:“江郎,灵儿的命太苦了,当年你去袁家明明是向我提亲,只恨嫡母恶毒,生生将你我拆散,推我进了火坑。”
江静白叹息了一声,当初他的确求娶的是袁佳灵,不知为何,袁家送来的和庚帖竟是袁佳秀的,江家式微,袁家肯下嫁嫡女已经是天大的体面,媒人又怎么好再说拒绝的话,这桩婚事便阴差阳错成了现在这样。
照如今的情形看来,倒真有可能是袁家早已知道秦王石昊身患隐疾,不想嫁嫡女给他,所以退而求其次选了自己。他有些心疼,便将怀中女子搂得更紧了些。
袁佳灵感觉到他的疼惜,抬起泪眼看他,小声道:“江郎,我怀孕了,是你的。”
江静白仿佛被闪电击中中,立刻瞪圆了双目坐了起来,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可能,你我前后才两个月而已。”
袁佳灵抹着眼泪,“江郎你这是什么意思,石昊早已出发南征,那日我把姑娘身子给了你,难道你竟然不记得了吗?你我确实才一个多月,可是哪一回你来,不是要好几次,咱们俩人隔三差五的见面,算着总有上百次了吧,我一个正当年的女子,这么多次欢好难道不该怀上孩子?”
“不,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这太意外了,我没想过会这样。”江静白慌乱不已,“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向秦王交待,你,你得去落胎。”
“不,我要把孩子生下来!”袁佳灵哀怨地看着江静白,像快要溺水的看着水面上的救命稻草。
“我已经隐姓埋名的花了重金找妇科圣手看过了,那名医号脉之后说我体寒,落胎之后恐怕不能再生,他还说我怀得这是双胎,且有男胎之相。”
袁佳灵摇着江静白的臂膀,“江郎,江郎,你不是想要儿子么,我给你怀了两个儿子啊,你不能不管我们娘几个。”
江静白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眼下袁佳秀肚子里即将出生的那一个,整个太医院都看过了,都说是女胎。
他想要儿子,他可以等,反正袁佳秀还可以再继续生下去,他偏瘫中风的老娘亲却等不了多久了。
袁佳灵拉着江静白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江郎,你摸摸,这是我们的儿子,两个大胖小子啊。”
江静白瞬间六神无主,他像是被烫了一样猛地缩回手来,抱住了自己的头,“我是有妇之夫,你是有夫之妇。现在我该怎么办,你想让我怎么办?”
袁佳灵擦干眼泪,柔声道:“江郎,你别怕,我有法子的,不如你跟袁佳秀和离娶我,我们便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她不肯和离,你便道七出之条,无子其一,要休她。两害相权取其轻,她便肯定愿意同你和离了。她嫁给你这么多年,一个男丁也没有,要换了其他男子,早该休妻另娶了,江郎你同她和离,已经是十分仁义了。”
江静白脑海中浮起石昊那张冷峻的脸,他情不自禁地哆嗦了,“我即使和离也没有用的,你毕竟是皇家的媳妇,那秦王为人素来……”
袁佳灵急切道:“我和石昊毫无感情,他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男人,因为理亏,他南征之前写了合离书给我,只要我把这和离书往宗人府一送,我就是自由身了,我们俩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江郎,你不是想要儿子吗,我怀的是儿子啊,是带把儿的呀,再过几个月就能生下来,婆母大人就能抱上孙子了。”
江静白怔怔地看着袁佳灵的脸,透过这张脸,他仿佛看到了眉眼相似的另一张脸,他想起那烟火灶台中忙前忙后的身影,想起家中几个天真烂漫的女儿,心里忽然抽痛了一下,他痛苦地摇头,“不行,我不能和离。”
袁佳灵宛如掉进了冰窟窿,她捂着心口难以置信道:“你说你喜欢我,你方才抱着我亲着我,说你这一世都会好好疼爱我。”
江静白脸色惨白,汗涔涔道:“男人情动之时的话……”
“我不信!我不信你心里没有我!”袁佳灵激动地嚷嚷起来,一双美目之中,眼泪簌簌掉落。
江静白有些手足无措,“我心里确实有你,但是我……我如今有家了,我不能……”
“你不能负了她,所以便能负了我么!”袁佳灵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就因为我是庶女,她是嫡女,我天生命贱,她天生贵种是吗?”
她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在哭还是在笑,“我原以为,这世上若还有人真心待我,那一定是你。她即使夺了我的好姻缘,也夺不走你对我的一片真心,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如今连你也嫌弃我卑贱,连你也觉得她高贵。你这是在逼我去死啊?”
江静白心乱如麻,他不忍看到袁佳灵绝望哭泣的样子,低声安慰道:“我没有这样想,我心里有你,才会情难自禁的。”
袁佳灵咽下一口苦涩的眼泪,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文秀的男人,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竟然以为这个男子对自己死心塌地,可以带自己出苦海。
她冷笑道:“你若不想和离也成,你想个法子趁着战乱杀了石昊,只要你把石昊杀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就可以说是他的遗腹子。”
“你竟让我刺杀亲王!我我……怎么可能做得到。”江静白骇然失色,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错。”袁佳灵声音极冷:“怎么做到是你的事,只要你想做,法子多得很,你可以买杀手去刺杀,还可以请旨劳军去给他下毒。只要你成事就不用和离了,我们还可以继续做一对野鸳鸯,你不仅能享齐人之福,你的儿子还可以继承王位。”
“两种法子,你选一个吧,要尽快,我的肚子等不了多久。”
江静白四肢百骸透着寒意,他难以置信得看着袁佳灵,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女子,这一刻他记忆中这女子身上的温柔娴静,婉转明媚种种美好全部烟消云散。连她搭在他胳膊上的纤细的手臂,看起来都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随时能一口将他咬死。
江静白踏着穿过院子,风雪比他早上离开家时更大了,每一脚踏在上面都会把蓬松的雪面压实,发出单调的咯吱声,听起来寒冷又无情。
有孩子们的喧闹声传来,片刻后一个红色的圆球滚进的他的怀里,“爹爹,我们来堆雪人吧。”
江静白看过去,他的三个女儿,两个大的穿成棉花包一样,在院子中央的雪地里撒欢儿,小的孩子在乳母怀里抱着,望着地上的一排雪人伸出小手,咯咯地笑着。地上大大小小五个雪人并排站着,堆得很笨拙,却能看出是一家人的样子。
江静白笑了笑,眼前这一幕明明真实,却又恍如隔世,乳母张嘴同他笑着说了什么,他听不分明,只是问:“太太呢?”
没等人回答,江静白转身去了小厨房,他已经看见那烟囱里冒出来的白烟。
袁佳秀在案板上擀面条,她挽起袖子,露出圆润的胳膊,她的贴身丫鬟如往常一样坐在灶台前把火烧的旺旺的,红红的火光映着她的脸,就像蒙着红盖头一样光彩照人。
“你都快生了,怎么又做这些费劲的事情。”
“不费劲啊,正是我就要生了,所以太医说了让我多活动活动呢。我想着今天初雪,做个汤面给你,暖暖身子。”
袁佳秀的声音温柔,话中带笑,她平静的目光却令江静白的呼吸停止了几秒钟。
袁佳秀觉得丈夫有些奇怪,“夫君,你怎么了?今日衙门有烦心事么。”
“年底了,事多,有点累罢了。”江静白回神看了看妻子,声音晦涩;“我去看看娘,你莫要着急,慢慢做。”
江静白去了母亲院里,老太太中风之后一直卧床,几个月了一直迷迷糊糊的,他遣开下人,给母亲掖了掖背角,跪下来重重磕了几个头。
出了院子,江静白先往北走了几步,复又转身朝书房走去,到书房门前顿住脚,他踟躇了片刻对书童道:“你去替我给祖宗们三柱香,今日初雪,很该问候一下的。”
书童不解地眨眨眼睛,应声去了。
江静白进了书房,关上房门,将那被雪光照着的洁白世界关在外面,也并不点灯,在黑暗中背靠着门扇静静地伫立了片刻。
他不想,也没有本事派人去杀万军之中刺死秦王。
他也不要和离,他怎么能舍得下这个小家庭,舍得下这个贤惠柔婉的妻子。
江静白似哭似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竟会鬼迷心窍做出了这种事,明明身在阳光里,却自己走下了万丈深渊去。
袁佳灵不肯落胎,若是这件事情传扬出去,那江家的清誉,妻子的脸面,几个女儿的名声就全毁了,有一个同人私通的爹爹,她们将来成年后也说不到好亲事。
江静白从在抽屉的深处找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块带血的素绸,他想起袁佳秀婚后第二日羞怯地捧给他样子,“夫君请验看,妾乃完璧之身。”
他一瞬间心如刀绞,罢了罢了,我一个人造下的的冤孽,就让我一个人来了结了吧。
他将那素绸撕做几片,系成一条绳索抛上房梁……
门“砰”地一声被大力推开了,袁佳秀扶着肚子站在门外,看到挂在房梁上的丈夫惊得魂飞魄散:“快来人哪!”
作者有话要说:报告各位长官,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按时销假!明天日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