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不能这样对我。”袁佳灵尖声凄厉地哭起来,“你知道我为了嫁给你,我花了多少心思么?”
袁佳灵哭泣着想了许久,她真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明明牡丹摸了摸那条帕子便染病死了,为何那两个侍卫竟然无事?
此事是自己偷偷做的,没告诉父亲,只恨自己这次棋差一着,竟然真的触怒了石昊,没有回寰余地,今日若是被他休回去,怕是在娘家也难以立足,可若是就这样和离,无论如何不能甘心。
她沉吟了许久,想起石昊出征在即,终于抬头缓缓道:“王爷,念在妾身对你一片真心,一片痴情的份上,若是王爷实在不中意妾身,我们便好聚好散,只是妾身现在还无法忘记王爷,也许王爷出征之后,几个月见不着你,妾身便会慢慢淡忘了。”
“请王爷给妾身留下一封空白文书,你我二人签字画押,王爷加盖亲王金印,若是那一天臣妾想通了,心里放下了,便填入和离书自行离开王府。王爷觉得这样可好?”
石昊看着袁佳灵脸上哭花的妆容黑一道红一道的,既有些可笑,又有些心酸,他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执拗地可悲。
他迟疑了一下道,“有个人最近常常对我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所以我明知道你这是缓兵之计,但我并不想像你当初逼迫我那样逼迫你。我可以为你留下一封空白文书,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我南征归来之时,便是最后期限。”
袁佳灵抹抹眼泪,哑着嗓子福身道:“多谢王爷怜惜。”她俯身的一瞬,刚好遮掩了眼中刻骨的恨意。
石昊浑然不觉,起身去书案前取了一张宣纸,签上名字后掏出怀中亲王印玺盖好,递给了袁佳灵。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些感慨,当年那些京城贵女中想嫁给他的太多了,大多也只是想想便罢了,像袁佳灵这般执着的女子,倒是不多,可惜她深情错付。
石昊莫名其妙地又想起江静白那张干干净净的脸,和那个不知真假的传闻,忽然有一种不真实地荒诞感,他露出了一个轻松而淡漠的笑:“人生如梦啊。”
说完这一句,石昊起身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出征在即,原本他不打算去南昭,如今既然真的要去了,那么要做的事还很多。他发现工作是一种有效的麻醉剂,投身于其中,就暂时躲开了那种心爱之人不在身边的空虚。
袁佳灵怔怔地看着石昊的背影,她知道石昊难得露出的轻松笑容是因为终于摆脱了自己,嫉妒和恨像吐着信子的毒蛇盘住了她的心。
她紧紧握着石昊给她的那张空白文书,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石昊啊石昊,恐怕你是回不来了,我这就去求爹爹,不会让你活着踏入京城一步了,不过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你绝后的,等你战死的消息传到京城,我就替你填上一封过继子嗣的文书送去宗人府,给你过继一个大胖小子回来继你的秦王爵位。想同本宫划清界限,你做梦!你的“秦王太妃”本宫是当定了!万事俱备只欠你去死!
南昭国今年的冬天极冷,这个四季如春的国度,少有这么寒冷的冬天。风也不安,雨也不安,往日明媚的天空,都带上了凄苦的颜色。
尽管史官们还没有来得及下笔,但这一年,已经注定了不平常。
那一日,一桩骇人听闻的王室密辛措不及防的暴露在众人眼皮底下,国主蒙稳惊慌之下骤然发难,想置国储蒙九隆于死地,幸亏蒙九隆和身边的亲卫们皆是武艺高强,杀出重围冲出王宫。
国都苍和城中心的王宫内杀声四起,民众顿知有变,一直忠于先王的清平官杨信义和大军将布博瓦忙带人前来接应,护着蒙九隆杀出重围,离开王城直奔布博瓦的部族而去。
现任国主毒杀亲哥亲嫂,假意暂代王位,国储成年之后不仅不愿归还王位,甚至痛下杀手,如此逆天无道之事传出后,举国哗然,双方彻底撕破脸,各自集结力量开始内战。
在南昭国人心里,蒙九隆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王储,他不仅温文尔雅端方如玉,待人宽厚处事公道,更是先王同王后唯一的骨血,先王夫妻从政仁德,虽然故去多年,民间仍多有怀念之音。
先王蒙固在位时,南昭国力强盛,乃是五昭之首,如今蒙稳当权二十年,硬是把先王留下的大好江山弄得乌烟瘴气。
虽然没人敢说出口,大家心里都暗骂他是昏君,他性情暴戾、刻薄寡恩。更令人发指的是残暴好色,经常出宫巡游的时候,见到可心的女子便直接带去宫内泄欲,至于这女子是否成婚或有婚约,那是全然不管的。他甚至干过去臣下家中出席婚礼时,看中了新娘,先行享用一番的事。
最耸人听闻的是,有一次蒙稳出城去庙里祈福,路边跪倒回避的人群中有一名女子,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因为怀着女胎,大约是怀女儿会打扮娘亲,瞧着真是肤如凝脂妩媚动人,蒙稳一时色心大起,直接叫人拽入庙内,生生给折磨的一尸两命,胎儿流出来的时候,已经成了形。
有爹如此,几个儿子也是有样学样,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王后更是妙人,她虽然不敢阻拦国主的种种好事,但是临幸之后她便派人给那些女子们灌下绝育的汤药,然后从后宫门拖出去扔了,均是奄奄一息,浑身伤痕,且再不能生育。
南昭的有识之士们一边在绝望中煎熬着,一边又暗自庆幸国储另有其人,他们对蒙九隆成年之后继位之事一直含着期待。
如今得知上位者居然用这么令人不齿的手段得到国主之位,竟然还要对先王遗孤下手,一时间群情激奋。蒙九隆占了人和之利,不断有人归顺,迅速占了上风,已经有过半的国土在他掌控之内。
蒙稳着实慌了,他这一生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便是利用哥哥嫂子对自己的毫无防备毒杀了他们,进而篡位。
他这一生最出众的能力,便是在床上把女人们折磨得欲生欲死,注意,这里是真给弄死。
至于治国理政行军打仗什么的,他真不会啊。
话说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能跳墙,人在困境中往往可以激发出非同凡响的智力,他看着一路高歌奋进的“叛军”,一拍脑门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不会打仗,但是有人会,我可以花钱请他们来打啊。
蒙稳二话不说修书几封,派人送去给周边四昭国主,请他们出兵帮忙平乱,军费之事好商量,要多少钱都给。
其他四昭国主可不是傻的,几家合计之后统一了口径:几个国家亲如兄弟,如今南昭有难,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但是谈钱多生分呐,打死了你那不听话的侄儿之后,你分点城池给咱们便好。
如今只要能把蒙九隆弄死,把老婆分给他们几个蒙稳都绝无二话!
蒙稳立刻写了国书,盖了金印送去四国,允诺事成之后割地报恩,哪管国内骂声四起。
其他四国大军一至,蒙九隆这里的状况便有些吃紧了,双方军事实力悬殊太大,故而这几日他颇有些焦头烂额。
同军将们讨论战况至深夜,蒙九隆失眠了,命人温了些酒,他坐在月下自顾自饮了一阵子,胸臆之中一阵烦闷。
他已经成人四年了,本该在十八岁之时加冕王位,但蒙稳丝毫没有逊位之意,先头两年他碍于养育之恩,一直耐心等待,过了二十岁之后便开始暗暗筹谋,逼蒙稳退位。
那日同胡晓光一同过完二十二岁生辰之后,他返回南昭国,正打算按部就班地联络朝中重臣上表,要求蒙稳让位,又暗暗调了父王生前的羽仪卫队进王城,本意是稳稳妥妥让政权交迭。
谁知却意外发现父母之死另有玄机,蒙稳见事情败露竟然突然发难,在王宫之中便欲置他于死地。
如今眼看就要胜利,他那枉顾人伦不知廉耻的叔父,竟然卖国求荣,引别国军队入境。
仆人来报,说是布鹏求见,蒙九隆心知定是仆人见他喝苦酒,心里担忧所以故意去找了布鹏来劝,也不点破,只是示意让他进来。
布鹏进来之后,见蒙九隆面色不佳,有些不忍,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若是胡姑娘在此处,王子也许会好过些。”
“如今这情形,你不把她带回来是对的。”
蒙九隆独酌已喝到微醺,但是一提到胡晓光,他说话的声音便带着几分缱绻的酒意。
他缓缓道:“我最近常常觉得很冷,我知道其实和中原比这里并不算很冷。特别是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天上的一颗四面不沾的星星,孤零零的悬在半空,没完没了的寒风往我心里钻,不知道可以把心交给谁,那种孤独真是没法形容。”
布鹏知道王子最近心情不好,却理解不了蒙九隆细腻敏感的内心,他答道:“大约是因为最近下雨了吧,有日头的时候我们这里四季如春,只要一下雨便成冬天。”
他想了一想,又接着道:“王子,我们布家部族会一直忠于你的,还有很多部族也会一直追随你,忠于正统王脉。你不孤独,你可以信任我们。”
“我当然信任你。”
蒙九隆无意识地挥了挥手,,像拂去面前的几根蛛丝,他举杯复饮,一杯接着一杯,心思不知飘向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