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国舅一面悲伤哀恸地说着这一番话,一面仔细地观察着石昊的脸色,石昊只是不动声色地坐着,不置可否。
其实石昊正在心里极快地思索这件事,按照袁佳光描述的情况,应该是昨夜有武艺高强之人趁着妖光起,侍卫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之时,借助月黑风高夜色深沉遮掩了身形,潜入袁锦绣院中迷倒了仆人,掳走了此女。
他想起之前也有个老妇人便是如此丢了女儿,案发后毫无痕迹可循,那姑娘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胡晓光很是自危了一阵子。
只是不知袁锦绣被绑架案同之前的案件是否为一人所为?
这个念头刚浮起来他自己就给否定了。两起案件手法虽然有些像,但是之前那起案子歹徒只是绑走了人未曾索要赎金,十有□□只是为了求色;这一次却显然为了求财,当然也可能会顺道求个色。
袁华俊见石昊一直不开口说话,脸色愈加难堪了几分,他咬着后槽牙,放低身段道:“贤婿,此事老夫自会处理的,还望贤婿为了皇家和袁家的脸面,务必保密,切切不可说出去,尤其不可对圣上说起,太子大婚在即,此时不宜出差错啊。”
石昊堪堪回神,看着袁华俊尽力做低伏小的脸,凝神道:“此事我可以不插手,也可以保密,但是锦绣毕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落入歹徒手中,会发生些什么,谁都不能保证。若是……,怎可再嫁入皇家。”
他没有说透,但是袁华俊立刻就明白了,“这点你放心,歹徒要这个天价赎金,说明他就是看准了锦绣即将成为太子妃,值这个身价,所以才敢狮子大开口,既然他一心求财,肯定知道万一……那样,锦绣就做不成太子妃了,所以定然不会做出糊涂之事。退一万步说,大婚之前,宫里会有嬷嬷来验明正身,袁家万万不敢诓骗皇家,真若不幸,必不会让锦绣嫁去皇家。”
石昊道:“国舅爷不让提督衙门插手此事,不知国舅爷有何办法解决,莫非国舅爷竟能拿出一万两黄金。”
袁华俊脸上神情一窒,但是他今日脸色本来就难看至极,于是石昊没发觉这一丝异样。
“哪能呢?”袁华俊连连摆手:“老夫家无长物,你素来是知道的,莫说一万两黄金,便是一万两白银也拿不出来,若是家有余财,贤婿为刘家修祠堂筹措银两之事,老夫肯定也要出手相助的。”
“不是我替刘家修祠堂。”石昊淡淡否认道:“是刘家后人自己集资修祠堂,我不过是为我母亲捐了些银两罢了,我为人子,我母亲为刘家女,难道不是应该的。”
“应该的,应该的。”袁华俊有些讪讪,刘家后人集资修祠堂这事他早有耳闻,虽然猜可能是石昊授意的,但是明面上终究是刘家子弟给自家祖宗修祠堂,他虽然不快,却也没有道理拦着。
“老夫思虑,贼人既说收了银两,锦绣便可回来,说明他就藏匿在附近不远,老夫自会安排人手细细查找。另外,老夫会悄悄安排人手去码头守着,明日子时,派人假意拿一麻袋黄金放在那舢板之上,只待贼人前来取黄金之时一举将其逮捕。”
石昊听着他的话,心里默默思度,现在离明日子时大约只有十四个时辰了,此事确实不宜大张旗鼓,即便是提督衙门接手,大约也是按照袁国舅说的这些套路处置。
若是找回来倒也罢了,若是寻不回来,虽说袁家吃亏最大,少不得提督衙门也得吃个办差不利的瓜落,如今既然袁家不愿意让旁人插手,那就做个顺水人情算了,让袁家一力承担挺好的,何苦自己送上门去做垫背。
思虑至此,石昊缓缓点头道:“袁锦绣乃是闺阁在室女,外人属实不便置喙,既然国舅爷都说了府中可以自行处置,那小婿便不叨扰了,这便告辞了。”
见石昊起身,袁家父子忙起身来送,到了花厅门口,石昊还未迈出门槛,袁佳光一把拽住了他,躬身恳请道;“妹夫呀,你看这件事……,是不是不要对旁人……”
“大舅哥放心,此事不仅事关袁家颜面,也事关皇家尊严,本王心中自然是有数的。”袁佳光忽然套起近乎让石昊颇为不适,他不动声色地虚扶了一把,顺势抽出衣袖子走了。
看到石昊同意不再插手此事,真的走远了,袁华俊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转瞬想到袁锦绣还在绑匪手中,立刻黑了脸。
袁佳光同样是心里一松旋即沉重,他看到父亲脸色,连忙道:“儿子这就去安排人手,照着父亲方才所说的法子布置下去。”
“且慢!”袁华俊黄浊的眼珠看起来异常凶狠,他顿了片刻,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最终下定决心一般挥了挥手:“你亲自去地窖库房,取一万两金条出来。”
“啊?!”袁佳光惊呼了一声道:“那父亲的意思是……不查了?”
袁华俊:“对,不查了,破财消灾,掏钱赎人。”
袁佳光:“那,那可是一万两黄金!整整一千斤金子啊!”
袁华俊听到儿子重复了一遍重量,皱着眉毛瞅了儿子一眼,他的心里一阵抽痛,说不心疼钱那是假的。偏偏那个杀千刀的绑匪,巧巧拿捏住了他的七寸。他甚至想若是绑架别的小孙女就好了,别的孙子也行呐,唯独这一个,确实值得这个价。
袁佳光仍然觉得难以置信:“那些贼人怎么敢要这个价,儿子们素日在外行走,举止言行都处处注意着,上至皇帝陛下满朝文武,下至天下布衣百姓,谁不知父亲两袖清风,为官清廉,怎么就漏了馅儿呢,他们怎么就知道咱家能拿出来这些钱呢?”
他喃喃自语了一阵子,忽然想起一事来:“父亲,若是咱们给了钱,贼人却不放人呢。”
袁华俊拍了拍桌上那张纸,带着恼怒和无奈叹了一口气:“贼人未必知道咱家有钱,但是他们知道咱家肯定会想尽办法筹钱给他。若是我所料无错的话,他们应该不会为难锦绣,拿到钱会放人回来的。你瞧这最后一句话,若是袁家不出钱,他便要找皇家要钱,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暗示我,第一他们知道锦绣的身份,第二他们只想谋财不想害命。”
袁佳光这一整日激怒交加,情绪极度不稳定,如今听了这一番分析,木着脑袋想了好一阵子,才总算有些明白了他爹的意思,还是有些不甘地说:“就真的不查了。”
袁华俊将那绑匪的赎金信卷成纸筒,拿在灯烛上烧了,哑声道:“不查了,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安排人手查找,聪明人立刻能猜到咱家有事,万一激怒了绑匪岂不是要鱼死网破。人言可畏,一个闺阁在室女被匪徒绑走了几天,你还能昭告天下或者逢人便讲她乃是清清白白回来的么。此事不要再提了,待锦绣回来之后,你也要教她,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安心待嫁。”
“可是石昊方才……”袁佳光虽然认为父亲的话十分有道理,但是石昊毕竟知道这件事,总觉得被人拿住了软肋一般。
“无妨。”袁华俊抖抖袖子上的纸灰,那封信件已经燃烧殆尽,他定定心神道:“他无凭无据,若是非要拿此事发难,到时抵死不承认便是。”
话说完袁华俊缓缓呼出一口气,不无庆幸地想,幸亏绑匪心急,若是拖个几日再要赎金,他真怕石昊那里会将此事说出去,现下离明日子时很近了,只消将袁将锦绣接回来,细致看牢了,几个月后大婚礼成,宫里有皇后照应着,必会万事如意。
“你去安排一下,从今日起,从外院的家丁侍卫里调精锐进内院来守卫,特别是锦绣那个院子,团团围住,一只苍蝇都不可随意进出。”
袁佳光嗫嚅道:“今夜便调动吗,可锦绣还没回来。”
见父亲斜眼觑他,袁佳光忽然有些明白了,他应了:“儿子失言了,锦绣一直都在府里,太子大婚在即,加强保卫也是应该的,儿子这就去安排。”
袁华俊见他这番做派,稍微有些满意了,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取一万两黄金之事不可教任何人知晓,你母亲、你媳妇也不可说,再有,明日你亲自送去。”
袁佳光忙不迭地点点头,他晓事的,妇人多抠搜,知道这一万两黄金白白给了旁人不知该多心疼。
袁华俊似乎仍是不放心,他走到书案旁,提起笔用左手写了一行字,拿起纸张吹了吹墨迹,递给袁佳光道:“这个拿去,明日送赎金的时候放在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常温常压下,金的密度是19.32克/立方厘米,一吨黄金约0.05立方米多。
0.0517598344立方米=51759.8344立方厘米=51.759升,一吨的黄金为边长约为37.27厘米的立方体,大概就是大概你家的电脑主机辣么大吧。
一万两黄金就是一千斤,才半吨。原来体积这么小,想想自己的腰围,再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千金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