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传统么?”胡晓光捧着茶盏,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幽幽道:“我记得前朝皇帝姓杨,前前朝皇帝姓秦,再往前还有蒙古人坐朝,反正没有姓石的,既然千百年来都没姓过石,为什么你们打赢了之后不去把蒙古人找回来继续当皇帝,反而自己搬进紫禁城了,你说说你爹这事办得是不是很不传统啊。”
“你这是诡辩。”石昊无可奈何地嗔了她一眼,他拿她真的没办法,在旁人面前他明明是一只冷峻铁血的头狼,偏一见到她就只想翻身躺下,把最柔软的肚皮露给她看。
“算了,不提这个了,我也没那个能耐改变什么,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胡晓光强迫自己不要再想那个小寡妇的事,同时在心里庆幸自己生在了好时代,那是无数先辈流血牺牲换来的好日子,不能一昔断送,所以胡晓光你要加油。
她说:“你还没告诉我,今天皇宫里闹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寿王石暄身边的侍卫私会宫女,寿王说他们两情相悦,太子说寿王图谋不轨。”石昊一边处理公文,一边简要地把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说了一遍,问胡晓光道:“你相信谁的话?”
“一面是为朝廷浴血半生的军士们娶不到老婆,铤而走险跑去勾搭宫女,一面是皇帝老子鼓励十八岁的妙龄少女嫁给牌位守寡一生。你们大武朝可真是奇葩遍地开,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个世界太荒谬太疯狂了。”
胡晓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萎靡地瘫在椅子上感慨着,石昊听得皱了眉头,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两件事情被她联系在一起说出来,竟真的有失常理了。他近来常常觉得这个丫头说的许多话,虽然切入点奇特,但真的有几分道理。
胡晓光放下茶杯,想了想寿王石暄脱下王爷袍服,亲自将那两颗头颅包起来捧在怀里的样子,他孱弱的身影像是不堪狂风暴雨肆虐的一根柳枝,在秋风里单薄颤抖,于是她忍不住道:“猴哥,今天你那个小鸡弟弟看起来好可怜。”
“猴哥?小鸡弟弟?”石昊放下手中文书。
“今天这事不就是杀鸡儆猴嘛,难道我说错了。”胡晓光眨眨眼睛看了石昊一眼。
见石昊不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胡晓光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垂下眼眸思索了片刻,最终诚恳地对石昊说:“日天,我被弄糊涂了,我真的理解不了你们这些皇亲国戚的脑回路,如果没有后来人肉包子的事儿,确实就是杀鸡儆猴而已。但是现在这个状况,我已经搞不清你们兄弟两,到底谁是猴哥谁是小鸡弟弟了,我甚至觉得你俩都是弱小的小鸡仔,那杀鸡的是谁,猴哥是谁,他们到底是想吓唬谁?”
半天没说话石昊听到这里身体一震,他的目光聚焦在胡晓光身上,却并没有真的在看她,眼里忽明忽暗,一股森寒的凉意自脊背弥漫至全身。
胡晓光的话提醒了他,他并不相信石暄会派人监视太子,如果真是石暄所为,那么他在朝堂上的表现就太异常了,他应该第一时间撇清关系,为自己辩解,反正死无对证,而不是为侍卫辩解,讨要头颅。父皇连查都懒得查他,说明父皇也是不信的。
如果太子和袁家兄妹只是想借此事敲打觊觎皇位之人的话,做到这样已经够了,完全不必要再有后面的事。
将那侍卫剁成人肉包子送给宫廷侍卫,宫廷侍卫又归自己管辖,此事明显是冲着自己而来。
成年皇子之中,石暄身体羸弱,性格软糯,唯一让他们觉得对太子之位有威胁的人就是自己,这一场闹剧两个成年皇子都被牵扯其中,看来自己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他们真正想吓唬的人是父皇,他们要告诉父皇,即使是我,也同样被压制得服服帖帖,不敢横生枝节。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父皇有什么其他想法,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
石昊蹙眉思索良久,胡晓光唤了他好几声,他的目光才聚焦在她脸上,看着那眉目如画的小女子摇了摇手中的紫砂壶,嘟着小嘴对他说:“我还渴,都喝光了。”
她身上那种生动而活泼的美丽勾魂摄魄,像阳光一样耀眼,又像月光一样安宁,真是让人一见就挪不开眼睛。
石昊觉得心里原本浓得化不开的阴郁一扫而光,他勾起嘴角笑了:“以后不许再叫日天。”然后拍拍手,示意外面送茶来。
“不叫就不叫嘛,确实差辈了。”
“什么差辈了?”
“你爹是天子,你叫日天的话,可不是差了两辈。”
“……”石昊气结,此时正好有仆役送茶水进来,他只得绷着脸忍耐着,等到仆役出去关上了门,石昊立刻从桌案后面跃出来,用力把胡晓光压在了椅子上:“说得什么混话,你再这么粗鲁的话,我就……”
胡晓光一手撑在他胸膛上,用力想把他推开:“我开个玩笑,你这人这么小气的吗,连句玩笑都开不起,别压着我呀,妈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石昊看着在他身下扭动挣扎的胡晓光,因为生气,她白净的脸上有些红晕,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看起来像剥了粽叶的米粽一样清新可口。
他这一刻忽然觉得热气往头上涌,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一个雄性对中意女子的渴望和这么多年压抑的欲望像冲破了堤坝的洪水,一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他贴在她耳边从后槽牙里挤出几个字:“别动,我叫你别动!再不老实,我就不日天了,我要日……了你!”
我!要!日!了!你!这几个字在胡晓光脑海中一阵轰鸣,字字炸裂,她忘了挣扎,整个人都石化僵住了,只有一双惊恐过度的大眼睛死瞪着石昊的脸。
“你……”她终于缓过神来,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他鼻梁,气得直哆嗦:“老子玩命救了你,老子把你当兄弟,你他妈的总想睡老子!你还是人吗?”
石昊退了几步,抿着嘴看着胡晓光,眼里有火焰熊熊燃烧着,这样直面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欲望,让他也感觉有些羞耻,但是那么不堪的话反正也已经说过了,索性心一横道:“我可从没说过当你是兄弟。再说我们行伍出身的,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女人,不睡兄弟睡什么,你若真当我是兄弟,就应该让我……让我……。”
下面的话他实在说不下去了,原本清冷克制的隽逸面庞烫得像天边火烧云,羞得似乎要滴出血来,脖子连上耳朵一大片全都像炉膛里的炭一样火热通红。
石昊虽是军营里长大,沾染了些行伍习气,到底是世家贵族嫡子出身,从小接受过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文治武功一样没落下,他即使算不上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说出这样直白羞耻的话却是出娘胎头一回。
胡晓光看石昊这一阵毫无征兆的情绪爆发过后,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面露惶恐,仿佛他才是一个被调戏了的清纯女大学生,顿时觉得自己心里的小火苗蹭蹭地往上窜,妈的,被调戏的人明明是老子,你害羞个屁呀。
她左右看看,桌上只有才送来的一壶茶,她拿起来想砸他,想了想自己还口渴着,没舍得又放了回去,最终压低嗓门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你给我滚出去!”
石昊见她想砸自己又没舍得,心尖一丝甜意漾开,他快步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了几个字,然后开门出去了,出门之前他又看了一眼胡晓光,红着脸道:“那个,你去桌上看一下。”
屋里只剩下胡晓光一个人了,她把腿收在椅子上,抱着膝盖埋头坐了很久,才抬头对着空荡荡的大堂喃喃自语:“胡晓光,你这样不行的。”
空气中似乎还留着他的气息,胡晓光想起他临走那句话,走到桌前,宣纸上黑白分明四个字闯入她的眼睛,字迹潦草却一气呵成,他写得是:“我心悦你”。
胡晓光忍不住轻轻摩挲着那四个字,指尖传来宣纸细腻深沉的触感,那个男人的一腔情义仿佛要从纸上喷薄而出。
“这样不行的。”她再次恶狠狠对自己凶了一句,闭上眼将那张纸揭下来,揉成一团狠狠心扔进了纸篓里。
石昊到了院中随意走了几步,想呼吸点新鲜空气定定心神,院中来往的文书和执事们看到他面红耳赤的都有些奇怪,以为他是发烧了,惊疑地交换了眼色,便有人去通知主官。
回望几眼大堂的方向,石昊的脚仿佛不受控制般又走了回去,他觉得还是要同她说清楚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关评论,其实也好也不好,好的是每次在后台看到小天使们发来的评论,感觉都像是拆开一封一封信件,有一种勾搭私聊交笔友的感觉,莫名有些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