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光听王柏这样说,才明白过来原来东宫是在紫禁城里面的。
石昊急着要走，胡晓光知道,他此刻急着进宫并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更多的是真心担忧老父亲的身体。
虽然多次听石昊说起老皇帝身体很不好,胡晓光并不十分着急，因为她很确定老皇帝没事，起码还能再活两年,但是她现在不能说出来。
胡晓光一把拽住石昊的袖子,“你等一等,你让我想一想。”
让我想一想怎么暗示你,你爹没啥大事。
石昊低头看她拽着自己袖子的手，轻轻地咽了一口唾沫，就这样顺从地任由她拽着,没有挣脱。
“如果,我是说如果，”胡晓光看着石昊，“真的是那种万一的情况出现了,那么皇帝和皇后一定会传召谁进宫呢,你比我了解情况,你帮我想想。”
石昊思索了片刻：“袁国舅,他是皇后的哥哥，太子的亲舅舅，父皇和母后都信任他。”
“就是他了，”胡晓光眼前一亮,“我陪你去找他，找个理由，你就说，就说……”
“就说是想跟他讨论一下南昭国的战事。”石昊伸手拿起桌上的奏折扬了扬，“如果他在府上，说明父皇并无大碍，如果他不在，我们立刻进宫。”
权利漩涡里长大的人，自然都有一颗七巧玲珑心，石昊一下子抓住了胡晓光话中的重点。
出门没走几步，忽然石昊神色一变，王柏一声断喝：“什么人！”飞身出去抓住了一个黑影，揪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个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
“干什么的？”王柏一眼认出了这丫头是正院里的。
“是王，王妃，让奴婢来，来问问王爷何时回房就寝。”小丫鬟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原来是石昊老婆来查岗了，胡晓光脸上浮起了一个笑容，给了石昊一个原来是这样的眼神。
石昊感受到了胡晓光的目光，他皱了皱眉头，轻声喝道：“滚！”小丫鬟立刻逃命似的滚走了。
天色已晚，已经宵禁了，所以路上少有行人，车夫把马车赶得飞快，车里两人无言，气氛有些莫名。
胡晓光掀开车帘，看了看天边那一轮圆月，悠然道：“月色真美，可惜王妃今夜怕是要独守空房了。”
石昊闭上眼，想起五年前那日，母亲刚刚下葬，皇后说要在百日之内为他娶亲，定下了袁国舅的女儿袁佳灵，那时他跪在坚硬的金砖上，坚持要为母守孝三年，父皇本已心有不忍，她本可以放过他，也放过自己，但她却说她愿意。
父皇逼着他将她娶进了家门，说这样是为了保全他，将她的名字上了宗谱，就写在母亲的名字之下，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母亲竟连死了都要被袁家膈应着。
石昊忽然冷硬道：“若是有一天你面对杀死父母的仇人，你会怎么办！”
“啧！你这人怎么回事，有病啊！”胡晓光白了他一眼骂道：”“你好端端的诅咒我父母做什么，他们招你惹你了，亏他们的闺女还救了你，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你有父母？”
“我当然有父母！你没父母？你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你孙悟空啊！”胡晓光没好气地说。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父母不在了，不知者不怪，莫要生气了。”石昊连声道歉，脸上却带了笑意，胡晓光有些生气，别过脸不理他。
“你之前不是问我想不想换个岳父么，我现在知道一个合适的，挺想换的。”石昊说完之后忍着没去看胡晓光的反应，也静静看着窗外月亮，今晚月色真的很美。
这话什么意思？胡晓光抬眼看他，车厢很暗，石昊回了头唇角带笑盯着她看，眼睛尤其明亮，像是映着漫天星月的柔光。
相对无言时，马车停住了，王柏在外面说：“王爷，到了，属下去叫门了。”
胡晓光戏谑地一笑，指着车厢外：“是真男人，你就现在去跟你老丈人说，你想换个岳父。”
“会有那么一天的。”石昊淡淡一笑。
看到国舅府大门，胡晓光惊讶地“咦”了一声，她知道这个袁华俊不仅是国舅，还是兵部尚书，祖上也是前朝封疆大吏出身，更是跟着皇帝打天下的功臣，家里老姑娘是皇后，少姑娘是王妃，她以为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家里定然是锦绣辉煌的。
毕竟人家这身份比贾宝玉他们家不知高出了多少段位，贾府都那般富贵，国舅府自然是要更上一层楼。
结果眼前一座不大的灰色门楼，朱门的红漆都有些斑驳了，看着院墙倒是挺长，但是并没有像别的富贵人家那般，沿着墙挂灯，挂灯除了照明还可以防止贼人翻墙入内盗窃，降低守卫成本。
像是看出了胡晓光的疑惑，石昊轻声道：“国舅清廉奉公，家无长物。”
这句话更让胡晓光觉得出乎意料了。
袁华俊果然在府内，听说石昊来了，请他去花厅叙话，孝顺儿子石昊心里一松，一块石头落了地，这说明皇帝安好。
胡晓光和一众侍卫不能入内，被留在外院等待，石昊的几十个贴身侍卫，都是从打仗的时候就在他身边伺候的，一起出生入死十多年，说是一起长大的也不为过，一向是忠心耿耿。
王柏知道胡晓光是女儿身，对外却说胡晓光是他远房表弟，其他侍卫见主子待这个小侍卫如此不同，定是有内情，想起了富贵人家豢养娈童的传言，隐约都有些猜想，也因为自小同石昊一起长大，清楚他的苦痛，觉得有个人陪着主子，无论如何是一件好事，故而都十分照顾胡晓光。
胡晓光明白他们恐怕是误会了，也不好戳破，只好硬着头皮默认。
“老王，我想去解个手。”胡晓光想出去走走，因为她在场，这些侍卫们连说话都放不开，气氛很难受。
“那我陪你去。”
“也好。”胡晓光想想自己一个生面孔在这府里转悠，容易产生误会。
王柏和袁家的家丁打了个招呼，带着她出来了。
胡晓光这才发现袁府虽然不豪华，占地规模却不小，院内花木虽多，却都修剪得十分低矮，堪堪到膝盖，要是有什么人闯进来，想藏个身连门儿都没有的。
去茅房的一路上，她又发现院外虽然没挂照明灯，院墙里面却几丈远就有一个人影站着守夜。
胡晓光想起刚才石昊告诉她，袁国舅为官清廉，听起来十分不像开玩笑，但是这句话和这院里的情况叠加在一起，又让她觉得处处透着怪异与反常。
“哎呦！”一个不留神，胡晓光在转弯处撞了个丫鬟，她连连道歉。
“怎么回事？”一个中年家丁主管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走近了见到是王柏立刻请安：“小的见过王大人。”
王柏是一等御前侍卫，虽然侍卫是个伺候人的活儿，却是个实打实的四品官。
“怎么回事？”这下换王柏问了，他指了指那丫鬟，这时候了一个丫鬟往家丁们住的外院跑，很不正常。
那丫鬟立刻红了脸，福身道：“大人误会了，奴婢是夫人院里的丫头，这是我爹，方才夫人将吃剩的西瓜赏给了奴婢，奴婢一看这西瓜还冰着呢，就想着送来孝敬爹爹。”
“既然是误会，那就没事了。”王柏不欲生事，带着胡晓光回了门厅。
胡晓光却想着那丫头方才那句“西瓜还冰着呢”，真是奇怪，这时候又没有冰箱，他们是拿什么冰西瓜呢。
心大的女人也是女人，胡晓光女人的第六感今晚异常活跃，让她觉得这个俭朴的国舅府十分不一般，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半夜才从国舅府回来，两人都很疲倦，石昊就在书房打了地铺凑合着睡了。